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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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兄弟,你我素不相識,竟然能為我花這麽多銀子,我謝過了……來,我借花獻佛敬你一杯!”陳鬆有些上頭了。

    張寶兒一飲而盡,將酒杯放下,對陳鬆道:“陳掌櫃,您不必客氣,若您瞧得上我,以後就喊我寶兒吧!”

    陳鬆點點頭,問道:“寶兒,你家可是這宛丘城的?”

    陳寶兒眉頭輕微一挑,旋即滿不在意道:“我沒有家!”

    “沒有家?”陳鬆很是驚詫:“這是怎麽回事?”

    “在我三歲的時候,家鄉遭了百年不遇的洪災,庒子全淹了,為了活命,爹娘帶著我出來逃難。剛到陳州,因為瘟疫爹娘先後離世。這麽多年了,我已經想不起家鄉到底在哪裏,甚至連爹娘生前的模樣也記不大清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張寶兒很淡然,就好像是在說著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唉!又是一個孤兒!”陳鬆在心裏歎息道,他似乎從張寶兒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張寶兒見陳鬆突然不說話了,忍不住問道:“陳掌櫃,您怎麽了?是我說錯什麽了嗎?”

    陳鬆搖搖頭:“寶兒,說起來,我們還真有些同病相憐,我倒是能記得起自己的家鄉,就是這宛丘縣,我也能記得雙親的模樣,可是記得又能怎麽樣?”

    “陳掌櫃是宛丘縣人?”這倒是張寶兒沒想到的。

    陳鬆眼神有些迷離,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們陳家本是宛丘的大戶,家財不少,我小時候也算是個富家公子。可惜的是,樹大必然招風,誰也想不到這偌大的家產竟然成了催命符。在一個漆黑的夜晚,一夥強人進了我們家,綁了所有人進行拷問。最後,他們掠走了我家的錢財,臨走時還不忘放一把大火。隻有我命大,那日正好住在縣學,躲過了這一劫,整個陳家隻有我一個人幸存下來。再後來,父親的一個至交從長安趕來,帶我離開了宛丘,從此我就跟著這位伯父生活。再後來,伯父去世前,把他經營的永和樓留給了我!算起來我離開宛丘整整有三十年了。”

    張寶兒沒想到陳鬆竟然還有如此離奇的一段身世。

    “這麽說,陳掌櫃此次是專程回來的?”

    “我有事要辦,正好要經過陳州,順便回來看看。”

    “去曾經的陳府了?”張寶兒關心地問道。

    “當然去了,時過境遷,陳府早已不在了!”說到這裏,陳鬆臉上突然泛起笑意:“陳府雖然沒有了,不過,在那個地方,我遇到了寶兒你!”

    “不會吧?”張寶兒瞪大了眼睛:“好運賭坊現在的位置便是以前的陳府?”

    陳鬆的聲音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落寞:“沒錯,那就是以前的陳府,現在變成了一家賭坊。”

    不管怎麽樣,陳鬆還能來以前的家來祭奠一番。可是,自己呢,家在哪裏都不知道,比起陳鬆,自己豈不是更加悲哀,張寶兒的臉上同樣有了落寞的的表情。

    陳鬆知道自己觸動了張寶兒的心弦,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他笑了笑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不管怎麽說,今日能在故居遇到寶兒你,也算是我們的緣份!”

    看著陳鬆一臉笑吟吟地望著自己,張寶兒將心中陰霾一掃而空,他端起酒杯舉豪氣道:“陳掌櫃說的好,為了我們的緣份,寶兒敬您一杯!”

    說罷,張寶兒一飲而盡。

    陳鬆將酒飲了,放下了酒杯,盯著張寶兒有些不解地問道:“寶兒,你才多大點年紀,怎麽會有一手好賭技?”

    “五歲那年,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發現擲骰子竟然可以贏錢,這讓我興奮不已。從那時起,我就開始苦練擲骰子,日日不綴,已經有十多年了。”說到這裏,張寶兒一臉苦澀:“陳掌櫃,你莫笑話我,爹娘雖然走了,可我還得活下去,若隻是靠著要飯為生,說不定哪天就會餓死,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陳鬆感慨道:“也是你有天賦,換了常人,莫說十年,就算二十年也不會有你這麽爐火純青的賭技。你練就這麽一手好本事,日子應該好過些了吧!”

    張寶兒苦笑道:“陳州就這麽大,四縣加起來賭坊就這麽幾家,吃了幾次虧之後,他們便不讓我再進賭坊了。宛丘縣的趙掌櫃還算客氣,雖然不阻攔我進他的賭坊,但也定了規矩,三日可來一次,每次贏錢不能超過五錢銀子。”

    張寶兒靠著一手賭技才活到了今天,他說的很是輕鬆,但其中之艱辛可想而知,陳鬆感受到了張寶兒生命力之頑強。為了不再勾起張寶兒的苦澀的回憶,陳鬆巧妙地轉移了話題:“對了,寶兒,你剛才不是說想聽王胡風的故事嗎?還聽不?”

    “怎麽不聽?”張寶兒央求道:“陳掌櫃,您趕緊給我講講吧,不然這頓飯都吃不安生了。”

    陳鬆也不再吊他的胃口,放下手中的筷子道:“這王胡風和你一樣,也算是個有天賦之人,他的天賦表現在做生意上。十三歲那年,他的舅父自安州帶回十幾車當地特產的絲鞋,分送給孩子們。別人都爭先恐後去挑選合腳的鞋子,惟獨王胡風挑了一車剩下的大號鞋,推到集市上賣掉,換得半兩銀子,這是他有生以來的的第一筆收入。”

    “後來呢?”

    “王胡風伯父家的宗祠在西市之南,內有一大片空地,他掃得十餘鬥榆錢,拿出賣鞋所得的半兩銀子,打造了兩把鐵鏟,每天用那兩把鐵鏟開墾空地,播種榆錢,辛勤灌溉,竟種出千萬株榆樹苗。頭一年,他砍了十幾捆榆條,以十多文的價格賣給人做柴燒,第二年就賣了二百多捆,盈利翻了幾番。有了收入之後,王胡風沉住氣,耐心地種植榆樹。五年之後,當年的小樹苗都已長大成材,光是蓋房屋用的椽材就有千餘根,可以造車用的木料更是不計其數。這一年,他剛剛二十歲。”

    張寶兒聽得不由癡了,想想王胡風十三歲便白手起家開始經商,而自己已經十六了,卻還在為生計發愁,不由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王胡風有了資金之後,便開始雇人製作法燭,也不知他用了什麽法子,所製法燭火力是普通柴薪的一倍。盛夏時長安多雨,連日大雨令得柴薪價格暴漲且嚴重缺貨。法燭頓時成了搶手貨,全部銷售一空,王胡風賺得盆滿缽溢。在這之後,他又開始倒賣茶葉、絲綢,在到長安、洛陽等地購置大量田產,雇人耕種,開設了米糧行。如此多年下來,他逐漸累積起驚人的財富,絲綢行、米糧莊、茶莊遍布大唐各地,可謂財大氣粗,富甲天下。隻可惜……”

    “隻可惜什麽?”

    “隻可惜錢財如此輕易如流水滾滾而來,使得王胡風揮金如土,整日沉醉於富貴溫柔鄉。他在長安西市買下了一棟大宅院,百姓稱王胡風的宅府為“王家富窟”,據說他家的房子以金銀疊為屋壁,宅中的禮賢室以沉檀為軒檻,以碔砆甃地麵,以錦文石為柱礎,並把銅錢當地板磚,鋪在後花園的小徑上,稱這樣可以防滑。他的床前有用檀香木雕的兩個童子,手捧七寶博山爐,自暝便焚香至曉。王胡風家中的器皿寶物,比王公大臣的還要好得多,四方之士盡仰慕之,以結識他為榮,他也非常好客,經常接待四方賓客,最大程度滿足客人的喜好需求,客人莫不所至如歸……”

    “陳掌櫃,我決定了!”張寶兒突然大聲道。

    “決定什麽了?”看著滿臉通紅的張寶兒,陳鬆有些莫名其妙。

    “我決定跟你去長安!”張寶兒一字一頓鄭重其事道。

    陳鬆朝著張寶兒點點頭道:“你且回去收拾收拾,後日巳時你到客棧來找我,我們出發前往長安。”

    說完後,陳鬆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荒唐,就因為自己一句話,就改變麵前這個叫張寶兒少年一生的命運。

    “陳掌櫃,還有一個人,可以和我一起去嗎?”張寶兒請求道。

    “還有一個人?”陳鬆皺起了眉頭。

    張寶兒解釋道:“這些年來,我習慣了四處遊蕩,但平日裏我都住在項城,因為那裏有我最好的兄弟。他叫侯傑,和我一樣也是孤兒,爹娘死後的這十多年來,一直是我們兄弟倆相依為命,若沒有他,也就沒有了今日的張寶兒了。我若要去長安,必須帶他同去,懇請陳掌櫃應允!”

    陳鬆稍作思忖,便答應了張寶兒的請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