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第220章 藍田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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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爺,右羽林軍中朗將陳玄禮求見!”
“陳玄禮?”張寶兒疑惑地望著華叔:“有什麽事嗎?”
華叔搖頭道:“他沒有說,但看起來挺急的!”
張寶兒點點頭道:“讓他進來吧!”
陳玄禮並未著戎裝,而是穿著便服,他向張寶兒施禮道:“未將見過張大人!”
“陳將軍莫要客氣,請坐!”
“謝過大人!”
“不知將軍今日造訪……”張寶兒試探著問道。
陳玄禮突然跪倒在地,悲聲道:“求張大人救救老葛吧!”
張寶兒一見大驚,趕忙去扶陳玄禮:“陳將軍快快請起,有什麽事起來說!”
“若大人不答應,未將就跪死在這裏!”
張寶兒苦笑道:“陳將軍,你總得讓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吧!”
“新上任的右羽林將軍劉翼,誣陷葛玄禮貪汙軍餉,將老葛羈押,後日就要在右羽林軍對他執行軍法。”
張寶兒皺眉道:“判了斬刑嗎?”
“沒有,判了老葛一百軍棍!”
“這個劉翼是什麽來頭?”
“他是兵部尚書劉震南的親信。
張寶兒點點頭道:“看來是有人授意,讓這個劉翼殺了葛福順給馮永報仇。哼哼,一百軍棍,殺人還不用償命,真是好算計!”
“大人,老葛是個響當當的漢子,他絕不會貪汙軍餉的。”
張寶兒打斷了陳玄禮:“欲加其罪,何患無詞,此事是因我而起,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待的,葛福順我救定了。”
“多謝大人,若大人能救出老葛,我陳玄禮今後必會報答大人的大恩大德。”
……
“劉尚書,一事不煩二主,這葛福順你還得放他一馬!”張寶兒施施然道。
劉震南見張寶兒登門直接撂下這麽一句話,頓覺頭疼不已。張寶兒他得罪不起,可韋皇後那裏也不是好伺候的主。
張寶兒見劉震南一臉的為難,笑了笑:“我不會讓你難做的,拿著這個向皇後娘娘交差,保管你沒事!”
見張寶兒丟過來一物,劉震南趕緊接了過來,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麵金牌,上麵寫著“如朕親臨”。
“這是陛下賜予我的金牌,你告訴韋皇後,就說我用這麵金牌強行接走了葛福順!”
劉震南權衡了好一會,向張寶兒拱手道:“謹遵藍田王吩咐!”
……
“古大哥,葛福順和周波是我好不容易才撈出來的,先暫時關在刑部大牢中,你可要好生照看好他們,不能有任何意外,我不想他們像錢鬆那樣被別人滅了口!”張寶兒叮嚀道。
“寶兒,你放心,我會親自守在大牢裏!”
上次錢鬆的事情,張寶兒雖然並沒有責怪,可作為刑部總捕頭的古雲天還是自責了很久。今日,張寶兒再次提及此事,古雲天當然不能怠慢。
“古大哥,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準接觸這二人!明白嗎?”
“明白!”
……
藍田縣縣令名叫宋璟,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入職翰林,列位京官;二十七歲時外放鄞縣縣令,去年又成為藍田縣縣令,可謂春風得意,前途無量。但宋璟並未因此而驕傲自滿,不思進取。貧寒出身的他深知百姓疾苦,故而能夠體恤民情,廉潔奉公,盡職盡責。上任沒多久,便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這天,宋璟從朋友處赴宴回到縣衙。剛踏進衙院,師爺張勝就急急忙忙地從外麵跑進來,滿頭大汗。
“大人,不好了,出命案了!”張勝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宋璟全身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
“在哪裏?”宋璟犀利的目光直視著張勝,臉色嚴峻。
“山陽官道邊的臥龍山上。”張勝回答。
“快,叫上仵作。我們現在就去臥龍山。”
當宋璟帶領下屬們火速趕到臥龍山上時,眼前的一幕讓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但見兩具屍體呈丁字型橫臥在荒草叢中,屍體的頭已經被斬走了,屍身也被劃得支離破碎,體無完膚,情狀相當慘烈。凝固的烏血遍地皆是,腥氣彌漫。
幾個衙役,已經把屍體圍起來,進行現場保護。
一個白衣公子、一個四十來歲的孔武漢子,還有一個山中樵夫,站在不遠處,朝這邊指指點點,交頭接耳,悄聲說話。
“什麽時候發現的?”宋璟問師爺。
“大約一個時辰前,就是那白衣公子與那個漢子首先發現,然後讓樵夫報案的。”張勝向白衣公子與樵夫的方向指了指。
“大家分頭行動,仔細勘查現場,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宋璟吩咐道。
於是大家忙碌起來。
宋璟來到那三人麵前詢問道:“你們是本縣之人嗎?以何為業?”
樵夫點頭道:“我是藍田縣人,就住在這臥龍山上,以打柴為生。”
白衣公子淡淡道:“我倆是長安人士,路過此地,發現屍體後就讓這位樵哥報了案。”
“長安人士?叫什麽名字?做什麽的?”宋璟狐疑地看著二人道。
白衣公子依然是淡然模樣:“請縣令大人恕罪,因特殊原因,我們的身份不能告知!”
“不能告知?那你們就脫不去殺人嫌疑,我隻好將你們先羈押回縣衙了!”宋璟厲聲喝到。
“悉聽尊便!”
“來人,將此二人帶回縣衙,等會我要他細盤問!”宋璟命令道。
幾個衙役過來將二人押走了。
看著那白衣公子不卑不亢的模樣,宋璟心裏不由犯了嘀咕:這兩人身份一定不簡單。
宋璟在屍體上仔細搜了一遍,但一無所獲。兩具屍身,除了被劃成破碎的衣服,別無他物。其他人在屍身周圍搜尋,也一無所獲。現場除了兩具屍體,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宋璟不禁神情凝重起來。“凶手殺死他們,然後斬去頭顱,並把他們身上的東西全部搜走。很顯然,凶手不想讓我們知道他們的身份。”宋璟推斷道。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大人。”師爺點頭道:“否則,他們不會砍去死者的頭顱。
宋璟吩咐衙役們把屍體抬回縣衙,然後就準備下山。這時,目光敏銳的他忽然發現距屍體兩丈開外的一棵小鬆樹下有樣豔綠色的東西。宋璟連忙走過去,把那東西撿起來,仔細觀察片刻,原來是一隻用玉石雕成的雄鷹。雄鷹上留有斑斑血跡,一隻腳已經折斷,其餘部分還完好無損。宋璟把玉雕雄鷹收藏好,便率下屬們回縣衙。
回到縣衙後,命案重於泰山,宋璟絲毫不敢懈怠,和仵作一起連夜又對兩具無頭屍體作了細致的檢查。兩死者都皮膚細嫩,且身著粗麻布衣。經驗豐富的仵作據此推斷兩人生前可能為年輕人,二十多歲,係普通人家出身。細心的宋璟還發現其中一個死者的右手食指上有墨痕。他據此推斷,該死者生前可能為書生,長年舞文弄墨,是以在右手食指上留下墨跡。不過,除了這些,他們從死者身上再也提取不出任何有效信息。死者是誰?他們為何要遭此毒手?是誰如此殘忍惡毒地殺死了他們?難道是仇殺嗎?這些問題,就像一團團亂麻,時刻纏繞在宋璟心頭,讓他思緒紛繁,茶飯不思。
此時,宋璟想起了那名白衣公子,命衙役將二人帶上大堂。
“你們還不說明身份,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宋璟沉聲喝道。
白衣公子歎了口氣道:“縣令大人若真想知道也不是不可,我隻能悄悄告訴你!”
宋璟雖然詫異,但也沒有反對。
白衣公子走到宋璟跟前,附耳輕吐了幾個字。宋璟聽罷,臉上忽然變了顏色……
……
藍田縣衙的內宅,宋璟向白衣公子施禮道:“不知張大人駕臨,多有得罪,萬望見諒。”
張寶兒笑道:“宋縣令做的並沒有錯,隻不過在下有要務在身,不能公開身份,這才引起了誤會。”
“張大人的所作所為,下官多有耳聞,欽佩的很呀!”宋璟由衷道。
張寶兒岔開話題道:“宋縣令在這藍田王縣幾年了?”
“還不到一年!”
“以前在哪裏?”
“在鄞縣做縣令!”
“鄞縣?鄞縣是中縣,藍田縣可是大縣!宋縣令是如何從鄞縣到藍田縣的?”
宋璟苦笑道:“我這也是因禍得福!”
張寶兒似乎對宋璟很感興趣:“宋縣令能不能說來聽聽?”
“若張大人願意聽,有何不可?前年的時候……”
……
前年,杭州一帶陰雨綿綿,到了八九月份收割莊稼的季節,田地裏顆粒無收。米價一天一個價,到了十月,米價已從原來的每石四百文猛漲到每石一千五百文了。為了阻止米價節節上漲,朝廷連連下發官文,要求每石米的價格控製在五百文左右,違者就地斬首示眾。
杭州刺史王向高為了落實朝廷政策,限製杭州下屬各縣市麵上的米糧漲價,特派幾名心腹到各縣巡查。
心腹們先後回來稟報說:“大人,慘不忍睹啊,街頭到處都是餓死的災民,請您快想辦法啊,快向朝廷求援吧……”
自從規定大米不準漲價後,杭州的米商都不願意把米拿出來賣,導致市麵上無米可供,饑民紛紛外遷,杭州街頭到處是餓殍。王向高已向朝廷求援三次,可朝廷來信說陝甘一帶連年大旱,朝廷國庫空虛,無力顧及江南一帶的災情,讓他們自己想辦法。
王向高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時他派往鄞縣的心腹也回來了。
這個心腹一回來就跪倒在地,大呼道:“大人,鄞縣出大事了。”
在王向高的催促下,這名心腹從腰間掏出一張蓋著鄞縣印鑒的告示,說鄞縣縣令宋璟違抗聖旨,不但置朝廷每石米五百文之規定於不顧,而且還公開發布告示允許大米漲價,鄞縣的大米每石已漲到三千文了。
作為縣令,宋璟不僅不抑製米價上漲,而且還推波助瀾,致使米價漲了六倍,這是殺頭之罪啊。王向高看完告示後,驚訝不已。他心想,這宋璟肚子裏有些墨水,在江南有些名望,竟敢無視朝廷聖命,得找他算賬去。
第二天一大早,王向高就帶著師爺和一幫心腹,興師動眾地來到鄞縣。宋璟早已領著手下在城門口等候他了。
王向高一見到宋璟,就怒罵道:“宋璟,你可知罪?大災之年,違抗聖命,不積極抑製米價,我要親自送你麵君。”
說罷便招手示意手下將宋璟綁了。
這時,隻見宋璟的師爺來到他身邊,在其耳邊悄悄耳語,一旁的王向高見狀,朝那師爺大喊道:“你家大人已經快成朝廷的死囚了,有什麽事不敢大聲說出來讓我聽?”
那師爺嚇得跪倒在地,宋璟說道:“你就照實說吧。”
師爺點了點頭,對王向高說:“王大人,是這麽回事,自從我家大人發出布告允許大米漲價後,各地米商紛紛湧進鄞縣,他們為了感謝我家老爺,不斷給我家老爺送錢。前幾天,一個外地米商沒有給我家老爺送錢,老爺就派我跟那米商索要,這不,那米商的錢送來了。”
師爺的一番話,更讓王向高氣得吹胡子瞪眼睛,心想這宋璟的膽子也太大了,大災之年不僅不為朝廷著想,還擅自抬高米價,收賄索賄,發國難財,這樣的人砍頭一百次都不夠。
王向高咆哮道:“將那米商帶來。”
不一會兒,一個肥胖的米商被推到王向高麵前跪下,他嚇得哆嗦著身體道:“大人,草民有罪,但這不全是草民的錯。鄞縣發布公告說這裏允許大米漲價,我作為商人當然想賣高價,就跑來了。至於給那位大人送禮,本不是我的意願,是那位大人派人來索要,我才不得不……”
“滾!滾!”王向高不等那米商把話說完,就把他罵走了。
隨即,王向高問鄞縣師爺:“你們一共收了米商多少賄賂,可有賬目?”
師爺答道:“回老爺,全部有賬。”
王向高下令將宋璟和他的師爺押回鄞縣縣衙,準備審理後上報朝廷處決。
城門離縣衙有一段路程,當王向高帶領一隊人馬路過一個集市時,那裏人頭攢動,鬧市不遠處還傳來唱戲的聲音和陣陣掌聲。大災之年,杭州其他縣城都餓殍滿街,一遍淒涼,可鄞縣不僅集市繁華,還有唱戲的。王向高滿腹疑惑地來到那唱戲處,戲台前看戲的老百姓見有官府人馬到來,正要散去,王向高大喊道:“各位父老鄉親,我乃杭州刺史王向高,來本地視察災情,大家不必驚慌。”
王向高在講話時,老百姓已看到他們的縣令宋璟被捆綁押解,紛紛圍攏過來,下跪求情說:“大人,為何捆綁宋縣令,他可是好官啊。”
王向高把宋璟擅自抬高米價、收受賄賂的事情講了一遍,突然一位老婦人來到王向高麵前大聲說:“你說得不對,敢問大人,這大災之年,咱杭州府哪個縣不是街市蕭條?你再看咱鄞縣,米糧充足,街市繁華,沒有一個人餓死。這是誰的功勞?是宋縣令的!請問大人,我們宋縣令何罪之有?”老婦人的話引來一片掌聲。
王向高無言以對,這老婦人說得沒錯,鄞縣確實沒有一點受災的跡象。他沉默片刻後對圍觀群眾說道:“我會好好調查,給大家一個交代。請放心,朝廷不會冤枉一個好官,也決不放過一個貪官。”
來到鄞縣縣衙,王向高公開審理宋璟。公堂上,王向高問宋璟為何置朝廷聖命於不顧,抬高米價。
宋璟神情嚴肅地說:“大人,如果執行朝廷規定的米價政策,鄞縣跟其他縣一樣會餓死很多人。不放開米價,哪個米商願意出售大米?”
“這樣高的米價,老百姓買得起嗎?”
“大人有所不知,江南曆來富庶,不僅魚米豐饒,商業也十分發達,普通人家幾十年下來,都小有積蓄。乍遇荒年,人們需要的隻是糧食,米價雖高,儉省一點,也能堅持一年半載。那些家庭貧苦,無力買糧的人家,我會發給他們錢物救助。”
宋璟邊說邊叫師爺將救助名冊拿來呈遞給王向高。
救助的名冊上,不僅詳細記錄了受助人的名字、住址、家庭人口,而且還有受助人按的紅手印。
王向高翻看完畢後,語氣有所緩解,問道:“救助的錢來自哪裏?”
“大人有所不知,那些米商發財後,個個歡呼雀躍,紛紛給我宋璟送錢。如果我拒收,他們一定會誠惶誠恐,我就收下了,登記造冊後又發給那些無力買糧的窮人。”
宋璟叫師爺將那份收受米商銀兩的花名冊拿來。王向高將兩個花名冊進行比對,一收一支,分毫不差。
王向高這才發現宋璟的高明處,大災之年他將鄞縣治理得這麽好,實在不簡單。他不僅沒有治宋璟的罪,反而將鄞縣的做法上報朝廷,請求朝廷嘉獎宋璟。他甚至還向宋璟請教下一步應對杭州府災情的辦法。
宋璟建議杭州府境內都將米價徹底放開,說一開始米價會節節攀升,但不出三個月,米價就會回落到一千五百文左右一石。王向高根據宋璟的意思,通令江南各地放開糧價,米價一下子衝上每石三千五百文。全國各地的米商得知消息後,都源源不斷地把米販到江南來。江南市麵上大米充足,出現供大於求的局麵,不到三個月,米價果然又回落到一千五百文一石了。
江南民眾終於渡過了難關,杭州府卻又麵臨新的問題,陝甘一帶因大旱缺少米糧,朝廷下令要求各地支援。
宋璟又給王向高出主意,讓他即刻發布公告,以每石一千文的價格收購大米。
大米一千文一石,米商們肯賣嗎?王向高半信半疑,宋璟卻胸有成竹地說:“大人有所不知,前陣子這裏的米價飛漲,全國各地的商人都把米販到我們江南來了,賺足了腰包,眼下米糧越積越多,再過幾個月江南新米就上市了,那些商人不好再把米糧運回去,隻能降價銷售,否則就會賠本。我算了一下,一千文一石,米商已經保本了。”
王向高采納了宋璟的建議,以一千文一石收購了大量米糧,運往陝甘一帶,受到朝廷嘉獎。宋璟也因此名聲大振,便被調到了藍田做縣令。
……
張寶兒聽罷,眼前一亮,看來這宋璟是個人才。
“宋縣令,這幾****要上終南山,待我事辦完,還會來縣衙的,到時我會送你一份大禮的!”
“大禮?”
張寶兒笑了笑:“到時你就知道了,不過,我還有一事求宋縣令!”
“張大人請講,隻要能辦的到的,下官必當全力以赴!”
“我要去查一件案子,但又不能暴露身份,故而想從縣令大人這裏求一個縣衙捕快的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