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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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是白天各處都有人,入了夜,這宮殿裏幾乎要比外麵還要冷清,一路走來不見人影,周圍的樹影幽幽,在夜色之中顯得更加的陰森了,要是個沒來過得,隻憑這匆匆一眼,都要以為是錯走到了冷宮。
但是別看明麵上沒有人,暗地裏的窺視卻逃不過習武之人的感知。
孟青白天過來的時候,隻是覺得那些掃撒的宮人冷的不像是正常人,也有偷偷看她的,但是這在宮中,又是太皇太後的居所,實乃尋常。
可如今這些投來的目光就不同了,這些躲藏在陰影裏的人顯然要更加冰冷而凶惡,他們雖然不曾露麵,但發現了自己沒藏住,倒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存在,那一道道的目光,簡直就像是箭雨。
數道透著惡意的目光,根本不像是正派的人物,然而這種白天和晚上的不同,更像是一種信號,告訴孟青這宮裏的種種奇怪之處,或許就出了意外,還是對太皇太後不利的,簡直就要直指卓淩。
於是他們兩個卓淩的“心腹”,走到太皇太後的地盤上,才會收到這樣惡意的迎接。
可在這個當口,太皇太後卻要見卓淩身邊第一得用且信任的兩個人,不得不說這也是在給他們上眼藥了。
小狐狸和老狐狸相鬥,倒黴的都是旁人,但一定不會是孟青和祁澤。別人不知道,或者不在意他們的身份,但是太皇太後知道了,就一定不會有輕視的想法。
所以奇怪之處就在於此,難道說正事卓淩占了上風,所以太皇太後想要另尋出路了?
說實話,比起薛太後,太皇太後可算是一個明主,雖然也在打壓卓淩發展自己的勢力,然而她本人直言不做女皇帝,將來這北朝的一切都還是屬於卓淩的。
他們是祖孫倆,血脈相連,卓淩倒也相信太皇太後不會再將他當做是棄子,然而爭還是要爭,他不是個服輸的人。
孟青垂下了眸子,是打定了主意,在太皇太後表明目的之前,她絕對不會表態。祁澤卻仗著自己是“糙漢子”,絲毫不打算去深究這種種舉動背後的深意,隻管將防備明明白白地放在臉上。
這深宮給他留下的不過是幾年的美好回憶,餘下盡是倉皇和痛苦,即便是不再會因舊時的景色觸動心弦了,但那些記憶沒有消失,事關這些陰謀詭計、勾心鬥角,他就會想起曾經,於是更加小心翼翼地護著孟青,就像是一頭護食的狼。
他一直走在孟青的身邊,兩人之間不過離著堪堪半步罷了,走動間兩人的手稍稍揮動,都能夠觸碰到對方。祁澤倒是沒有牽住孟青的手,隻是因為不能影響了兩人出手罷了。
不過祁澤將孟青和老者相隔開還不算,還會對陰影處投去冰冷鋒利的目光,他的劍不離身,旁人要來打上一場,他也願意奉陪到底。
這要是換了別人,看見如此護食的舉動,還能得人一笑,可知道祁澤在江湖上的名聲,誰敢小瞧了他去,敢嘲笑他,幾乎就是不要命了,哪怕是這些在宮裏生活的人,又有哪個是真的不問世事。
這夫妻二人多年前就名列天魔榜前席,也不是隻管自己名聲麵子的偽君子,惹惱了他們,任是有再大的靠山也救不了。
被祁澤這樣不給麵子地掀開了遮羞布,暗地裏的窺視到底少了些,而這場無聲的交鋒發生在老者眼皮子底下,他還是一言不發,就連一個眼神都欠奉,好像他隻管領路而已。
一路上沒人說話,走到半路,忽然就聽見了夏夜裏常有的蟬鳴聲,之前那段路上安靜非常,如今才像是走到了人間。
前麵路上多了幾個宮人,正拿著長杆去黏樹上的蟬,再往前走,就能看見太皇太後所居住的宮殿了。
這回不是偏殿,而是正殿。
太皇太後穿著常服,比起白日裏的精神要好了些,但也透著蒼白和虛弱,很是符合她這個年紀的人的狀態。
不論是心中有多少抱負,曾為這個王朝嘔心瀝血多少年,成就一代英傑的人,最終也抵不過歲月流逝。太皇太後已經不再像是十多年前那樣,雷霆震怒時,誰都得扶著自己的項上人頭抖一抖。
不過叫人驚奇的是,這時她並未端著那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後架子,反倒像是個普通的鄰家老婦人,和藹地招呼兩人過去坐下。
矮幾邊擺著幾個蒲團,一壺酒被放在水盆裏冷著,杯子不過兩指寬,一口一口慢飲冷酒,其實也是好消遣。
隻是杯子與蒲團都不多不少正好是三個,孟青和祁澤落了座,老者便如神隱,是真的消失在這殿中,也再沒有見到別的宮人守在一旁,這裏是真的隻剩下他們三人。
看得出太皇太後並不是強裝鎮定,而是真的不想讓無關的人影響了他們之間的談話,但這才叫人覺得奇怪,她的和藹,本來就與他們兩個無關不是嗎?
太皇太後對著孟青一笑“我看得出來,你對我當真是一點兒敬畏都沒有,卻也不把我當做洪水猛獸,怎麽這會兒又緊張起來了?我這不是沒有讓第四人留在這裏嗎?”
口稱“你我”,有時候並不會讓人覺得互相之間的距離縮短了,大抵也是太皇太後太多年沒有這般和藹地對待人,還是兩個小輩,怎麽放下架子,她那浸在骨子裏的雍容華貴還是消解不去的,隻不過沒了冷臉,看著像是個普通老太太罷了。
可真要把她當做是個普通的老人,也不會有今夜他們走這一遭。
祁澤關心孟青,而孟青想知道的隻是太皇太後究竟有什麽消息想要透露給她,目的又是什麽,別的她一概不想管。
然而太皇太後看穿了她的急切,自己便變得不慌不忙起來了,轉頭看著祁澤,感慨道“十五年不見,昔年那個活潑靈動的孩子,也是男大十八變啊。”
祁澤道“娘娘若是想與我聊過去的事,倒是不必了。我沒死在十五年前的那場大火裏,而是逃出了這個牢籠,這世上就唯有一個祁澤,你我之間本就不是血脈親人,而今多說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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