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第221章 鑄劍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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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南山上青山層巒疊嶂,山穀中煙氣氤氳。
張寶兒與華叔從山下向上走,一路攀爬,直爬上六七個險坡,來到一個懸崖邊上。懸崖壁立千仞,對麵也是一片峭壁,兩片懸崖之間是一條十餘丈寬、深不見底的石縫。
石縫上搭著一座木橋,木橋那一側的峭壁後麵便是鑄劍山莊,木橋上站著一個中年人,把守著進出鑄劍山莊的唯一通道。此情此景,真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就在張寶兒思忖著該如何向對方打招呼的時候,卻聽得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金總管,好久不不見了!”
張寶兒轉頭循聲看去,卻見說話的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白衫男子,正滿臉帶笑遠遠向守在橋那邊的中年人作著揖。
張寶兒的目光沒有在白衫男子身上過多停留,而是落在了他的身後。
白衫男子的身後是個年輕的紅衣女子,紅唇白齒,身形婀娜,容貌甚為豔麗,張寶兒不由多看了幾眼。那女子見張寶兒望著自己,也不避生,也好奇地瞅著他。
白衫男子領著紅衣女子,直接上了木橋。
紅衣女子從張寶兒麵前經過時,朝著他施施然一笑,甚是嫵媚。
橋上的中年人看了他們二人的請柬後,簡單寒喧了兩句,便禮貌地放二人通過了。
張寶兒看著一男一女進入鑄劍山莊的背影,隱隱能聽見山莊中內鼓樂齊鳴,似乎是在大宴賓客,他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華叔小聲問道:“姑爺,你說這牡丹殺手將我們約到這來,打的是什麽主意?”
張寶兒搖搖頭:“我若知道就好了!
橋上的中年人見張寶兒與華叔立在橋邊,卻沒有走上木橋,便作揖問道:“敝人是鑄劍山莊的總管,小姓金,不知二位貴客可是有事嗎?”
張寶兒趕忙上前,遞上腰牌道:“金總管,我們是藍田縣的捕快,有要事拜訪山莊莊主,事發倉促,請多多見諒。”
金總管客氣地問道:“二位可有請柬?”
“什麽請柬?”
金總管答道:“今後三日,我山莊段連亭莊主在山莊宴請江湖好友,並無時間見其他人,二位捕快若是沒有請柬,還是幾日後再來山莊吧。”
張寶兒一聽,急急道:“金總管,這件事非同小可,實在是耽擱不起,還是請通融一下!”
金總管卻如同木人一般搖搖頭道:“莊主吩咐下來,沒有請柬一律不能過去,二位還是請回吧。”
華叔正要發怒,突然聽到後麵有一個聲音道:“金總管真當鑄劍山莊是法外之地了,官府之人也敢拒在門外嗎?”
二人回頭一看,見橋頭立著一個老者,須發皆白,頗有些仙風道骨。
華叔打量著老者,突地生出一絲警惕來。高手,眼前之人絕對是高手,武功絕對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比江雨樵也不會差。
張寶兒當然不知道華叔的心思,大大咧咧地向老者作禮道:“不知前輩是……”
“老夫是落花刀派掌門袁風!”老者樂嗬嗬地回禮。
袁風,聽了這個名字,華叔背後隱隱生出一股寒意,他雖然沒見過落花刀派掌門袁風,但他知道,袁風在江湖上有個綽號叫“試刀石”。
按江湖上的話說,誰若敢自詡為天下武功第一,那就去“試刀石”袁風那裏去試試刀,若勝了才有資格做天下第一。也不是沒有人去找袁風試過,而且去試的人還不少,可惜的是,沒有一個人能贏得了袁風,自然也就沒有了天下第一。
按理說,沒有人能勝得過袁風,袁風就應該是天下第一了,可是他自己卻從不承認自己是天下第一。
本來,江雨樵也準備去會會袁風的,若不是因為江小桐和張寶兒的原因,或許他們早就交過手了。
袁風說罷,手中一把紅色的刀帶著刺耳的嘯聲忽然直向金總管射去。
刀速太快,刀勁太強,金總管根本來不及反映,像被施了魔咒一般,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目光中充滿著驚駭的和絕望。金總管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與袁風無冤無仇,他為何會向自己突下殺手。
紅色利刃到了金總管麵前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輕飄飄地向下落去。金總管下意識地接了過來,放在眼前一看,頓時變得哭笑不得。手中哪有什麽利刃,分明就是一張紅色的請柬。
袁風露的這一手,不僅嚇住了金總管,就連華叔心中也驚駭不已。帶著勁力將請柬射出去,像利刃一樣殺人於無形之中,華叔可以做到。可是,像袁風那樣還可以控製自如地將勁力卸去,就不是華叔能做到的了。
袁風這樣的高手出現,讓華叔心中不由籠上一層陰影:也不知對方是友是敵,若萬一袁風便是牡丹殺手,憑自己一己之力,如何護得了張寶兒的安全?
袁風似乎並沒有在意華叔神色的變化,而是淡淡對金總管道:“鑄劍山莊隻發出十幾張請柬,邀請的自然都是江湖大豪、一方雄傑。但是論起英雄,我這兩位朋友一點也不比他們差,你為何不通融通融,請他們進去?”
金管家擦了把額頭的汗水,不安地道:“袁掌門說的沒錯,可是此次莊主宴請的都是老朋友,他特意吩咐下來,沒有請柬一律不能進來。是以我才會如此冒昧。”
袁風質問道:“若我沒看錯的話,方才過去的是石進夫婦,他們不也是隻有一張請柬嗎?”
金總管辯解道:“他們是夫婦,自然隻需要一張請柬。”
“如此便得了,這二人和我有故舊,我們是一夥人。”
說罷,袁風拉著張寶兒就要過去。
金總管急忙伸手阻攔,袁風早已手指橫出,迅疾如風雷,點在金總管的手臂上,金總管登時全身發麻,再無力阻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三人走過木橋。
張寶兒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著目瞪口呆的金總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華叔卻沒有張寶兒這麽好的心情,他始終保持著警惕,生怕袁風會對張寶兒突然發難。
“袁掌門與在下素不相識,卻如此幫忙,可是見過在下?”張寶兒試探地問道。
袁風也不隱瞞,嗬嗬笑道:“前不久,老夫去長安辦事,正好在西市目睹了張大人的風采!”
張寶兒點點頭叮嚀道:“袁掌門,因為有一個重要的案子,麻煩您可千萬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我知道輕重的!”
說話間,三人已經來到鑄劍山莊的大堂。雖然是大白天,但大堂中卻燈火輝映,早有十數人坐在堂中,相互招呼,推杯換盞,看來他們彼此之間都很是熟稔。
堂中琴簫和鳴,絲竹品彈,品酒說笑的喧嘩夾著醉人的聲樂,好一派熱鬧的景象。
張寶兒與華叔和袁風三人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剛剛坐定,卻聽在人群的大笑聲中,一個清亮的聲音排眾而出,說道:“感謝諸位光臨鑄劍山莊!”
說話的人便是鑄劍山莊的莊主段連亭,他四十來歲的年紀,打扮得倒是有頭有臉,新帽新衣新靴子,眉目俊整,神采飛揚,腰間佩著一把銀光閃爍的七星長劍。
“段某今日請諸位舊友一聚……”段連亭的話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狐疑的目光停在張寶兒與華叔身上。
張寶兒站起身來自報家門道:“段莊主,我姓張,他姓華,我們倆是藍田縣的捕快。”
“哦,是捕快!二位光臨真是令得蓬蓽生輝!”段連亭話說的客氣,但語氣中卻並沒有一絲客氣。
果然,段連亭話鋒一轉道:“可是段某今日宴請的都是老朋友,並未鬥膽邀請二位。”
張寶兒淡淡一笑道:“你並未邀請我們,不過有人邀請了我們。”
段連亭詫異,便問:“是誰?”
張寶兒將血字條遞給段連亭,段連亭看完後不解地問:“這是誰寫下的血字條?”
張寶兒掏出血色牡丹手帕,一字一頓地道:“牡、丹、殺、手。”
大堂內一片嘩然:“牡丹殺手?牡丹殺手來了?”
“他在何處?”
張寶兒要的就是這種氣氛,他掃視了一圈眾人道:“我相信此刻牡丹殺手就在山莊裏。”
段連亭似有不信道:“鑄劍山莊隻有一條木橋進出,木橋時刻有人守著,鑄劍山莊可以說是固若金湯,牡丹殺手又如何能進來?”
張寶兒笑了笑:“我並未有請柬,不也進來了?我想牡丹殺手要進來,總有辦法。你當真相信一道懸崖、一座木橋能擋住天下莫敵的牡丹殺手?”
段連亭搖搖頭道:“這些年來雖然牡丹殺手犯案累累,但卻從未敢上鑄劍山莊,山莊從未發生過行刺行為。”
張寶兒道:“一切都會改變。”
“那要如何辦?”
張寶兒看了一眼眾人:“立刻讓賓客們回客房,晚上切莫外出。”
段連亭眼見如此,隻得讓家丁張羅著送賓客回房,一場原本熱鬧的宴會,在轉眼間煙消雲散,隻剩下一片肅殺的氣氛。
待眾人走後,段連亭盯著張寶兒:“希望張捕快得到的消息是真的!
“煩請段莊主配合一下,將賓客的名單給我!”
段連亭點頭道:“這個自然!”
客房內,張寶兒看著名單,突然站起身來。
“怎麽了,姑爺?”華叔忙問道。
“千草神醫湯一平竟然也在賓客名單之中。”
華叔喜道:“湯一平慣善醫藥,有他幫忙,我們追查黑色藥丸之事有望了。”
客房院子三麵是牆,剩下便是一排長長的客房,隻有唯一一個大門,數個家丁在大門前嚴密把守。
傍晚時分,張寶兒與華叔二人來到湯一平的客房前,敲了敲門。
湯一平拉開門,看著張寶兒二人,一怔後說道:“張捕快連夜登門,想來必有急事。”
張寶兒與華叔進了屋子。
掩上門後,張寶兒朝著湯一平拱手道:“我們確有急事需要前輩相助。”
湯一平問道:“是何事?”
張寶兒道:“不瞞前輩,朝廷數名官員被人下了毒,所下之毒十分特別,特來求救於前輩。”
湯一平略微猶豫,拈須答道:“湯某承蒙朋友厚愛,得了千草神醫這一虛名。現在湯某年已老邁,老眼昏花,早已不能懸壺治病了。老朽實在是愛莫能助,張大人還是另請高人吧。”
張寶兒道:“湯神醫似乎言不由衷,是否有難言之隱?”
華叔亦道:“湯神醫莫非是忌憚那牡丹殺手?”
湯神醫臉色一變,道:“我不認識什麽牡丹殺手,又何來忌憚?”
張寶兒道:“但牡丹殺手已經潛入山莊中,現在山莊裏人人自危,你能助我們對付牡丹殺手。”
湯一平沉吟後道:“我已經老了,不想再過問這些事情了。”
華叔冷冷道:“你如此閑情逸致,萬事皆高高掛起,但是如果牡丹殺手要殺你,你該如何辦呢?”
張寶兒亦道:“世上兩個慣善醫藥之人,一個是安仁堂的徐郎中,一個是前輩你。徐郎中已經遭了牡丹殺手的毒手,我隻怕牡丹殺手會衝著前輩來。”
湯一平淡然一笑:“老朽已到知天命之年,生死無常早已看破,天地如逆旅,人生如過客,生又何歡,死又何懼?二位還是請回吧,老朽愛莫能助。”
湯一平說完便打開了房門,就要送客。
見湯一平如此堅決,張寶兒與華叔麵麵相覷,隻得先行離去。
張寶兒和華叔住在一間客房內,他們的客房在中間位置,離湯一平的客房並不遠。院子裏種著五彩斑斕的花,開得正豔,但院子裏空空蕩蕩,全無人氣,顯得冷清寂寥。
張寶兒皺眉道:“華叔,你不覺得這湯神醫的言談反應都有些古怪。”
“是有些奇怪!”華叔點點頭道:“我們且明日再來,所謂醫者父母心,我不信他會如此鐵石心腸。”
回到客房裏,張寶兒倒頭便睡。
華叔不解衣帶,披衣而睡,將長劍牢牢抓在手邊。
第二天天一亮,突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華叔急忙起身急忙開門,隻見門外是一個侍女,正在緊張地用手比劃著什麽,她竟是一個啞女。
啞女一番比劃之後,華叔才明白了大概意思:莊主要他們到客房的最後一間去,那裏似乎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張寶兒在一旁也看明白了,二人急忙來到客房的最後一間。
段連亭與湯一平早在房間裏,兩人雙眉緊皺,他們身旁躺著一具臉龐浮腫的屍體,屍體旁是一個木水桶,地上流著一大攤水漬。
張寶兒上前詢問道:“這是?”
段連亭道:“這是張家堡的堡主張振。”
華叔問道:“他怎會這樣?”
段連亭道:“清晨巡查的家丁路過屋外,看見有水從門縫下浸出,家丁便敲了幾次門,屋裏卻無人應答。家丁於是推開房門,隻見一個人腦袋栽倒在水桶裏,一動不動。家丁又叫了幾聲,依然沒有應答,家丁趕忙來報告給我。我得知後立刻叫上湯神醫一起前來察看,隻見張振頭栽倒在盛放著洗澡水的水桶裏,全身已經冰涼。”
湯一平說道:“我初步檢查後,發現張振是在水桶中溺死的。”
華叔不解地道:“張振乃一方豪傑,如此一個人,怎麽會在水桶中溺死?”
段連亭道:“張振昨夜喝了不少酒,看樣子他是回房後想洗把臉,結果酒氣上頭,不省人事,一頭栽倒在水桶裏。”
張寶兒蹲下察看屍體,但見臉頰浮腫,顯然是長時間浸泡在水裏,全身上下並無受傷的痕跡,也無內傷的跡象,他點點頭道:“初步來看,他並非是受外力致死的。”
張寶兒又打量整個房間,房間中一切井井有條,並無外人人侵的跡象,他向段連亭道:“方才你說家丁推開了門,證明門並沒有上鎖。”
段連亭點點頭:“門是掩著的,我想張振昨夜喝得醉醺醺的,回到房間後隻是合上門,並未上鎖。”
湯一平歎道:“醉酒誤事,張振這一誤,誤掉的是自己的性命。”
張寶兒卻冷冷地道:“酒後溺亡隻是表象,這是謀殺!”
段連亭驚問道:“謀殺?是誰,是誰殺了他?”
張寶兒淡然道:“自然是牡丹殺手。”
“他人在哪裏?”
張寶兒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在哪裏,也不知道他是誰。但張振便是被他害死的。”
湯一平道:“但在張振身上並未發現有受傷的痕跡。”
段連亭亦道:“這間房是這排客房的最後一間,如果牡丹殺手要加害張振,必須路過一整排的客房,賓客中有不少武林高手,有一點風吹草動便能聽聞,試問有誰能悄無聲息地從他們門外走過去?”
張寶兒問道:“這客房的前一間房是誰人居住?”
段連亭道:“一個富甲一方的大富豪——陶萬。”
張寶兒又問道:“再前一間房呢?”
段連亭:“是石進夫婦。”
張寶兒低頭思索,段連亭追問道:“難道張大人認為我的賓客中有人便是牡丹殺手?”
張寶兒點頭:“鑄劍山莊建在懸崖峭壁之上,想要潛進來的確很難,所以我推斷你的賓客中有一人便是牡丹殺手。”
段連亭直搖頭:“我的賓客都是故人舊友,他們均來過鑄劍山莊數次了。”
“這並不能排除嫌疑。”
湯一平奇道:“即便真有牡丹殺手,能悄無聲息地進入此房間,但是張振亦身懷武功,他如何能悄無聲息地讓張振溺亡呢?”
張寶兒分析道:“也許牡丹殺手先下了迷藥,迷倒了張振,然後讓他頭垂在木桶裏,製造酒後溺亡的假象。”
段連亭道:“如何證明你的說法?”
張寶兒道:“解剖張振的屍體,察看他的胃,一驗便明白。”
段連亭為難道:“張振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沒有他親屬的同意,又豈能隨便解剖。萬一隻是一場意外,張振親屬興師問罪,我如何擔待得起?”
張寶兒道:“段莊主,你趕快發一封哀信給張振的親屬,並征詢他們的同意,我讓藍田縣的仵作迅速趕到山莊!”
段連亭道:“即便張振的親屬同意,這一去一來,至少也要三四天。”
張寶兒喃喃道:“三四天,隻怕太遲了。”
段連亭正色道:“無論如何,沒有征得同意之前,誰都不能妄動張振的屍體,就算你們是捕快也不行。”
“我們墨守成規,牡丹殺手卻沒有規則。”張寶兒盯著段連亭道:“你們早晚要為迂腐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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