夙流蕭因為魚娘失了表麵的和善，孟青則是想看看他和魏屏為了弄死魏晉桐，究竟能退到哪一步，故而也不輕易地鬆口，隻管拿城外的兵說事。

    即便夙流蕭回過神來想到卓淩不會放任這麽大的功勳落在別人頭上，可是形勢不容他去做這一場豪賭。

    隻是急忙忙地將魏晉桐踢出局，魏屏就真的能如願嗎？孟青隱下眸中的精光，這會兒不是該她急的時候，倒是有些後悔早上起得早了，該好生在金陵城中逛一逛，買些特產再來的。

    不止她一人心生悔意，亭雀奴也是後悔自己為何不再早些出門。等他來到孟青下榻的客棧時，金陵城主先他一步見到了孟青，雖說兩人並未有過多的交談，但金陵城主出現在這裏，老鼠們卻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這本身就是問題。

    這些年魏晉桐收買發展出的老鼠們在金陵城主眼中倒也不算是秘密，隻是他們比別人多做了一層掩護，至今金陵城主還以為那些老鼠背後的主子是夙流蕭。

    他不會不知道孟青和夙流蕭昔年的交情，隻是一次簡單見麵似乎並不需要向夙流蕭隱瞞，但金陵城主還是如此做了，倒是叫亭雀奴不敢擅動。

    昨夜在秦淮河畔，亭雀奴是“鼻孔裏看人”，和在長陽城時別無兩樣，但來到金陵城，沒了謝家那滴水不漏的保護，隻是一夜過去也可能突生變故。

    他是不會小看一位城主的，南越數百年的城主製確實養出來許多不通庶務的家族，但金陵城有今日輝煌，絕對與城主幾代經營脫不開關係。

    因著小心為上，即便看見金陵城主沒有使人跟在孟青身後，他也沒有貿然出現攔下孟青，而隻是小心地跟了上去，期間還與另一人換過位置，如此交錯地遠遠跟在孟青身後，竟是真的沒叫她發覺。

    亭雀奴一路跟著孟青走到夙流蕭的宅院外，便又不能更近一步了，不由得有些後悔。孟青來金陵城的目的不必說，魏晉桐是無論如何都想要爭取她的，如此想來似乎早晚都無礙。

    但亭雀奴就是有些後悔，想著若是今晨，不，若是昨夜他便守在客棧外，或者告罪一聲直接去找孟青，說不準夙流蕭和魏晉桐兩人的位置就能換一換。

    商人逐利，先將好處展示出來，即便沒能當場得了孟青的承諾，也能讓她在與夙流蕭交談時心中有個比較。

    但再後悔，如今也不能闖到宅邸裏去把人拉出來，亭雀奴苦著一張臉藏在巷子盡頭的拐角處，身後一扇半開的院門。這裏其實是魏晉桐準備好的藏身處，還未用來對付夙流蕭，不過倒也派上用場了。

    他等了許久，約莫都到該用飯食的時辰了，才見孟青的身影再度出現。

    亭雀奴忙將自己藏了起來，透過院門處隱秘的機關，將一隻眼睛透過小洞往那邊看。這機關做的精巧，隻是當初也沒想著真能用來窺探夙流蕭這等高手，為防暴露還在外麵做了不少的偽裝，那洞又實在是小，竟是勉勉強強能看見那邊有兩個人對向而立，臉上的神情就很是模糊了。

    亭雀奴隻覺得夙流蕭對孟青實在是“恭敬”，好似他們不是多年的友人，也不像是有求於人甘願低聲下氣一般，倒像是孟青拿捏住了夙流蕭的什麽把柄。

    隻是瞧不真切，他不敢斷言。故而也不敢肯定孟青是否已經與夙流蕭說定了要害魏晉桐，不過隱隱的，他總覺得事情還不算遭。

    何況那夙流蕭身上還有程芮下的蠱，也算是一重保險，若是他要親自來害魏晉桐，倒是一定不能如願了。

    不過既然孟青出來了，看夙流蕭沒有再留的意思，亭雀奴更是鬆了一口氣，就等著孟青離開了這裏，他便過去邀人。

    而夙流蕭此時確實沒有留人下來的想法，若不是等著孟青幫忙，他都要撕了這張偽善的麵具，朝她破口大罵了。

    他為魏屏做事，倒也遇見過許多仗勢欺人、胡攪蠻纏的人，可如今見了孟青，過往的記憶再度鮮活起來，才覺得這女人哪裏是隨年紀增長變得沉穩端莊了，她分明還是當年那個不講道理的孟瘋子！

    這麽些年，倒是夙流蕭冤枉了那些人了，論胡攪蠻纏，見過孟青，就能覺得他們親切不已。

    方才他與孟青好一通掰扯，終於聽見她同意幫著處理魏晉桐，夙流蕭那瞬間感到的卻不是欣喜，反而開始頭疼自己有意無意間漏出去多少秘辛，又被她順著隻言片語猜測出多少來。

    甚至他還知道，孟青說要幫著處理魏晉桐，真要動手殺人卻是不可能了，她隻會將人打暈了送去明都城。這件事孟青明明白白地說了出來，夙流蕭不願意也得願意，誰讓他從魚娘對人下手開始就已經失去了談判的底氣。

    但現在不要魏晉桐的一條命，換來金陵城安穩，讓他暗中的布置不至於遭受打擊，即便有些虧，但長遠來看，夙流蕭覺得還是值得的。

    再有就是孟青看在“昔年情分”上對他說的——即便魏晉桐去了明都城能有奇遇，再回來也不一定是南越的真龍天子。

    也確實，被俘去敵國的皇子不就隻有那麽幾條路可走？他是被人拿利益換回來的話，在南越便永遠不再有地位和前程，若是憑著自己的本事平安回來，倒也叫人背地裏嘀咕，要懷疑他是不是和北朝做了交易了。

    即便知道這也是孟青花言巧語，但夙流蕭這個人也不是耽於安穩的，逆境翻盤不是沒做過，壞消息更能讓他好勝心起，所以還能有個“好臉色”送孟青出門。

    ——留下用飯是不必想了。

    他是棋差一招，輸了這一盤，將來與他對弈之人必定是卓淩，那小子才是個正常人，有顧慮，有虛榮，有一切人該有的好和壞，年紀卻小，還在最是容易被人煽動的時候，若是沒有了孟青和祁澤在身邊幫著做事，他能夠撐得起偌大的王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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