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

    不管是發生了什麽事，或者因為將要發生的事情而找她來，一場談話總得有個前因後果，也該有始有終，像這般突兀的結束，就好像是一把刀落下，驟然切斷了前後，隻留下無盡的不解。

    孟青可以感覺到，這不是因為太皇太後看不上自己，所以突然不想和她說話了。這個老婦人的雙眸裏閃爍著精光，不是會以自己的喜好忽然改變做法的人，那麽她忽然住口不言，就很不對勁了。

    隻是太皇太後趕客就是趕客，並不讓孟青有發出疑問的機會，最多不過是回眸看了她一眼。

    孟青帶著滿腹狐疑，跟著女官走了出去，心中回想著方才的種種，忽然心裏一個咯噔。

    她不是個有敬畏之心的，不會在太皇太後麵前低頭，而是敢於直視對方的臉，但是方才她一直沒有留神太皇太後的臉色，現在想想，太皇太後的臉色透著一種不自然的白，好像是上了太厚的脂粉。

    這又不是還在她需要與宮妃爭奇鬥豔的時候了，也無人會因為太皇太後臉上的溝壑而輕視或者嘲笑她，況且太皇太後看起來並不太老，有時候比成天在背地裏念想太多的薛太後都要年輕。

    但孟青回想今日所見的太皇太後，竟是感覺她那身軀裏傳來了老意。

    不是美人青絲變白發的不甘心，而是英雄遲暮的悵然。

    走到宮殿之外，卓淩竟然在這裏等著，領路的女官見了他並不驚訝，行過禮就回去了，孟青這時還分出一半的心神在思量。

    卓淩也發現自家小師叔有些心不在焉，卻以為是被太皇太後給威脅了，不由得笑了笑，安慰道“受我所累，叫小師叔受委屈了。”

    孟青這才回過神來看著他，半響搖搖頭，道“隻是喊我過來說些話，或許是孟家的那些鬧劇實在是太有意思，所以找我過來問問，不過也沒說太多話，太皇太後就送客了。”

    她心裏卻想，方才在宮門口，也是卓淩手底下的人過來說和，孟青才決定跟著老者走這一趟的，不過來了卻是隻得到了一個更大的疑惑。

    出來卻見卓淩在這兒，這時機可巧。

    不過還是那個道理，做了皇帝的卓淩，勢必不會再和從前那傻乎乎的小師侄一樣了，身份地位的轉變、素日裏他所要麵對的一切事物，都會讓他這個人和原先的模樣漸行漸遠，最後再也回不到過去。

    這事兒孟青早有準備，因為這是卓淩自己的選擇，孟青並不會幹預，所以盡管她又一次感覺到了卓淩的陌生和危險，但那種危險一不是衝著自己來的，二也是他所必須要經曆的改變，這並不奇怪。

    有這樣的轉變才能證明卓淩是真的在成長，終將不再需要她這個小師叔保駕護航，反倒是讓孟青覺得欣慰。

    “金陵城和談還有的扯皮，南邊倒是傳了別的消息回來，夙流蕭大病一場，那個桃花娘子瘋了跑了出去，正撞上仇家，這回是徹底死了。”好像卓淩也不是為了問太皇太後和孟青說了什麽來的，隻是問問便提起了別的事。“這一次還要多謝祁澤師叔，有他這麽雷霆一擊，倒是方便我的人趁亂潛入金陵城，日後我的消息網就能逐步蠶食他們了。”

    不再需要依靠千機樓，也就是不再事事都需要孟青出手，卓淩逐漸將自己的人手安插進了北朝的各個緊要處，然後就是把人放到南邊去，這一次和魏晉桐談妥了，將他送回去的同時，他還得再送一批人過去。

    顯然孟青對他這個做法也沒有任何的質疑，隻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根本沒問需不需要千機樓的人幫他在南邊立足。

    這師叔侄倆對某些事心照不宣，他們身上都有種狡猾，這一刻竟像是兩個二師兄在對話。

    卓淩要說的其實沒有什麽，大多都是沒話找話，就這樣兩人都走到了宮門口，卓淩還想著要不要送孟青回去。

    他指的是微光小築，而非那個亂糟糟的孟家。

    隻是一道宮牆之隔，仿佛天空都不一樣了，氣息也變得幹淨起來，叫人心情也愉悅。

    孟青道“今日你與我在宮中走動，就已經讓我很招人恨了，還想送我出城？你可別小看這小小舉動，回來說不準就是一大堆的彈劾折子送到你的案前。”

    那朝堂上的臣子，各有各的小算盤，有些關心著自己的利益，大抵也不會讓北朝的利益受損，還算是合格的臣子。但有些就是唯恐天下不亂，明知道孟青是卓淩的小師叔，也敢上書彈劾孟青是“妖媚惑主”。

    卓淩對這樣的人一貫是無視的，但是不管折子上寫的是什麽，總是得送到他的麵前，看過才能丟了，數量太多，總是叫人苦惱的。

    他還未和孟青說，這段時間他已經從太皇太後手裏拿回了批閱折子的權力，隻是這樣一來，沒經過太皇太後的挑選，送來的就是全部。其中有太多不知所謂或者無意義話語，幾乎要讓他批閱一夜。

    想到那般淒慘的經曆，卓淩也有些怕了，便在宮門口與孟青道別“小師叔去南邊一趟辛苦了，祁澤師叔也回來了，你們二位好生歇息一段時日。我想，今年的武林大會，小師叔總要提前回去的吧，那也沒有太久了。”

    孟青道“說到這個，回去之前，還得給莊子裏的人準備些禮物。特別是你師父，最是難伺候，恐怕得要你多費心，尋些東西來堵他的嘴。”

    這個卓淩即便不曾聽她說起，也能想象到自己拜的那個師父是如何的難纏，一張嘴跟淬了毒似的，越是親近越是罵的很，就這樣竟然還能交上朋友，真是風泉莊一大懸案。

    孟青會準備一份，卓淩雖然已經出師，被他那個師父明著說了兩人再無關係，但受教養多年，他也得準備一份。

    給他準備的東西絕對不能出錯，當然不需天下至寶，或者稀罕的東西，但若是叫他發現是敷衍了，那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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