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霸刀星和稻家祖星之間的航道上，正飄著一支微型艦隊。一艘豪華型的星際飛艦遠遠地帶領著八艘平民型的星際飛艦。其中四艘比較靠近，應該跟豪華型飛艦是一夥的，而後麵四艘落後比較大的距離，明顯不是同伴，卻又不大像有惡意。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先頭的那一艘豪華型星際飛艦並沒有後麵的“尾巴”而加到最大速度，而是走走停停，仿佛為了照顧最後麵那四艘平民型星際飛艦。

    與此同時，一場對話正在前後艦隊之間火熱進行當中。

    “死了，都死了啊！死得真是時候，死得真是幹淨。好，真好——”

    稻無為想象過有朝一日，自己可以親手殺光那班迂腐兼無情無義的保守派，但現在真正聽到八虎城的稻家被屠戮一空後，卻是百感交集，不知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激蕩。

    不過他愣了一會之後，很快就裝著一切沒發生過的模樣，轉而將一切的負麵情緒向眼前的投影傾瀉，大肆諷刺。

    “我的親弟弟啊，都到了這般田地，你還來找我又有何用呢？嗯，你現在這個樣子，真是像極了喪家之犬！”

    全息投影裏麵站了一群人，最前麵的正是有著“神棍”之稱的稻然。他和稻無為是親兄弟，卻是稻奇風水師那一脈的，尤其擅長布置風水大陣。

    麵對這種赤/裸/裸的嘲弄，稻然深知自己這位親哥哥的脾性，知道其一直不待見他，可現在這個時刻，他真沒心情理會這些冷言冷語。

    可是，他不理會，他背後的崇拜者可不幹了。那是一群留著一撇八字胡，身披道士袍的年輕風水師。他們既傳統，也老派。

    “稻無為，天下之大，陣法之淵，我們同為一家，雖道不同，但起碼的尊重都還要吝惜嗎？更何況，稻家傳承就剩下我們了，難道還要鬥下去嗎！”

    “你曾經身為稻家一族之長，稻家雖對你不仁，但你就要對稻家不義，落井下石，見死不救嗎！”

    “然大師，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何必理會這種無情無義之輩！”

    “稻無為，你別忘了，你現在可不是族長了，還敢如此囂張對待我師！”

    一時間，稻然身後的那些年少氣盛的風水師群情洶湧，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架的氣勢，完全忘記了自己還隔著一個遙不可及的距離。

    見對方大聲嚷嚷，而稻然亦是聽之任之，稻無為心中不由怒火中燒，出言更是不遜。

    “厲害啊！你們這些嘴炮有本事在這裏叫囂，當時怎麽就沒膽量留在八虎城和那四個老鬼共存亡啊——真是一群懦夫！”

    稻無為口若刀劍一般，直接給稻然他們難堪，不留絲毫情麵，見到那些年青人被氣得臉色鐵青之後，他還不忘補刀子。

    “你們的稻家已經沒了，我也不是你們族長，那你們還來找我幹嘛呢——”

    “大哥，夠了——”

    此時，稻然早已沒有往日孤傲清高的氣焰，整張臉都是蒼白之色，連那聲低吼都是有氣無力。

    然而，稻無為對這位親弟弟的酸楚無動於衷，不惜加重了言語之中的挖苦之意。

    “不夠！怎麽可能夠呢！當初陣堂之上，我反對稻家不自量力攪和到軍火協會所謂的‘反擊行動’，你們可曾支持過我？陣盤儀器之利弊，我再三痛陳與規勸，不要在刀鋒上跳舞，你們可有一人醒悟？在最後我放下尊嚴，乞求一些年輕人能跟我走，為稻家留點香火，你們可有追隨……沒有，都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在講這麽一番話的時候，稻無為情緒失控，近乎歇斯底裏，涕淚齊下，令旁人無不動容。

    “我錯了，我們都錯了，還不行嗎——”稻然一臉慘然，無力地坐在地上，傷心得像一個小孩。

    “一句錯了，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師長就可以心安理得活下去了？不！你們應該陪葬，去到九泉之下跟那些千千萬萬的冤魂去請求寬恕，而不是我！我稻無為，無德無能，無權無勢，才落到現在這種地步——”

    這一次聲音嘶啞的咆哮，稻無為麵目猙獰，眼露凶光，駭得投影對麵的所有的人連連退後。那些年輕人也終於在這種目光之下，低下了稚嫩的頭顱，臉上有的隻是羞愧，以及無盡的哀傷。

    此言過後，便是長久的沉寂，直到稻無為再次開口。

    隻是這一次開口，不是希望，而是絕望。

    “一切都晚了！你們知道嗎，從你們找上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們稻家就注定要完了！”

    “怎麽會呢？大哥你離開八虎城的時候，諾登事件還沒發酵，而且你們行蹤一直隱秘。如果不是有著隱秘的通訊渠道，我們也不會那麽快找到你——”

    稻然隱隱察覺到了稻無為言中之意，但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是的，我們離開華夏星的時候，很多事情都沒有發生，所以我們也沒有特別隱藏自己的行跡。但諾登事件爆發之後，我們就算盡了最大的努力隱藏，卻也很快就落入有心人眼裏了。剛從霸刀星離開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被盯上了。而你們的出現，恰好給了那些人坐標——”

    稻無為說這些的時候，神色十分平靜，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快，以及驚慌。

    他伸出手像空中重重地點了幾下，還是難掩沮喪，一臉苦笑地說道：

    “你們看看，我們就一艘不過9萬km/h的豪華型飛艦，恐怕很快就要被圍殺。逃是逃不了的了，等死吧……還別說，那四個老鬼真是苛刻，死了都要拉我們墊背——”

    “難道就真的回不了祖星了？我們離祖星應該不遠了吧——”稻然一臉希翼地看著主心骨稻無為，自己反倒六神無主，顯得驚慌失措。

    “回得了又怎樣？恐怕那邊已同樣化為了灰燼……八虎城府邸毫無抵抗就被屠戮個幹淨，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稻無為說著說著，自己都感覺如臨深淵，難以自拔。

    可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向稻然問道：“你能找到這裏，應該是稻奇的安排吧。他可要你帶來什麽話嗎？”

    還沒等稻然回應，稻無為不無嘲弄地加了一句。

    “真是諷刺啊，他稻奇一生算盡天地，無數次給人逆天改命，卻改不了自己的命——我呸！”

    可能是“閑雲野鶴”頑固不化的緣故，稻無為一直對稻家陣法之道裏麵涉及的風水命理極為不屑。他認為它們是旁門左道，沒有格物濟世之功效，列入稻家陣法傳承之中，有辱先祖智慧之光。因此，他這個做大哥對稻然投入風水師那個行當極為憤憤不平，甚至是怨恨。

    “大哥，夠了！人都死了，難道你那張嘴就不能消停一會嗎！”

    稻然真是怒了。

    打從這場對話開始，他就認識到了自己曾經犯下的罪過，所以他一直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可現在稻無為言語中對死去的稻奇不敬了，他無法忍了。

    “就算他稻奇有一萬個不是，但有一點，他比你強千萬倍。就是哪怕知道稻家有難，他性命堪憂，他還會義無反顧地回去斡旋一番，試圖扭轉乾坤——”

    “而你呢，隻會逃！”

    稻然一臉的憤懣，振振有詞地挑破稻無為那張自以為掩藏得很好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