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第184章 心中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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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吉的老婆劉麗姑,一直認為男人的死自己有責任,雖然男人生活上放蕩,再有錯也是自己的男人,但夜裏回家來,不給丈夫敞門,就是為妻的不對了,想到此,難免傷心難過一陣子。

    一日,是個暖和天,劉麗姑在自己的家門口做針線活,做累了,抬頭直腰活動一下筋骨,猛然間,瞧見了門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上,有一條男人的布腰帶,心想這不就是自己男人上吊用的那根布腰帶嗎?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沒人動它,還掛在樹上。於是,趕忙起身向前到樹下想把它摘下來。摘下來之後,仔細一瞧,哎,不對呀!這不是自己男人的布腰帶?

    突然回想起來,自己男人入殮時,身上的布腰帶紮得好好的呀!怎麽人要死,深更半夜上吊,還去借別人的布腰帶上吊?除非還有一個人在丈夫身邊?那這個人是誰呢?再說,就是有人在丈夫身邊,人家也不會借給丈夫布腰帶眼巴巴的瞅著他上吊而死啊?一連串的疑問湧向劉麗姑的心頭,這個事蹊蹺……

    劉麗姑想來想去,結論是,自己男人上吊死亡這個事另有隱情,有可能死得冤枉呀!不行,我不能讓他死的不明不白,我得想方設法弄個明白。

    找誰呢?找村上在衙門裏做事的管仕奇?

    不行!自己男人和他老婆勾勾搭搭,說不準這個事還與他有什麽關聯呢?找他不但不能幫忙,還有可能幫倒忙呢!

    劉麗姑心一橫,求誰不如求自己,別無他路,自己報官去!

    劉麗姑來到縣衙,上堂擊鼓鳴冤,出麵受理此案的是縣丞陳橋。

    劉麗姑將布腰帶交給陳橋,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又將自己對於丈夫上吊自縊有疑問的想法說了出來,認為丈夫死得冤,不是自殺而是他殺,要求大老爺明察秋毫,找出真凶。

    陳橋問道:“你是那個莊的?”

    “槐樹村的,和管捕快一個村。”

    聽到和管仕奇一個村子,陳橋不由心中一動,他又問道:“你怎麽不去找管捕快幫你辦呢?”

    “大人,並非瞞您,我丈夫就是和管捕快的老婆整天鬼混,夜不歸宿,一個月前的一天夜裏,半夜回家叫門,我賭氣未給他開門,一氣之下丈夫就是用這根別人的布腰帶上吊死的呀。”

    “你丈夫去世前後那幾天,管捕快在家嗎?”陳橋又問道。

    “好像是在家歇假吧!”

    “劉麗姑,我問你,你家與管家還有什麽過節沒有?”

    “有,在我嫁到袁家之前,聽說為一片秋樹林管家輸了官司,實際上這樹林是人家管家的。就因為秋樹林在我家屋後,隔我家近,我公爹夜裏偷著將樹的棵數查明白了,大堂之上訴說準確贏了官司,管捕快他爹被氣死了。”

    陳橋點頭道:“噢!這事我也聽說過!”

    劉麗姑接著又道:“前幾天,聽說管捕快的老婆掉進了酒缸裏淹死了,誰信呢?村上人都說這個事蹊蹺。但當時,管捕快嶽父嶽母正在他家裏,事情發生後都沒說什麽,村上人就算猜測,還不是白搭?”

    陳橋眉頭緊皺,一個月左右,奸夫****全都因不同的原因而死,這事是有些蹊蹺。

    “嗯!”陳橋對劉麗姑道:“你隻是懷疑,你丈夫的死,可能與管捕快有關。但沒有證據,隻憑一根布腰帶不能說明什麽。這樣吧,你回去之後,還需要繼續搜集證據。證據搜集好了,然後,寫好一張訴狀呈到縣衙來。今兒縣令大人出去辦案了,等縣令大人回來之後,我會將此事告知,你明後天將寫好的訴狀呈上來,縣令大人會親自審理你的案子。你放心,如果你說的都是事實,縣令大人是不會姑息養奸的,一定會秉公而斷。”

    劉麗姑見這事有了希望,便滿口答應,這一兩日便將狀子送到衙門來。

    陳橋說的倒不是虛話,張寶兒的確是去辦案子了,而且這案子還必須得他親自去辦。因為涉案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吳德。

    以前吳德有鄭牧野撐腰,可以在曲城縣橫行霸道,鄭牧野被罷官之後,他一下子便老實了許多。張寶兒做了縣令之後,吳德更是惶恐不安,生怕張寶兒對他秋後算賬。

    其實,吳德想多了,張寶兒根本就沒打算要找他算賬,或者說張寶兒根本就沒把吳德放在眼裏,不屑找他算什麽賬。

    吳德的生意在宋氏醫館的擠壓之下,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因為能賣養元丹,他早就關門了。

    養元丹是吳德的醫館依秘方自製的,能祛除當地流行的一種疾病,因此非常暢銷,每年它的利潤都要占到醫館總利潤的四成。

    吳德醫術一般,卻很有生意頭腦,他請了兩位先生,一位姓蘇,一位姓朱,都是拿脈抓藥的行家裏手。尤其是那位蘇先生,最是製得一手好藥丸,養元丹從購藥、曬洗到熬汁、搓丸都是他一手操勞的。他製的藥丸,色澤明亮,療效也好,別人都比不上。吳德對蘇先生非常器重,每年給他的紅包也要比朱先生的多出好幾十兩銀子。

    養元丹共由七七四十九味中藥組成,蘇先生知道四十八種,唯有一種掌握在吳德手中。隻有當四十八種藥物都配齊了的時候,吳德才支開身邊的人,自懷裏摸出一個紅紙包,倒一些神密的藥粉到那藥鍋裏,用棍子攪拌幾下,然後再把紅紙燒掉。那一味藥是最關鍵的,沒有它養元丹便製不成,吳德看得象命根子一樣金貴,除了他自已以外,誰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這天傍晚,天上下起了小雨,吳德估計再沒什麽生意,便讓大家早些回去。

    蘇先生剛出門不遠,一個小夥計就氣喘籲籲地追上來,說有急事讓他趕緊回去。蘇先生回到藥店,發現大家都坐在那裏,一個個虎著臉,也不說話。

    原來,剛才吳德清理參茸櫃時,發現櫃門被撬,少了一支野山參。那野山參可是正宗的山貨,至少也要值三百兩銀子。

    看著大家都不吭氣,帳房先生道:“為了證明自已的清白,我願意搜身。”

    既然有人開了口,其餘的人也不便反對,一個個都到後櫃去接受搜身。

    搜了半天,也沒搜出個結果來。

    最後,隻剩下蘇先生和朱先生了。

    吳德發話了:“我看看二位先生就免了吧。”

    朱先生卻挺身而出道:“不,我願意搜。”

    說著,朱先生瞟了一眼蘇先生。

    蘇先生也點頭道:“大家都搜,我也沒有理由例外!”

    說罷,蘇先生與朱先生一起到了後櫃。

    奇怪的是,朱先生和蘇先生身上也沒有那支野山參。

    這下吳德慌了,嘴裏咕嚕道:“真是奇怪,難道山參自個飛走了不成?”

    說完,吳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臉懊喪的樣子。

    大家呆立著,僵了好半天。吳德回過神來,擺擺手說:“唉,你們走吧,打好雨傘,小心淋著!”

    大家抓起雨傘,正要出門,朱先生突然道:“慢,各位留步,我看你們的雨傘還沒搜呢!”

    一句話提醒了大家,是呀,傘柄裏也可以藏東西的。

    於是,又挨個地搜起雨傘來。

    當搜到蘇先生的時候,一個小夥計拿著鐵鉤子,往傘柄裏七鉤八鉤,鉤出了一個小白布包,展開一看,正是那隻野山參!

    蘇先生一看,立馬就蒙了,拉著吳德的手一個勁地解釋道:“請你相信我,我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真的不會呀……絕對是有人在搗鬼!”

    大家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個個都默不作聲地走了。

    吳德安慰道:“我也不相信這事是你幹的,估計是有人想利用你的雨傘把這山參帶出去,你放心吧,我會慢慢查清楚的。”

    第二天,蘇先生一臉的不高興。雖然帳房先生和小夥計們當麵還象先前一樣客氣,但他隱隱感覺到他們都在拿異樣的眼光瞅著自已。朱先生更是在背後指指點點,不時地幹咳兩下,冷笑幾聲。

    蘇先生是個極愛麵子的人,他找到吳德,說想辭了這藥店的差事。

    吳德極力挽留,苦口婆心地勸說道:“你可不能走,走了我再到哪裏去找你這麽好的先生?我正在暗中觀察,很快就會揪住那賊人的!改天咱倆到怡香樓去喝兩杯,消消氣……”

    吳德勸了半天,蘇先生雖然打消了辭職的念頭,但心裏還是有個大疙瘩,神情恍惚,幾次都差點抓錯了藥。

    第三天早上,大家都早早地來了,蘇先生卻遲遲不肯露麵。

    吳德吃完早點回來,問帳房先生蘇先生怎麽沒來?

    帳房先生說我派人到他租住的房子去看了,門是鎖著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哪裏去了。

    吳德皺起了眉頭:“不見了?那就去蘇家莊問問蘇夫人他回家沒有,說什麽也要把他請回來!”

    帳房先生讓一個小夥計趕緊到十幾裏外的蘇家莊去請人。

    到了蘇家莊,蘇夫人說沒見到蘇先生回家,小夥計隻好悻悻而歸。

    怎麽也沒想到,蘇先生竟然跳水自盡了。

    下午的時候,有人在城外一個水塘裏發現了他的屍體。

    大家都很吃驚,紛紛議論說這下好了,一支人參害了一條性命,蘇先生肯定是被冤枉的,他是以死來證明自已的清白,誰陷害了他,要遭報應的……

    蘇夫人趕來了,看到丈夫的屍體,哭得死去活來。她深知丈夫的為人,本就不相信他會幹出那種事,聽眾人七嘴八舌一說,更加堅定了信心,便一張狀紙遞到了縣衙裏。她要讓縣令大人查出那栽贓者,為丈夫討一個清白,讓他死也瞑目。

    張寶兒接了狀子,讓幾個捕快去打探蘇先生的人品,公差回來稟報說:“我等去附近的街坊和蘇家莊打探了一番,眾人都說蘇先生絕對是個可靠的正派人。”

    張寶兒知道,蘇先生是被冤枉無疑了,要不他也不會自盡的,便傳吳德、朱先生、帳房先生及一幫小夥計前來審訊。

    吳德拍著胸脯道:“肯定不是我幹的,蘇先生是我的台柱子,我怎麽舍得失去他呢?”

    帳房先生和那些小夥計也口口聲聲地說不是他們幹的。

    唯有朱先生的嫌疑最大。

    據帳房先生交待,他平日裏總覺得自已的醫術並不比蘇先生差,拿的錢卻比蘇先生少,很不服氣,時不時愛背後發幾句牢騷,罵兩句難聽的話。

    可朱先生也拒不承認那事是自已幹的。他說:“我心裏是有些嫉妒蘇先生,可我發誓沒陷害過他!”

    張寶兒瞧朱先生長得獐頭鼠目,不象個好人,冷聲問道:“我問你,你是如何知道那人參藏在傘柄裏的?”

    朱先生道:“縣令大人,小人也是一時信口張來,歪打正著的……”

    張寶兒嘿嘿笑道:“好一個歪打正著,那我再問你,為何別人都不知道,偏偏就你一個人知道?”

    “這……這……”朱先生一時語塞。

    張寶兒見朱先生還不肯就範,也不再逼問,便帶著吉溫與捕快仵作一起去現場察看。

    張寶兒來到那水塘邊,見塘水肮髒不堪,而不遠處又有一條清澈的河流。

    沉思良久,張寶兒對吉溫道:“根據調查的情況,蘇先生平日裏最是講究不過的,就算是要自盡,為何不跳進那幹淨的河水裏,卻選擇了這臭水坑?十分蹊蹺,這裏麵肯定有問題。”

    吉溫一聽,覺得張寶兒的話很有道理,就叫來仵作驗看蘇天吉的屍體。

    仵作查了半天也沒查出什麽疑點來。

    張寶兒問道:“那死者的發叢裏可曾仔細看過?”

    仵作小心翼翼地翻開死者的頭發,發現頭頂上粘了黃豆大的一小塊膏藥。揭開膏藥,竟然扯出一根半尺長的銀針來!原來蘇先生不是自盡,而是被人謀殺的,這下事情鬧大了。

    張寶兒麵色凝重:“看這作案的手段,估計是他們醫館裏的人所為,暫且不要聲張,以免打草驚蛇。”

    回到衙門之後,張寶兒再次提來朱先生細細審問。

    朱先生一五一十地交待了案發後藥店裏每個人的一言一行,張寶兒令人一一記都在紙上,又暗中拿來藥店的一個夥計,那夥計說的和朱先生說的都一般無二。

    最後,張寶兒對吉溫道:“據他們交待,我已大概推斷出那作案的人是誰了,隻是還得想個計策拿住他才成。我們都是熟麵孔,恐怕得要魏先生出麵了!”

    張寶兒與吉溫換了便服,悄悄來到魏閑雲的住處。

    張寶兒將自己的想法說與了魏閑雲,魏閑雲聽罷點點頭道:“這事好辦!

    魏閑雲用一種藥水在白紙上寫了“利器穿頂,不得超生,解鈴不及,大禍上身”四句字。這種藥水在正常情況下是看不見的,隻有受了熱之後才會顯現出來。

    魏閑雲扮作一個相士,假裝躲雨徑直來到保全堂。

    吳德正和帳房先生正在下棋,魏閑雲看了一眼道:“黑棋輸矣。”

    果然,不一會兒黑棋就輸了。

    帳房先生抬頭一看,見是個提著鳥籠,一臉仙風道骨的相士,便問道:“你果真能斷人禍福?替我算上一命如何?”

    魏閑雲點頭道:“今天借貴地避雨,也算有緣,我就免費替你算上一命吧!”

    帳房先生報出生辰八字,魏閑雲放出鳥兒,從牌堆裏銜出他的生肖,打開條賦一看,卻是一張白紙。

    魏閑雲對帳房先生道:“你夜晚把白紙合在掌心,默念一百遍‘心誠則靈’,白紙上便會顯字,那就是你的命。”

    吳德和那些小夥計們看在眼裏,每個人也都跟著算了一命。

    蘇先生的棺材停在城外的靈山廟裏,張寶兒令人偷偷地在那裏埋伏起來。

    半夜的時候,果然來了一個黑影,他撬開棺材,取出蘇天吉頭頂上的那根銀針,剛要轉身離去,就被一群捕快按住了。

    捕快揭開他的麵紗一看,竟是吳德!

    吳德被帶至公堂,見到張寶兒,知道事已敗露,為了免受皮肉之苦,便老老實實地作了交待。

    原來,養元丹的第四十九味藥是砒霜。那藥雖然可以治病,但對人的肝髒損害很大,吳德從不敢讓別人知曉。

    一天,吳德沒等那包砒霜的紅紙燒完,就匆匆跑出去辦事了。等辦完事回來,發現蘇先生正在爐邊看那燒殘的半張紅紙,心中一驚,心想這下完了!

    事後,吳德又多次試探過蘇先生,雖沒有發現他已得知秘密的跡象,仍放心不下,遂起了歹意。

    於是,吳德設下一條毒計:先是把人參塞進蘇天吉的傘柄裏,故意提醒朱先生捉贓,又在夜晚想辦法迷昏了他,把他扔進水塘裏。這樣,別人都以為蘇先生是不堪受辱跳水自盡的……

    在蘇先生的頭頂插上一根銀針,是怕他被涼水給激醒了,不想吳德聰明過了頭,最後反被那根小小的銀針給出賣了。

    整個案子終於真相大白。

    吉溫問張寶兒是如何懷疑上吳德的,張寶兒笑著道:“其一,他讓人去請蘇先生時,不直接說‘看蘇先生回家沒有’,而是說‘問問蘇夫人他回家沒有’,為什麽要問蘇夫人呢?其二,據朱先生和小夥計交待,那天早晨,他沒有打開製藥房的門,而是徑直回家去吃早餐了。平日裏,他總是要先打開那門的,好讓蘇先生來後進去製藥。這兩點雖然都是他無意中表露出來的,但足以說明,他心中早已清楚,蘇先生不可能回家,也不可能來藥店了……至於魏先生寫的那張條賦,哈哈,世上的鬼,都是由人心生的,如果吳德心中沒鬼,一張小小的字條,如何能嚇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