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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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已經是亭雀奴態度最好的一次了,可他說了這句話之後,聽見有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在驚怒小太監一貫喜歡將別人踩在腳下的態度,還是可惜生的這樣一幅好相貌的郎君將要誤上賊船。

    好在不讚同歸不讚同,是沒有人會上前來攔著孟青,或者幫她反諷亭雀奴的。他們都是不知情的看客,仁義道德個個精通,還不是一邊唾棄風月女子不知廉恥,一邊又爭相攀比姑娘的“傾慕”花落誰家。

    癡人多,蠢人多,孟青本來對這樣的人無感,隻是想到魏晉桐早些年時常裝作是他們的同道中人也是艱難。

    可是有資格被卷入這場爭奪皇位的大戲之中的人,應該極少有人看不穿魏晉桐的真實麵目,這樣想,他們平日裏的偽裝倒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做出來的姿態雖然極其真實,然而落在旁人眼中,恐怕也是看戲看的有滋有味的。

    身在局中,前路未明,若是再輕視別人,總是容易吃虧。孟青在江湖上自在地活,而今卷進事端裏來了,也得始終保留一份警惕心的,就是不知道這個魏晉桐是不是假的高明了。

    這會兒才剛打個照麵,說看清楚全貌未免過早,但也確實沒給她一個好的印象。

    她沒有閑情逸致配合著演一場戲給人看,更不可能做出一副被羞辱了的樣子。隻是麵上的表情未動,那淺笑裏仿佛就含了冷意,和昨夜金陵城主透出的殺氣相仿,不過孟青隻是不耐,就讓人窺見了她鋒芒的一角寒光。

    這江湖上能叫孟青吞下委屈不言語的人幾乎不存在,她絕不會落得昨夜金陵城主那般境地,想殺個人都要權衡許多。

    “青眼狐狸”是蔑稱,被幾個好事者傳的廣了,才有人狡辯說這是讚美她才智過人,但她真正被人肯定的別號是“斷厭刀”。

    江湖快意,恩仇、悲歡,都是不需要躑躅的,隻在刀劍之間。

    但好歹孟青還是有分寸的,沒配合,但也沒拆穿,隻是模糊了意思,道“既是時候不早了,那就走吧。”

    平平淡淡,好像沒聽出亭雀奴方才話裏的不對勁,可是看她通身氣勢,又像是個更加癲狂的,絲毫不把魏晉桐這個皇子放在眼裏。

    亭雀奴本也沒有想過要讓孟青享受一回別人的待遇,可畢竟要裝一裝,就算已經有人察覺到不對勁,總也不能留下明顯的話柄。

    其實他心裏也叫苦不迭,見到孟青遞了梯子,連忙就坡下驢,睨眼打量了周圍看好戲的人一圈,做出一副不情願的模樣,領著孟青往裏走。

    樓舫不小,從岸上到船上,平穩得仿佛沒有挪過位置,但是上到這船來,外界的光亮很快被阻斷,昏暗的走道裏隻剩下眼前的紅色燈籠能照亮前路。

    夙流蕭雖然沒有和孟青細細地講他在魏晉桐這裏的見聞,但也提到過這條昏暗狹長的走道頗有些詭異。

    真如他提到過的,走道被改動過,其中燭光昏暗,隔著數步就有一盞紅紙糊的燈籠,但燈燭在前,還是難以照亮前路。反而是那些燈籠透出來的光太暗了,看的久了有些眼睛疼。

    若非習武之人比較常人的身體好上許多,耳聰目明、心境通明,還能忍受這般古怪壓抑的環境,恐怕走進來才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就得心情煩鬱得想要破窗而逃。

    隻此一條走道就處處透著不對勁了,夙流蕭一定有更多可能要命的發現沒有和她言明。

    不過孟青沒工夫去計較他的故意隱瞞,來時就打定了主意小心為上,便借著機會仔細地往細微處打量。

    她比夙流蕭運氣要好不少,亭雀奴是不敢在旁說些有的沒的來打擊她的精神的,孟青也不需要做過多的試探和誤導,隻管沉默著跟著往前走就是了。

    隻是這路實在是長,即便亭雀奴沒有故意拖延,兩人還是得走上一會兒,活像是將整艘樓舫饒了幾圈。

    時間久了,孟青還沒品出其中暗藏的機關來,卻是覺得眼前的燈籠越來越礙眼了。

    她一直沒說話,光是看臉色也看不出什麽來,隻是覺得走在她旁邊越發的感到寒冷。

    亭雀奴看人下碟,還不是和孟青對立的時候,就想著拉近些關係。離開外人的視線之後,亭雀奴真是要多誠懇就有多誠懇,雖然他不允許自己對孟青道歉示弱,損了魏晉桐的臉麵,但是絕對不會像對待夙流蕭那般,輕蔑和冷嘲熱諷都是不可能出現的,不然就太得罪人了。

    他隻管不再提方才的事,認真引路便是。期間倒是沒忍住問了句“青姑娘斷厭刀的威名我早有耳聞,隻是一直沒有機會親眼見著,白天時我看青姑娘是帶著刀的,怎麽這會兒沒有帶在身邊?”

    同時腹誹道若是我有此寶刀,一定不願意離了半步。難道還能丟在客棧?便是覺得此行無需寶刀防身,竟也不怕有賊惦記?

    他問的這個問題不太好答,亭雀奴自然也是希望她未帶兵器前來,總省的還要分出心神去提防她驟然出手。

    若說孟青有別的保命手段,他一點兒也不懷疑,可是又覺得孟青這樣是否太過目中無人了些。

    ——他所知道的孟青,以斷厭刀最為出名,旁的便以為沒有什麽厲害的,卻是管中窺豹而不自知了。

    然而有時候無知也是幸福的,讓亭雀奴還保留一些幻想,說來也是一種禮貌。

    但是孟青非不。

    她直白答道“你家主子縮在這裏不肯上岸去,我隻得來。船中狹窄,不好用長刀,帶錯了兵器再動了手,說不定我就要到這髒兮兮的河裏去遊上一圈了,那我索性不帶。”

    說的在理,然而太猖狂了,亭雀奴驚歎之時,卻沒注意到孟青說的是“長刀”,也沒注意到孟青見他沒有反應,微微眯起了眼。

    言盡於此,是他自己沒有發現,到時候起了壞心思卻被打倒,就不是她故意隱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