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第175章 神婆

字數:9437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混唐 !

    這一日,張寶兒到了縣尉廳,左右環視了一圈,發現好久沒見到管仕奇了,便隨口向羅林問道:“怎麽沒見管捕快呢?”

    羅林答道:“管捕快告了病假,已經十來日沒來衙門了!”

    張寶兒微微一笑,他當然知道,管仕奇並不是真的得了什麽病,而是有心病。他倏地想起,前兩日程清泉給自己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很明顯,話中之意直指管仕奇。

    張寶兒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管仕奇就住在槐樹村,上次我們去,怎麽沒見到他?”

    “不知道!”羅林搖搖頭。

    “看來得去看看管仕奇了!”張寶兒自言自語道。

    ……

    張寶兒帶著吉溫、華叔來到槐樹村,在管仕奇家門口,看見人來人往出出進進,似乎個個都神情凝重。

    張寶兒覺得奇怪,順手拉住一個人問道:“莫非是管捕快家中出事了?”

    張寶兒上次來槐樹村時,這人見過張寶兒,趕緊恭恭敬敬施禮道:“縣尉大人,是管捕快的媳婦中邪了,要請神婆來驅邪呢!”

    說話這人離開之後,張寶兒有些不可思議地搖搖頭。

    “請神婆驅邪?有意思!”張寶兒對吉溫與華叔吩咐道:“先不要進去打擾管捕快,我們看看情況再說!”

    不一會,神婆被請來了,張寶兒等人躲在看熱鬧的人群中,並沒有現身。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老年婦人,個子很矮,衣服邋遢,很猥瑣的樣子。張寶兒看了一眼所謂的神婆,心中頗為不屑。

    神婆大刺刺地向管仕奇問道:“你媳婦是不是半個月前曾經往西北方向去過?”

    管仕奇點點頭道:“沒錯,內人半個月前曾經回過一次娘家,她娘家正好在西北方向。”

    神婆閉上眼睛嘴裏念念有詞,半晌才睜開眼:“你老婆被冤鬼纏身了,她的三魂被搶走了一魂。”

    管仕奇心中雖然不信,但口中還是謙遜道:“還請大仙搭救!”

    神婆掐算了好一會,才問道:“從這出去往西北方向走,是不是有口古井?”

    管仕奇點頭說是。

    “你家媳婦就是被那井中冤鬼纏上的。”神婆振振有詞道。

    “那古井中有冤鬼?”管仕奇狐疑地問道。

    神婆點點頭,繼續道:“那冤鬼為什麽找你家媳婦我尚不知,但鬼得生人魂魄是可增強法力的。而人失魂魄則難以為繼,必須盡快破解,不然有生命危險!”

    見神婆說的有鼻子有眼,管仕奇忙問破解之法。

    神婆歎了口氣道:“有是有,但很危險,要三更時分擺祭台作法,召來冤鬼與之交涉,請他把你家媳婦的魂魄放回來。如果那冤鬼不依,鬥起來勝負難料啊。你另請高明吧。”

    管仕奇聽罷,連忙作揖:“大仙慈悲,救救內人吧,花多少銀子我都不在乎。”

    神婆點點頭道:“看你重情重義,我就冒這一次險,今晚我就為你作法救人!”

    管仕奇大喜,連連道謝,神婆向管仕奇交代了該準備的東西。

    張寶兒朝著華叔與吉溫招手道:“走,先回去,晚上我們再來!”

    今夜陰天無月,打過三更,在管仕奇家後院,神婆在香案前揮劍作法。

    香案上擺著各種祭祀的供品,神婆拿起一張神符,用桃木劍刺中,嘴裏念念有詞,忽然渾身一震便盤膝坐在蒲團上。她的眼睛突然睜開,麵帶殺氣,嘴裏發出很粗重的聲音:“好慘哪,我死不瞑目啊。”

    接著神婆跳了起來,嚇了管仕奇一跳。

    隻見神婆的劍在空中揮舞,一會兒是粗重的冤鬼聲音喊冤,一會兒是神婆的咒語,這樣折騰了半個時辰,終於安靜下來。

    神婆滿頭大汗地睜開眼,吐出一口氣說:“算你們運氣好,那冤鬼答應了,過了今晚,你家媳婦就好了。”

    管仕奇連連道謝。

    神婆叮嚀道:“別高興得太早,你家媳婦的病是好了,但那冤鬼放過你老婆,必然會另找他人,這話你萬萬不能告訴別人。”

    管仕奇連忙應下了,安排神婆在自己家住下。

    第二天,管仕奇媳婦的病果然好了,管仕奇對神婆千恩萬謝,要重金謝她,但神婆隻收了香紙錢。

    神婆說自己是用仙法救人,不收受人間錢財。

    將神婆送走之後,管仕奇正要回屋,卻看見麵前立著三個人。

    “張……張縣尉,你怎麽來了?”管仕奇一臉的驚愕。

    神婆已經走遠,張寶兒將目光從她的背影收回,對管仕奇笑了笑道:“聽說管捕快病了,我們特來看看!”

    見管仕奇還有發愣,張寶兒開玩笑道:“怎麽?不歡迎我們,也請我進去坐坐?”

    “哦!不不不!”管仕奇趕忙道:“張縣尉,裏麵請!”

    進了屋,管仕奇不好意思道:“這兩日內人也病了,屋裏亂,讓張縣尉見笑了!”

    張寶兒與管仕奇寒喧了幾句,便笑著問道:“聽說管捕快與袁家有仇,是真的嗎?”

    “沒錯,而且還是殺父之仇!”管仕奇直言不諱道:“匿名信是我寫的,雖然這麽做有些不夠光明磊落,但我並沒有誣陷,說的都是有證據的!”

    “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再說了袁飛的確是殺了人!”張寶兒擺手道:“我隻是好奇,你是怎麽與袁家結仇的?”

    聽了張寶兒的問話,管仕奇臉上露出悲憤的神色,立馬勾起了幾年前的管、袁兩家那場官司……

    管仕奇的爺爺和父親,經過兩代人的努力,在莊東頭種了一片秋樹。袁飛家是後來在自己的院後麵緊挨管家的秋樹林邊也種了幾十棵秋樹。

    秋樹是打家具的上等木料,非常貴重,眼瞅著管家的秋樹已長大成材,袁飛垂涎不已。轉眼間,到了該伐樹取材的時候了,管仕奇的父親高興得合不攏嘴,心想白花花的銀子快要到手了。

    誰曾想到袁飛看著管家這片秋樹林將要伐倒,錢很快到手,心動手癢、眼紅得發綠。再也不能寂寞了,昧著良心硬說這片秋樹林是他家祖輩種植的……

    豈有此理,這不是大白天說夢話嗎?莊上的人祖祖輩輩都知道這秋樹林是管家的,怎麽睜著眼說傻話說成是管家的,虧不虧心?

    管袁兩家吵來吵去,爭來爭去,最後大打出手。

    打過之後仍沒結果,無可奈何,兩家都要見官。

    管家以為這秋樹林是自家的,不怕見官,打官司告狀勝券在握,無需做,也沒必要做打官司前的充分準備。

    袁飛則不同了,秋樹林就在自家院子後麵,隔自家近,又方便。見官前,袁飛利用晚上月明星稀之時,偷偷在秋樹林中反複查數樹的棵數,查清楚後記了下來。

    當然,袁飛為了保險起見,又私下花錢買通了縣令。當時,曲城縣令還是鄭牧野的前任。

    打官司時,在大堂之上,縣令問管仕奇的父親,你說這片秋樹林是你家的,你有什麽證據?

    管仕奇的父親說,這秋樹林是我家三代人的勞作所為,有鄉裏鄉親們作證就足夠了。

    縣令說,空口無憑,證據不充足。

    當縣令問及袁飛時,袁飛振振有詞:這片秋樹林是袁家花費多年的心血在自家院子後麵栽種的,道理很簡單,管家不可能將樹種在別人家的院子後麵吧?管家在莊上為人不錯,動員幾個來堂上作證的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但不能因為人緣好,將別人家的樹林說成是自家的吧?再說,管家說這片秋樹林是他們的,好,就算是你家的。既然是你家的,這片秋樹林一共種下了多少棵樹,你應該能說得清吧?是管家種的管家自然能說明白,不是管家種的理所當然是說不明白的了。

    縣令聽袁飛說的有道理,便問管仕奇的父親,你說樹林是你家的,說說看,這片秋樹林有多少棵樹?

    管仕奇的父親的確疏忽了這個問題,一時張口結舌回答不上來。

    縣令又問袁飛,那你說來聽聽,這片樹林一共有多少棵樹?

    袁飛對答如流,說這片秋樹林縱排三十七,橫排四十四,一共一千六百二十八棵。周圍未成材的秋樹是三十三棵。老爺,自家人親手栽的,那是了如指掌呀!

    縣令聽後,也不再問別的,當堂吩咐當差衙役們,去槐樹村實際驗證一下袁飛所說真偽。

    兩個時辰後,衙役從槐樹村回來後稟報,樹林中大樹一千六百二十八棵,未成材的樹三十三棵,與袁飛所說的一致。

    事實清楚,證據確鑿,縣令當堂將秋樹林判給了袁飛。管仕奇的父親還因為訛詐,被當堂打了二十大板。

    管家輸了官司,明明是自家的秋樹林,一下子變成了袁家的,幾輩人的辛辛苦苦付諸東流。不僅秋樹林沒了,還被當堂打了板子,顏麵掃地,管仕奇的父親想不通,又氣又急之下大病臥床不起,沒過多久便一命嗚呼了。

    管仕奇臥薪嚐膽為報家仇,想方設法進了縣衙,做了一名捕快。但是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有找到報仇的機會。直到張寶兒出現之後,他才有了機會。

    聽了管仕奇的一番訴說,張寶兒頗為同情道:“遇到了一名糊塗縣令,讓袁飛得了便宜,這麽說起來,袁飛的確可惡!不過如今他已經伏法了,你也算為父報仇了!”

    “多謝縣尉大人!”管仕奇滿是感激道。

    張寶兒話題一轉,又問道:“聽說你了請神婆作法,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管仕奇撓撓頭道:“我也不知怎麽回事,最近槐樹村有不少人中邪,都是請神婆作法治好的!”

    “管捕快,神婆作法治病,你信嗎?”張寶兒又問道。

    “本來我是不信的,但恰好內人也中邪了,無奈之下隻好請神婆來,她果真把內人給治好了,現在我多少有些信了!”

    “古井中的冤鬼?”張寶兒自言自語道,

    “怎麽,縣尉大人莫不是覺得這古井有問題?”管仕奇詢問道。

    “現在還不好說,管捕快,你能帶我去看看那古井嗎?”張寶兒問道。

    管仕奇點頭:“當然可以,如果縣尉大人願意,現在就可以去!”

    “先等等!”張寶兒向管仕奇擺擺手,對吉溫吩咐道:“吉大哥,你趕緊回一趟縣衙,多帶些捕快來,我有事情要他們做!”

    很快,吉溫便帶著捕快來到了槐樹村,張寶兒與捕快們直接到古井邊勘察。

    村民們見縣衙來了這麽多官差圍著古井,不知他們要做什麽,很是好奇,紛紛前來圍觀。

    張寶兒命令捕快用水桶將井中的水打出來。

    人群中嘰嘰喳喳的聲音,張寶兒向眾人環視一圈,高聲道:“本縣尉今天之所以到這裏來,主要是想替民解憂,同時也讓你們明白,這世界上是沒有鬼神的,你們要好生過日子。”

    井很深,而且井底不斷有水滲出,雖然捕快和村民輪流上陣,也足足打了一天,才勉強能下去人。

    張寶兒派了一名捕快,身上係了繩子,下到井底去看看。

    不一會,井下的那名捕快有了回應,說井底有東西,張寶兒聽罷趕緊命人將捕快拉上來。

    很快,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呈現在人們麵前,除了一堆破爛垃圾外,還有一個大口袋。

    打開口袋,在場的村民和張寶兒都愣住了,那是一堆雪白的屍骨,還有幾塊大石頭。

    張寶兒原本隻是想教育教育這些無知村民,沒想到真的挖出來一堆白骨,這讓他十分意外,趕緊命人叫來仵作驗看白骨。

    就在這時,捕快又從井中發現一個藍色繡花袋子,張寶兒叫人拿給村民們辨看,問是否有人認識。眾人都說不認識。

    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衝出一個少婦,跪在白骨前放聲大哭:“袁疆啊,你怎麽會在這裏啊?都說你在外麵發財了,怎麽會死在這裏啊?”

    張寶兒瞅著少婦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痛哭?井中的白骨又是誰?”

    少婦淚水漣漣道:“小女子叫麗娘,那個藍色繡花袋子是我親手縫製給前夫袁疆的。一年前袁疆跟袁永義外出經商,後來聽袁永義說袁疆在外麵發了財,又娶了一房妻子,並寫了休書帶給我。因無依無靠,袁永義又對我多加照顧,後來我就嫁與袁永義為妻了。”

    張寶兒疑惑道:“僅憑一個繡花袋子,你就敢斷定這堆白骨是你丈夫的?也許是被這人偷來的或都袁疆送給他的也說不定啊。”

    麗娘哭著說:“肯定是他,這繡花袋子是我們當年的定情物,袁疆不會送人的,而且袁疆做事謹慎,絕不會丟失。”

    這時仵作已驗完,據骨質判斷死者大約三十來歲,男性,死後浸泡一年左右,係重物擊中後腦致命。

    張寶兒問麗娘:“你丈夫袁永義現在何處?”

    麗娘回答道:“他外出經商未歸。”

    張寶兒稍作沉思,把裏正叫過來:“聽說村子裏中邪的婦人都是神婆給醫好的?我想見識見識這位神通廣大的人物,她住在哪裏。”

    “報告縣尉大人,神婆住在張莊!”裏正稟報道。

    張寶兒命裏正帶著兩名捕快去張莊找神婆,自己則繼續向相關人等問話。

    一個時辰的工夫,神婆帶到了,張寶兒直接問道:“聽說村裏幾個中邪的婦人都是你醫好的?”

    神婆神態自若地點點頭:“是的,是我治好的!”

    張寶兒皺眉問道:“你怎知古井中有冤鬼?”

    神婆平靜道:“我能通靈,可以請神見鬼,所以我才會知道。”

    張寶兒微微一笑:“既如此,那冤鬼為何人,何人所害,你也一定知曉了?”

    神婆搖搖頭:“神仙不管世間事,就算那鬼肯告訴我,我也不能說給大人聽。”

    張寶兒大喝一聲:“大膽婆子,在本縣尉麵前,還敢裝神弄鬼,你可知本縣尉向來不信鬼怪。既然你說你能通靈,今天必須將此事給我調查清楚,否則我的板子不認人!”

    神婆不慌不忙:“大人非要如此,我也沒辦法。大人要打便打,老婆子一不害人,二不圖財,給村民治病隻為幫忙,何罪之有?”

    一番話說得張寶兒啞口無言,槐樹村的人也齊聲為神婆喊冤,張寶兒隻好揮手放她去了。

    過了幾日,槐樹村裏正來通報:袁永義回來了。

    袁永義回來了,也是解開一切真相的時候了。

    張寶兒派人將袁永義帶回衙門,袁永義開始還負隅頑抗,稱自己不知道袁疆被害。

    張寶兒冷笑一聲,將一份紙張扔到袁永義麵前:“你看這是什麽?”

    袁永義拿起來看看:“這是袁疆親筆寫給麗娘的休書。”

    張寶兒問道:“這封休書上的字跡確實是袁疆親筆,但偏偏麗娘二字與字體有細微出入,而且這休書的紙張為何如此薄?”

    張寶兒不識字,當然看不懂上麵寫的是什麽,這些都是吉溫告訴他的。

    袁永義頭上冷汗直冒:“這,小人不知,大概他隨手找紙就寫,倉促了點吧。”

    張寶兒大喝一聲:“分明是你以此薄紙覆蓋在袁疆的休書上描下了整封休書,卻單把名字改成了麗娘,還想騙我?我問你,你說袁疆在外發財另娶,那袁疆現居何處?化名何人?”

    袁永義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張寶兒大喝一聲:“來人,動刑!”

    兩邊捕快剛一動刑,袁永義就全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