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第332章 大食人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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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正是康居城最冷的季節,半空時不時有狂風絞動,呼嘯著帶起千百道砂龍,卷舞在綠洲上方,吹得胡楊樹簌簌作響。

    這一天上午,萬巷人空,康居城內的百姓都匯聚到了王宮前的廣場上,觀看隆重的佛教與大食教的論法。

    百姓們暗暗祈禱祝福:希望宏德主持能大展風采,讓大食人知難而退,畢竟這關係到每一個人的未來。

    王宮門前的台階上,站立了一長排的人。居中的並不是總督屈底波,而是蘇伽,屈底波與康國國王突昏分列在他的左右兩喧。除此之外還有康國宰相提契、突昏的弟弟居以及有康國的官員與大食軍的將領們。

    宏德主持今日特意穿了一件新的袈裟,在大佛寺眾弟子的簇擁下,他來到法壇之下,在弟子們的目送中,宏德主持淡然走了上去。

    到了法壇之上,宏德主持盤腿坐下,雙手合十,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輕聲誦起《大乘經》來。

    大佛寺眾弟子也同樣盤腿坐下,跟著宏德主持誦起經來。

    法壇上下頓時嘹繞著節律抑揚的誦經聲,響徹耳畔。

    大佛寺眾僧與其說是誦經,不如稱之為唱經。他們唱經的聲音,來自喉嚨的深處,甚至是肺腑,清晰而低沉,綿綿不絕。尤其是領經的宏德主持,其聲音更讓人驚歎不已,那絕對是一種獨具穿透力的吟誦,無須經過耳膜便已觸及心靈。

    每到一段經文結束的時候,所有的弟子都暫時噤聲,隻有宏德主持繼續哼唱,這意味著一段新經文的開始。於是,眾弟子再跟著他的指引繼續隻能吟誦起下一段經文,由低而高,從慢到快,到最後竟有如江河咆哮之勢。

    百姓見宏德主持華嚴寶相,似乎也感受到佛的福澤,頓時頂禮膜拜,跪倒一片。

    法壇上的宏德主持,麵色祥和。

    大佛寺眾弟子,表情平靜。

    正在磕頭的康國百姓,一臉虔誠。

    見此情景,蘇伽不由輕哼一聲,臉上的神色變得越加冷漠。

    “將軍,除了康國王後瑟姬尚未到,其餘人都到齊了。”身後有侍從恭恭敬敬地向蘇伽稟告。

    自從奪了屈底波的軍權之後,蘇伽越來越像一軍主帥了,他也十分享受這種威嚴的感覺。

    蘇伽看向了身旁的突昏,冷冷道:“國王陛下,不知貴國王後去了哪裏?”

    聽到蘇伽的發問,突昏不由一震。

    瑟姬與突昏早已水火不容,他們名義上雖然還是夫妻,可並不住在一起,突昏怎會知道瑟姬去了哪裏?

    蘇伽詢問,突昏不能不回答,可又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得一臉尷尬地望著蘇伽,並不作聲。

    見此情景,蘇伽隻得揮了揮手,低聲道:“那就不管她了,隻希望今日早點結束為好。”

    王宮對麵的廣場四周都是酒樓客棧,樓上的多為各處巨賈客商。康居城難得有如此盛事,他們自然不能錯過。這些客商們,一邊抱著歌姬胡女取樂,一邊等待著論法的開始。

    喧嚷中,誰都沒有注意有一個蒙了麵紗的婦人匆匆穿過幽巷,悄然走過沸騰的人群,似是急著趁這個機會避開眾人視線、往城外趕去。

    若是突昏在場,他一定可以認得出來,這個婦人便是自己的妻子康國王後瑟姬。

    瑟姬提著裙裾奔入人群,如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她必須要抓緊時間找到張寶兒,她要告訴張寶兒,大食人正準備實施一個驚天陰謀。

    法壇四周早已被五百名身著戎裝的大食軍隊團團圍住,蘇伽一襲白衣,如一隻清拔的孤鶴,緩緩朝著法壇走去。

    登上法壇,蘇伽立在宏德主持身旁,打量了一眼閉目的高僧,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圍觀的百姓遭殃瞅著台上的蘇伽,心中暗地嘀咕:不是說是宏德主持與大食教中的高人論法嗎,怎麽他卻上了法壇,莫非論法的人是他不成?

    就在百姓們不解之時,法壇之上的蘇伽做了個手勢,五百名大食士兵各自散開,列成兩隊。

    早已有侍從為蘇伽遞上了一柄雪亮的彎刀。

    刀一入手,蘇伽閃過一絲滿意的微笑。他用的刀是來自大食的名刀,刀如秋水,冷灰色的刀身上綿延著特殊的細碎花紋,大唐稱之為“镔鐵”。一入手,便知道是合手好刀。

    蘇伽環視了一圈法壇之下懵懂的百姓,對宏德主持大聲質問道:“你們佛教有句話,叫一念嗔心起,百萬障門開。你是化外之人,為何還要卷入這紛爭之中?”

    宏德主持停止了誦經,他睜開眼睛,淡淡道:“放下一切的執著,是修行人一生一世的功課。但這種放下不是將一切都放下,應該承擔的責任是不能放得,萬事都要講智慧,不能一概而論。”

    蘇伽一臉蠻橫道:“那我非說大食教要強於佛教,你奈我何?”

    宏德主持依然是一臉恬靜:“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施主的想法並不能替代這世界的本真,佛曰,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來,該是怎麽樣的還是怎麽樣的!”

    攻者站,守者坐;攻者問,守者答;攻者咄咄逼人,守者沉著冷靜。

    蘇伽哈哈大笑道:“我倒要讓你看看,我是如何要改變你所說的本真!”

    說罷,蘇伽對著台下的百姓大聲道:“我宣布,從今日起,康國百姓必須要信仰大食教,若有不從都格殺勿論!”

    台下百姓頓時嘩然,雖然他們也聽說過大食人一直在醞釀著要讓他們改信大食教,可卻沒想到來的這麽快,這麽突然,而且還如此強硬。

    宏德主持在一旁道:“佛曰,智者不銳,慧者不傲,謀者不露,強者不暴。施主如此執著,定會成為痛苦的根源!”

    宏德主持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台下的百姓卻聽得真真切切,他們群情激昂,齊聲呼道:“我們願聽高僧教誨!”

    蘇伽對宏德冷笑道:“既然他們都願意聽你的,那好,我就從你開始!隻要你規勸他們改信大食教,我便放過你!”

    宏德搖搖頭道:“心是一方硯,不空亦不滿。眼是一片天,不奢亦不貪。字是一盤餐,不膩亦不淡。深邃梅婷花向晚,零落幻影墨裏寒。誰人塗抹香薰醉,禪語縈繞紫檀煙。”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蘇伽朝著宏德主持丟下一句話,便向台下的大食士兵揮了揮手。

    如狼似虎的大食士兵立刻衝到法壇之下,將大佛寺眾弟子拿下,強迫他們一排跪倒在法壇之下。

    現場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你還來得及選擇,不要逼我,否則你會後悔的!”蘇伽一字一頓道。

    宏德主持然搖頭:“世間最可怕的不是錯事,而是錯心,事情錯了可以改正。心錯了,還會繼續做錯事。”

    蘇伽不再理會宏德主持,他朝著台下的大食士兵再次揮手。

    大佛寺眾弟子見大食士兵個個眼神冷酷,心知大限轉眼將至,但卻沒有一個人哭號。

    一個年長僧人帶頭大聲道:“苦海無邊!”

    方才開口說了一句,刀光一掠而過,僧人的頭顱便滾落,嘴唇尚自開闔。刀亮如水,不沾一絲血跡。

    “回頭是岸!”第一名僧人死去,第二句隨即由下一名僧人念出,那個僧人嘴唇微微哆嗦,聲音也有些顫抖,緊緊閉著眼睛不敢看刀斬落、卻終自不肯開口求饒。

    同樣毫不遲疑。刀光掠過,一腔血濺出。

    兩名大食士兵抓起血淋淋的僧人頭顱,用力擲向圍觀的百姓。血光向著人群潑去,劃出兩條弧線,有幾人躲避不及,身上便沾上了血,所有百姓臉上都有了戰戰兢兢的神色。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前倆個僧人皆死,其餘的眾僧幹脆一起開口,大聲誦出了最後兩句,齊齊閉上眼睛,等待刀刃臨頭。

    站在王宮門前台階上的眾人,神色各異。

    提契與居奇麵如死灰,提契在心中暗自著急:也不知王後是否找到了張寶兒,若是沒有找到,這聲殺戮便無止境了。

    突昏低著頭,身體搖搖欲墜,不忍看這血淋淋的場麵。

    阿麗婭不知何時出現在屈底波身旁,她一邊恨恨地看著法壇之上的蘇伽,一邊向屈底波質問道:“父親,他這麽胡鬧,你也不管嗎?”

    “管?”屈底波一臉無奈道:“他手中有哈裏發的命令,我怎麽管?我現在已經不是總督了,自身能不能保得住還不知道呢,怎麽能管得了他?”

    “可是……”

    阿麗婭還想說什麽,卻被屈底波打斷了:“讓他去折騰吧,現在我們隻能聽從安拉的安排了!”

    論法台上,蘇伽看向宏德主持,嘴角一撇問道:“不知高僧現在是何心情?”

    宏德主持喃喃道:“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

    “你做還是不做?”蘇伽臉色更冷。

    宏德也不再答話,索性閉目又誦起經來。

    蘇伽持刀冷睨,看著至死不悟的宏德主持,忽地充滿了厭惡:難道他真的以為這麽死了,便可以成佛了嗎?

    “既然你執迷不悟?那就莫怪我不客氣了!”蘇伽唇中吐出一句怒斥,深碧色的眼睛陡然冷凝。

    “主持,弟子來了!”

    法壇之下,如同待宰羔羊的大佛寺眾僧中,突然有一個獨腿僧人跳將起來,將身邊的大食士兵打翻在地,便向法壇而去。

    反抗的不是別人,正是淨空和尚。

    淨空出家之前本是遊俠,算起來也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作為宏德主持的弟子,他與眾僧一樣做好了以身赴死的準備。可是,當淨空看到蘇伽要對宏德主持下毒手的時候,終究還是忍不住,他要去救自己的師父。

    大食士兵見淨空反抗,迅速把他包圍起來。

    淨空發了急,手中鐵鉤如同索命鉤,鉤鉤要人命,不一會便殺死了四五名大食士兵。

    大食士兵見淨空武藝了得,也不急於攻,隻是將他團團圍住。淨空隻有一條腿,想要突破大食士兵的包圍衝上法壇去,也非易事。著急之下分了心,反倒被大食士兵砍中兩刀。

    百姓見狀也騷動起來,不斷向前湧來,想要齊心協力救出宏德主持,場麵頓時變得混亂起來。

    “不自量力!”蘇伽冷哼一聲,一刀便向宏德主持斬了下去。

    就在這一瞬間,蘇伽突然感覺到了極其淩厲的殺氣****而來,他手腕一轉,彎刀直立而起,“叮”的一聲金鐵交擊,蘇伽隻覺手腕微微一震,一枝箭落在了腳下。

    蘇伽身子眼睛隻是一掃,忽然之間亮如冰雪!

    “誰?”所有人悚然動容,回頭看去。

    論壇圍觀百姓的身後出現了三個人,為首的正是張寶兒,華叔與狼天跟在他的身後。

    張寶兒同樣也是一襲白衣,他的聲音在嘈雜中清晰傳來:“大唐欽差定國公張寶兒致意大食國蘇伽將軍座下,昭武九國是我大唐屬地,大唐子民信仰佛教受大唐保護,望蘇伽將軍手下留情,切勿隨意殺戮大唐子民!”

    張寶兒終於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提契與居奇不由地挺起了胸膛,似乎突然有了底氣一般。

    突昏麵色變換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麽。

    阿麗婭眼前一亮:他竟然是大唐的欽差。

    可再看看論法壇下那兩具無頭的僧人屍體,阿麗婭的心頓時沉入了穀底,她心中喃喃道:你我難道就這樣成為了敵人嗎?

    最沉得住氣的便是屈底波了,他早就覺得張寶兒身份不簡單,雖然沒有想到他會是大唐欽差,但現在聽來也不覺得出乎意料。能與這樣的人較量,也算是人生幸事了。可惜,自己現在被奪了軍權,已經沒有成做對手的資格了。

    想到這裏,屈底波不由在心中長歎一聲。

    蘇伽瞅著張寶兒,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有驚異、憤恨、還有一點點的不屑。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不由扭頭朝王宮的台階瞧去,卻見阿麗婭怔怔瞅著張寶兒,連一動也不動。

    看到這一幕,蘇伽的眼睛霍然渙散開來,有些恍惚不定。他心中頓時覺得刺痛起來,下意識地抬手按在胸口,仿佛那裏有烈火燃起,剛才的表情立刻消失殆盡,立刻布上了濃濃殺意。

    也不知什麽時候,百姓中早已有人衝出將圍鬥淨空的那些大食士兵全部放倒在地。

    這些人雖然身著康居百姓的服飾,但看長相分明不是粟特人,再看他們利索的身手,強悍的大食士兵竟然不是對手,更表明了他們的身份絕不是普通百姓。

    黑蠍子也從人群中出來,急忙奔到淨空和尚身邊,關切地問道:“師父,你沒事吧?”

    “我沒事,徒兒,趕緊隨我去救主持!”淨空急急首道。

    這一幕蘇伽顯然也看到了,他突然將刀架在了宏德主持的脖子上,冷冷對淨空與黑蠍子道:“你們再向前走一步試試!”

    淨空與黑蠍子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當場,連動也不敢再動一下。

    蘇伽這才扭過頭來,衝著張寶兒嗤了一聲道:“大唐的欽差?不錯!看來你準備的很充分嘛!不過,你別忘了,這裏可是我的地盤!”

    說罷,蘇伽一揮手,隻見法壇周圍的大食軍隊士兵,個個手執強弓,箭已上弦,瞄準著張寶兒三人。

    張寶兒似乎並沒有看見這些大食強弓箭手,依然緩緩向前走去,擋在他們麵前的百姓默默給他們讓開了一條通道。

    張寶兒邊走邊說道:“昭武九國是大唐的屬國,昭武九國的國王都是受我大唐冊封的,大食占領大唐屬國,大唐當然不會視而不見,這筆賬咱們今後再算!”

    說到這裏,張寶兒與華叔、狼天三人已經到了法壇之下,他停了下來繼續道:“大食與大唐都是大國,且不說大食占據昭武九國對與不對,既然占領了,那就應該顧及百姓的感受,這才有泱泱大國的風範,而不是像你這般,動不動便舉起屠刀殺人,強令百姓信仰你們大食教,你們如此做法,如何能讓百姓心服?”

    蘇伽獰笑道:“你以為你抬出什麽大唐欽差的名號,就能左右的了這一切嗎?大食國該怎麽做,無須你來指手畫腳,我勸你還是先想想自己的處境吧,能不能活著離開這裏!”

    說罷,蘇伽就要舉起沒拿刀的左手,他的臉上顯出了得意之色,似乎已經看到張寶兒被射成刺蝟下場。

    躲在人群中的侯懷安,正暗暗盯著蘇伽的一舉一動,見蘇伽正要抬手,便搶先大呼道:“動手!”

    無數的箭支從不同的方向射向大食弓箭手。

    跟隨侯懷安而來的都是吐蕃軍中精銳,他們的箭術自然沒得說,一輪箭射將過去,竟然沒有一支箭是落空的,大食弓箭手頓時有一半被射倒在地。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剩餘的大食弓箭手慌作一團,他們想要還擊卻找不到敵人,眼前亂哄哄的百姓正驚恐的四處亂竄。

    正猶豫間,吐蕃人的第二輪箭雨又至。

    兩輪箭過後,剛才還占盡了上風的大食弓箭手,便已剩寥寥無幾了。

    蘇伽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士兵倒下去一大片,半天回不過神,這還是大食人統治的康居城嗎?怎麽會出現如此詭異的場景?

    就在蘇伽這一愣神的工夫,華叔像一隻大鳥一般飛上了法壇,待蘇伽感覺到情況不妙之時,已經晚了,他手中的彎刀不知怎的就到了華叔手中,華叔順手將刀架在了蘇伽的脖子上。

    越來越多的大食士兵向王宮方向湧來,他們看到法壇之上的這一幕時,個個都不敢輕舉妄動,隻是將王宮與法壇圍了個水泄不通。

    趁著這空當,黑蠍子扶著淨空也上了法壇。

    “主持,弟子扶您離開!”說話間,淨空就要攙扶宏德主持。

    宏德主持搖搖頭道:“為師不走,這裏便是為師的歸宿!”

    淨空還要再勸,卻被宏德主持止住:“淨空,你跟為師學佛的時日也不短了,難道還沒有領悟為師的一片苦心嗎?你走吧,為師是不會走的!”

    聽了宏德主持這話,淨空也不再勸,而是坐在宏德主持旁邊,雙手合十道:“弟子明白,主持,就讓弟子陪您吧!”

    法壇之下的張寶兒一聽便急了:“主持,大食人凶惡殘暴,您可萬萬不能留下!”

    宏德看了一眼張寶兒道:“施主的好意貧僧心領了,貧僧既入佛門,便將一切都放下了,怎麽會舍不得一副臭皮囊呢?施主請勿再勸!”

    說罷,宏德主持閉目又開始誦經了。

    黑蠍子盯著淨空,可憐巴巴央求道:“師父,您舍得丟下徒兒不管嗎?徒兒求求你了,跟徒兒走吧!”

    淨空慈愛地看著黑蠍子:“徒兒,我倆的師徒情份到這裏就算是盡了,為師自有為師的歸宿!”

    說到這裏,淨空看了一眼台下的張寶兒,又對黑蠍子道:“如果你還認我是師父的話,就聽師父最後一句勸,今後跟著張施主,他會為你指點迷津的!”

    說罷,淨空也閉目開始誦起經來。

    無論黑蠍子怎麽哭喊,淨空都不再理會黑蠍子。

    見此情景,張寶兒知道再勸也沒用了,他回頭對狼天吩咐道:“去勸勸她,我們盡快離開這裏!”

    狼天點點頭,三兩步便上了法壇。

    黑蠍子已經哭成了淚人,哪聽得進去狼天的勸。無奈之下,狼天隻好出手點了她的穴道,將她扛在肩上,下了法壇。

    法壇前的百姓戰戰兢兢,不知所措。

    張寶兒與侯懷安的手下雖然都穿著粟特百姓服裝,但他們手都拿著兵刃和弓箭,與包圍他們的大食士兵形成了對峙。

    張寶兒向侯懷安做了個手勢,侯懷安心領神會,通過暗語向手下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大食士兵緊張萬分,哪敢讓他們離開,沒有主帥下令,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法壇上的華叔,對蘇伽輕聲道:“趕緊下命令,讓他們讓開,放我們的人走!”

    蘇伽沒有言語。

    華叔手下的彎刀輕輕加了力,蘇伽的脖頸間有鮮血滲了出來。

    蘇伽咬咬牙,還是沒說話。

    華叔冷冷道:“我可沒時間在這裏與你幹耗,我數三聲,你若不下命令,我隻有先殺了你,然後再強行殺出去了!你自己掂量著吧!”

    蘇伽聽了,身子輕微一震。

    “一!”

    “二!”

    不待華叔的“三”出口,蘇伽像泄氣的皮球一般頹然道:“好,我下命令!”

    隨著蘇伽下達的命令,大食士兵讓開了道路。

    張寶兒與侯懷安的手下,如疾風閃電一般,急急向城外掠出,一行黃塵向著東南方向滾滾而去。

    看著張寶兒等人離開了,華叔朝著蘇伽說了聲“後會有期”,將彎刀丟在地上,掠下法壇,三兩步躥上沿街店鋪的屋頂,轉瞬便沒了蹤影。

    所有人都麵麵相覷,大唐人進了康居城又從容離去,這是無可辯駁的。大食人征服康國,鐵腕雷霆之下、還從未有過這般丟臉的事情發生。

    片刻之後,蘇伽才醒過神來,他看了一眼依然在法壇之上誦經的宏德主持與淨空和尚,心中不由騰從一股怒火,他拾起華叔剛才丟下的彎刀,手起刀落,二人的人頭顱便被斬下。

    一片落紅之下,宏德與淨空的身子依然不倒,兩顆人頭在原地打轉,表情不改平靜祥和,似是在嘲笑蘇伽的瘋狂。

    蘇伽緩步走下,麵無表情來到王宮站前,嘴唇動了動,終究忍住了沒有說話,隻是一揮手,帶領大食士兵轉身離去。

    北方襲來的冷風還在城中絞動,卷起黃沙萬千。

    康居城裏一片寂靜,隻有無數雙眼睛隨著大食士兵的身形移動。所有客商、百姓和舞姬歌女都瑟縮著躲回了房中,生怕大食人在受挫後會爆發出可怕的怒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