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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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後,陳鬆已經記不起昨晚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但他知道張寶兒喝的絕對不比自己少。他更不記得他們喝到了幾時,但隱隱記得是張寶兒扶自己回到客棧的。

    作為長安酒樓的掌櫃,陳鬆喝酒自然不會差,可比起張寶兒,這差得還真不是一星半點。想到這裏,陳鬆拍了拍依舊有些發暈的腦袋自言自語道:“這小子酒賭雙絕,還真不是吹的。”

    ……

    項城城郊有座寶山寺,始建於唐開元年間,陳州各縣不少善男信女常到此燒香祈福。時值陽春三月,天氣漸暖。按當地習俗,清明前後人們要出城踏青。寶山寺恰好在城南郊外,因此這裏更是熱鬧,從早到晚人流不斷。

    寶山寺寺門剛一打開,人們便蜂擁而入,在殿內拜佛,在殿外嬉戲,整個寺院沸沸揚揚。

    人群中擠著一對小夫妻,特別醒目。他們家住香山寺西南七裏地的劉家莊,男人叫劉秋生,讀書有成,人稱劉秀才;婦人叫陳鳳蓮,小家碧玉,也識得幾個字。

    大鍾殿內人聲鼎沸,好不熱鬧。劉秀才正仰首觀望,卻突然聽到娘子急促地叫聲。原來,陳鳳蓮正被兩人糾纏著,一臉的慍怒,手足無措。

    劉秀才忙幾步搶上,以身體護住愛妻,喝道:“不得無禮!”

    那糾纏陳鳳蓮的是一主一仆。主人叫何鵬,四十出頭,膀大腰圓,長相凶惡。長年來,他玩石鎖,舉石擔,舞刀弄槍,練就一身武藝。在鄉裏依仗權勢和武功,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這天何鵬閑暇無事,帶著家奴來到香山寺逛遊。在彌勒殿裏,他一眼就盯上了正在焚香跪拜的陳鳳蓮,便伸手在她胸口摸了一把,咧著大嘴嘿嘿直樂。

    陳鳳蓮的驚叫聲,讓劉秀才搶過來遮護。

    何鵬歪著腦袋叉著腰說:“我跟小娘們耍笑,關你屁事!快滾開!”

    “她是我內人,不許你們欺負她!”劉秀才火辣辣地瞪著他二人。

    “不許?老爺我樂意幹的事,誰敢攔阻?”何鵬噴著唾沫星子說。

    劉秀才不由氣憤填膺,斥道:“不管是誰都該知法守禮,為何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民女,欺辱百姓?”

    “媽的!你小子敢說我欺負人?爺們今天就欺負人了,你能怎樣?”說著何鵬叉開五指一巴掌扇在劉秀才臉上。劉秀才眼冒金星,一陣暈眩。何鵬又飛起一腳踹在他腿上,劉秀才當即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何鵬獰笑著對陳鳳蓮說:“小娘子,跟老爺走吧,保你享榮華富貴!”說著就伸手去抱她,還伸長脖子眯著眼睛來貼她的臉蛋。哪知,他的嘴巴卻觸到了一個濕漉漉、滑溜溜、涼唧唧的硬東西。何鵬定睛一看,原來親的竟是個舀水用的葫蘆瓢,雙手抱的是個光禿禿腦袋瓜兒的和尚。

    何鵬“哇”地一聲怪叫,撒開了手。

    但見這和尚十八九歲,壯實的身材,穿一件半舊直裰,精神抖擻,英氣勃勃。剛才,在何鵬欲摟抱陳鳳蓮的刹那間,他閃電般地將她推開,自己替了上去,並揚起水瓢接住何鵬伸過來的嘴巴。

    年輕和尚站在院中間,身子擋住劉秀才和陳鳳蓮,晃著水瓢,歪著頭怒視著何鵬。

    受此戲弄,豈能忍受?何鵬氣勢洶洶地指著和尚,吼道:“哪來的野和尚,敢出來擋橫兒?”

    “滾!”年輕和尚冷冷吐出一個字。

    何鵬一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猛然間一拳直奔年輕和尚前胸。他的動作快,年輕和尚的反應更快,腳尖點地輕輕一縱退出三步開外,拳頭打空了。

    何鵬搶上來將第二拳打出,年輕和尚身子往旁一閃,目光如電般逼視著何鵬說:“我再說一遍,滾!”

    何鵬也不說話,又擊出了第三拳。和尚硬生生地接了這一拳。豈料,那虎虎帶風的鐵缽般的拳頭竟如同打在棉花包上,勁力消失得無影無蹤。

    “敬酒不吃吃罰酒!”年輕和尚雙眉微微一緊,運氣丹田,騰身而進,將左掌揮出。那掌似輕描淡寫,飄然無力。那掌形看似飄忽,卻暗含神力,隻聽得“砰”的一聲正中何鵬前胸,震得他“噔噔噔”的連退幾步,險些跌坐地上。他“呀”地一聲怪叫,頓覺氣血翻湧,麵熱腦脹,禁不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猴子!打的好!”人堆裏傳來了叫好聲。

    年輕和尚扭頭一看,見是張寶兒,他朝著張寶兒呲牙一笑,又轉過頭來,朝何鵬冷冷一笑:“功夫不錯,再接我一掌。”

    說著,年輕和尚又將右掌飄出。

    何鵬再不敢托大,忙不迭地閃身,但年輕和尚的掌來得太快,剛好拍在肩上。何鵬頓感肩膀撕裂般疼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斜刺裏倒出,突見前麵有一石獅子,便拚命抱住,這才沒倒下。

    年輕和尚並沒有收手,雙腿用力,淩空躍起,亮出單掌,一個力劈華山,向何鵬頭頂砸來。

    何鵬暗叫一聲“不好”,再也顧不得臉麵和身份,一個就地十八滾,好不容易躲過這一掌。他還沒回過神來,隻聽得身後“轟隆”一聲巨響,年輕和尚的掌力劈在一尊石獅身上,獅子頭被劈得粉碎,石碴子四處飛濺。

    何鵬嚇得肝膽俱裂,趴在地上再不敢動彈。他心裏非常清楚:這三掌和尚都手下留情了。憑自己多年習武經驗,他判斷得出,前兩掌雖傷了皮肉卻沒觸及內髒和骨頭。特別是第三掌,和尚故意將動作放慢,不似前兩掌那般淩厲敏捷,分明是給他留下一條生路,否則,自己恐怕早已腦漿迸裂了。

    就在張寶兒又一次叫好時,外邊突然傳來一聲斷喝:“不得無禮!”

    一位老和尚走進人群,他就是香山寺的方丈青木大師。年輕和尚不由眉尖微蹙,垂首合十而立。

    青木大師朝著年輕和尚責道:“怎能對施主如此莽撞?還不快去將施主扶起來,賠個罪!”

    年輕和尚不敢違逆,上前攙扶起何鵬說:“貧僧多有得罪,望施主海涵!”

    何鵬心有餘悸,滿臉紫紅,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青木大師又轉而對他說道:“敢請施主移步,老衲備有草藥送與施主調養,定保無事。”

    何鵬暗想:自己栽的跟頭實在太大,不能站在這兒丟人現眼了。於是他便跟著方丈走了。

    劉秀才親眼看見剛才的一幕,心中自是十分感激,在陳鳳蓮的攙扶下走到年輕和尚跟前說:“多謝高僧出手相救!”說著就要施禮下拜。

    年輕和尚連忙扶住,搖頭說:“不敢當,不敢當,請施主回去後好好將養。”

    劉秀才和妻子又千恩萬謝,才告辭離去。

    見劉秀才兩口子離去,張寶兒這才上前去,伸出大拇指道:“猴子,你這功夫是越來越俊了。”

    張寶兒習慣稱侯傑為“猴子”,侯傑大張寶兒三歲,他們是十年前逃難到陳州時認識的,兩人都是孤兒,十年來相依為命,感情篤深。這些年來,張寶兒以賭博為生,侯傑在寶山寺做打雜和尚,倒也能混個飽飯吃。

    八年前,寺中來了個雲遊的無名僧人,暫住在寶山寺。寺中和尚眾多,僧人卻偏偏看中了打雜的侯傑,暗中傳授了他一身好武功。後來,僧人離開了寶山寺。侯傑日日苦練,一身功夫早已出神入化,何鵬之流哪在他的話下。

    侯傑早已沒有之前的冷峻,笑嗬嗬問道:“寶兒,你怎麽來了?”

    “我給你送好吃的來了!”說著,張寶兒從懷中拿出個油紙包,原來是隻金黃油亮的鹵豬肘。

    “快,包起來,莫讓人看見了!”侯傑四下張望著。

    不管怎麽說,侯傑是個僧人,若讓人發現開葷,那可是要犯戒的。見周圍沒人,侯傑這才放下以來,他衝著張寶做了個鬼臉:“多謝了,寶兒!”

    “你天天練武,若不多補補,如何受得了?”張寶兒笑道。

    “唉”侯傑歎了口氣:“第一百二十二個!”

    “你說什麽?”張寶兒莫名其妙。

    “如果我沒記錯,這已是你給我送來的第一百二十二個鹵豬肘了!”侯傑盯著張寶兒認真道。

    侯傑說的一點都沒錯,自從張寶兒知道他開始習武,便會定期給他送來鹵豬肘。因為張寶兒知道,侯傑最喜歡吃鹵豬肘。有的時候他寧肯自己挨餓,也要讓侯傑吃到鹵豬肘。日久天長,侯傑一天一天變得壯實了,而張寶兒卻日漸消瘦。練武是很苦的事情,很多次侯傑都想放棄,就是因為這鹵豬肘,他才堅持下去。他在心中暗暗發誓,等練好武功,他一定要讓張寶兒天天都能吃上鹵豬肘。

    “我們兄弟倆還說那麽多做甚?對了!”張寶兒突然變得鄭重起來:“猴子,我今天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什麽事?”侯傑還從沒有見過張寶兒如此凝重的模樣。

    張寶兒正要張口,卻見一個小和尚走了過來:“師兄,師父喚你呢!”

    “寶兒,你等我一會!”說罷侯傑忙跟著小和尚到後麵去了。

    不一會,侯傑垂頭喪氣出現在了張寶兒麵前。

    “怎麽了?”張寶兒問道。

    “方丈說我破壞寺規,不該妄自鬥勇,還說我以武逞強,打碎了廟裏的石獅子,要將我逐出寺門。”

    “逐得好!”張寶兒拍手大笑。

    侯傑不解地望著張寶兒。

    “我剛才不是說有一件事要與你商量嗎?是這麽回事……”

    張寶兒將陳鬆邀請他去長安一事,原原本本說與了侯傑。

    侯傑皺眉道:“這麽多年來,多虧老方丈收留,我才會有今天,若就這麽走了,豈不是太狠心了。”

    張寶兒一撇嘴道:“猴子,你搞搞清楚,不是你非要走,而是他要趕你走。說穿了,方丈是怕何鵬因為你再來找寶山寺的麻煩。”

    侯傑搖搖頭:“不妥!不能就這麽走了,若我再去求求方丈,說不定他還會留下我的。”

    聽侯傑這麽一說,張寶兒頓時急了,他沒想到侯傑竟會如此死心眼,他太了解侯傑了,知道如此強勸肯定不管用。

    想到這裏,張寶兒眼珠一轉,突然對侯傑道:“本想著我們是好兄弟,你會和我一起去的,既然你不想去也罷,我就不說什麽了,但我有一事要求你,你一定要答應我!”

    “什麽事?”

    張寶兒一臉悲戚道:“聽那陳掌櫃說,長安城是天子腳下,能人眾多,就是地頭蛇也不少數,很不好混。我們倆兄弟一場,若是哪一天我不小心把命混沒了,你一定要去長安,把我的屍骨運回項城,我可不想成為孤魂野鬼,至少項城還有你這位兄弟,我的魂也不會孤單。好了,我走了!”

    說罷,張寶兒落寞地轉身而去,他走的很慢,邊走心中邊默數道:“一、二、三、四……”

    “寶兒!你等等!”張寶兒還沒數到五,侯傑的聲音便傳入了耳中。

    張寶兒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果然,張寶兒剛轉過身,便聽到侯傑擲地有聲對他道:“我跟你去長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