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第265章 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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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寶兒聽袁風敘說完自己的經曆,也是一陣唏噓,他有些能夠理解袁風此刻的心情了。
良久,張寶兒才道:“袁掌門,現在不是你願不願意和朝廷沾上邊的事情,而是你得設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唯一的辦法,隻有找回虎符。”
張寶兒與袁風說話的時候,那兩頭神獸自山路緩緩地走了上來。
生性好鬥的雄獸躥上台階,望了一眼落花刀派那牢不可破的鐵門,四足用力,一頭已撞了上去!
“轟”的一聲巨響,天生神力的神獸挺角撞在鐵門上,鐵門亦顫動不已!
袁風與張寶兒聽到這聲巨想,不由相視了一眼。
張寶兒笑道:“袁掌門,我沒說錯吧,這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了的,人家可是找上門來了!”
說罷,張寶兒起身,便向外走去,袁風苦笑搖搖頭,跟著張寶兒向大門走去。
神獸的犄角與鐵門一次次猛烈相撞,鐵門巨震之下,石塵灰粉竟從門洞的牆隙中灑灑而落,青石寨的鐵門也禁受不住神獸的拚力相撞。一次比一次更猛烈的狂撞間,那兩扇鐵門中發出了一陣‘軋軋’異響。
隻聽得一陣沉雷般的轟響,那九九八十一顆鐵門釘齊射而出,其勢如狂矢勁箭,有十多顆砸撞在神獸的身上,剩下的全部飛出二十七八丈,落在石地與山坡之上,將山石野樹擊得火星四爆!
神獸被鐵門釘砸中,攻勢隻是稍微阻了一阻,轉眼間凶性又發,更為猛烈的撞門之聲又響起。
青石寨寨門上的釘洞中竟有七彩的毒煙噴出,神獸被籠罩在毒煙裏已經失去了蹤影!
神獸的凶性已被激至極處,在一次聚本身全部力量的撞門中,毒煙籠罩的青石寨寨門,竟在天崩地陷的一聲巨響裏,消失於視野之中。
倒塌的寨門廢墟上有人躍出,正是袁風、張寶兒、燕中儀與落花刀門下眾弟子。
袁風望著撞塌寨門的兩隻神獸,吼道:“阿史那竟流,你派神獸打頭陣算什麽英雄好漢,有膽量就給我站出來!”
還沒等袁風吼完,石坪正中的那隻好鬥的神雄獸竟衝著袁風狂奔而來。
袁風目露不屑,身形動也未動。
落花刀派的五大長老挺身站在了袁風身前,他們衣分五色,紅綠藍紫灰。
衣著紅綠的二人三十來歲,長的憨厚樸實,應該是袁風的弟子;衣著藍紫的兩人凶若獅虎、奇醜無比,看上去不像是中原人;而灰裝的卻是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頗有些仙風道骨。
灰裝的老者重咳了幾聲,一口濃痰已疾若彈丸般吐在狂奔而來的神獸的眼睛上!
神獸的一隻眼睛視物不清,立時止住狂奔的身形,落後的那頭雌獸一見雄獸遇險,趕上前來,急忙用身毛為雄獸擦去濃痰。
衣著紅綠的兩個年輕人揮手將四枚霹靂彈在天空中劃出幾道圓弧,在兩頭神獸的上空爆了開來,巨大的爆炸聲中,神獸身已全部籠罩在一片硝煙之內。
那兩個醜陋的長老把藍血毒針投進了刺鼻的硝煙之中,黃霧般的硝煙已成極毒的幽藍之色。
待硝煙被山風吹散,兩頭神獸站在掉落一地的藍血毒針中,昂首四顧,不僅沒有要死的意思,精神反而更加充沛,低頭挺角繼續向袁風撞來。
時近正午,天空雲黑如墨,沉雷滾滾如萬炮齊發。
神獸聽到雷聲,麵現驚恐之色,立時停止了攻擊。
身著紅綠的兩個年輕人抬著一頂用青布蓋覆著的平板過山轎,從倒塌的寨牆中躍出,這就是上次擒住神獸的絕命神鈸!
巨大的銅鈸有桌麵大小,誰會想到這兩隻巨大的銅鈸竟是落花刀派的鎮門之寶啊。
兩人一人抄起一隻人高的銅鈸,巨鈸的內壁全是狼牙般的鋼刺,二人拎著鈸頂奔到神獸身邊,重重地將它們合擊在一起,雙鈸發出了‘轟’的一聲巨響,兩隻神獸被震得一愣,還沒等回過神來,便被分別扣在了鈸下,二人得意洋洋地縱起,各自翻身坐在了鈸頂之上。
隨著轟轟的雷聲,冰涼的雨滴“劈裏啪啦”地落了下來。
被扣在鈸下的兩隻神獸用犄角狂頂亂撞鈸壁,銅鈸不斷地發出令人心悸的鳴響。
落花刀派如此厲害的鎮門之寶,竟也奈何不了這兩隻神獸!
雖然用絕命神鈸擒住了這兩隻神獸,但又如何才能將它們除去,不僅袁風不知道,張寶兒也不曉得。
雨幕籠罩的石坪中回蕩著神獸撞擊絕命神鈸的“轟轟”巨響。
張寶兒對袁風道:“兵部的虎符已經被阿史那竟流熔為鐵水,灌到了神獸的鼻孔之中,如果袁掌門有什麽高招,不妨出手把它們除掉,有了神獸的腹中還沒有消化的殘鐵,也能向朝廷複命啊!”
袁風不置可否,憑他的直覺,知道阿史那竟流就隱身在自己的不遠處,在暴風雨中,他對著身後倒塌的一片青石,大吼一聲道:“阿史那竟流,你還不現身更待何時?”
隻聽一陣惡笑,一個人出現在眾人麵前,不是臉戴青銅麵具的阿史那竟流還會是誰?
張寶兒目光灼灼:“阿史那竟流,果然是你!”
阿史那竟流盯著張寶兒,微微一笑道:“當年你來到突厥,那時候我就覺得你不一般,沒想到當年的李公子,現在竟然成了大唐的刑部侍郎了!”
“你為何要盜取我大唐虎符?”張寶兒淡淡問道。
阿史那竟流咬牙切齒地道:“我與劉震南有大仇,盜虎符自然是為了報仇。如今,大唐兵部的虎符已經毀掉,突厥軍隊隨時可以攻入大唐,本國師的大仇也就算報了!”
“沒想到你竟然會有如此惡毒的心思!”張寶兒目光變冷。
“本國師可管不了那麽多!”阿史那竟流目露凶光,又轉首對袁風道:“你可記得,二十年前受雇於人,遠赴突厥,殺死了本國師的結發之妻,這段血仇也到了償還的時候了!”
當年,袁風四處流落之時,為了生計的確受雇於人去過突厥,不過他並不知道雇請他的人竟然是兵部的人,更不知道殺的是阿史那竟流的妻子。
可不管怎麽說,袁風對不起阿史那竟流在先,他歎了口氣不言語了。
阿史那竟流仰麵向天,口中嘶呼一聲,道:“二十年來,本國師一直渴盼著這一天,報仇雪恨的這一天終於盼到了!”
“非要這樣嗎?”袁風有些無奈。
“來吧!納命來!”阿史那竟流大喝道。
事已如此,袁風無奈之下,抽出肋下那把又細又長的落花刀,兜頭劈向了風雨中的阿史那竟流。
阿史那竟流身體微動,在刀光中竟如一段被狂風卷起的柴枝般,斜飄五尺,閃過了袁風這必殺的一刀!
刀影中的阿史那竟流怒吼一聲,握起拳頭,對著半露在麵具外的鼻子連搗三拳,袁風看著新鮮,就連觀戰的張寶兒也不由得怔住!
憑阿史那竟流的身份,還不至於鬥不過人家便痛打自己,難道他的鼻腔中藏有什麽秘密武器不成?
果然,阿史那竟流的鼻腔中,已噴出了兩團鬥大的血霧,血霧在風雨中凝聚不散,衝袁風翻滾著飛了過來!
袁風怪叫一聲,揮刀砍向那兩團詭異的血霧,沒有想到落花刀將那兩團血霧劈成四團,四團血霧速度不減,仍繼續向袁風身上撞來!
燕中儀在一旁叫道:“血霧有毒,袁掌門快閃!”
袁風收刀縱出了一丈,那四團鬼魅般的血霧團竟如影相隨,他一見躲閃不是辦法,急忙扯下早已濕透的青布上衣,纏掛在落花刀的刀尖之上,向那四團血霧便迎了上去!
四團巨毒的血霧粘在了袁風的衣服上,隨著雨水的滴流,刀尖上的那件青布衣衫竟被毒血腐蝕變成了一堆粘粘糊糊的爛布!
燕中儀對身後的張寶兒提醒道:“師父修煉的是腐屍神功,他的血液中含有巨毒,千萬不能讓他的毒血和體液沾到身上!”
張寶兒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聽得一雙眼睛瞪得滾圓。
袁風竟然能想出刀挑衣衫,沾血吸毒的辦法,破去了阿史那竟流的血霧。
阿史那竟流朝著燕中儀恨眼瞪來:“吃裏爬外的死丫頭!”
就在這時,古雲天突然出現了,他對袁風道:“袁掌門,我來助你!”
說罷,古雲天取出懷中的那根鐵鏈,向阿史那竟流恨聲道:“你毀掉兵部虎符,挑起了這漫天的殺戮,受死吧!”
袁風的落花刀與古雲天的鐵鏈一左一右,衝著阿史那竟流便狂攻而上!
阿史那竟流縱是突厥的頂尖高手,亦也敵不過兩人聯手一擊,他被擊得倒飛三丈。他怒吼一聲,運起了極毒的腐屍神功,平日被他以內功煉化而服食的腐屍毒液,已從兩條手臂的皮膚中溢了出來,兩臂上的衣服盡皆被屍毒融掉,濃綠色的腐屍毒液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奇臭!
二人見狀大吃一驚,袁風拖刀先行退去,古雲天亦也擔心鐵鏈被融掉,鏈端在阿史那竟流的麵門上一晃,正要閃身後退,卻不想鏈端正掛在阿史那竟流的麵具上,隨著二人後退,那麵半遮著臉的銅麵具,已被鐵鏈帶了下來!
阿史那竟流戴著的麵具落地,露出一張盡是愁苦神色的臉來。
阿史那竟流仰天長歎了一口氣,抬腳將掉落在雨中的青銅麵具踩碎,大喊道:“天意,這也許就是天意吧!”
袁風聞聽此言,一拍腦袋說道:“你莫非就是二十年前的刑部總捕頭雷雨?”
阿史那竟流不置可否,半晌後方淒然道:“雷雨在二十年前便以身殉職了,現在站在你們麵前的是突厥國師阿史那竟流!”
古雲天在刑部聽過雷雨的事情,二十年前雷雨和燕紅麗夫妻二人深入突厥去辦案,最後雙雙殉職的事件也是有所耳聞,一聽已死了二十年的雷雨不僅驚人的複活,而且又以突厥國師的麵目出現,大驚道:“怪不得你把臉藏在了銅麵具的下麵,你是怕昔日的朋友認出你來!”
阿史那竟流痛苦地道:“老夫在刑部擔任總捕頭時,名字叫做雷雨,可雷雨投降了大突厥,他的名字就叫阿史那竟流了。”
燕中儀在一旁流淚道:“你,你是阿史那竟流也好,是雷雨也罷,那我又是誰?今天你一定要和我講清楚!”
阿史那竟流痛苦地道:“如果我把你的身世講出來,你一定會後悔!”
燕中儀臉上的淚水和著雨水流,道:“如果你不和我講明白,我才會真正地後悔一輩子!”
阿史那竟流猶豫了好半晌才道:“二十年前,我與你母親燕紅麗喬妝遠到突厥去辦案,就在以後的兩個月,發生了一場大戰!”
古雲天知道這件事情,他點點頭道:“當時突厥防禦的重點是伏虎關,沒想到大唐的軍隊卻選在幽穀關出擊,那場戰鬥持續了半個月,最後以大唐占領突厥的幽穀關作為結束!”
原來,雷雨當年與燕紅麗喬裝到突厥去擒捕一名變節投敵的遊騎將軍,可兩個人還未展開擒捕,便被突厥的軍隊捉住,最令雷雨不能相信的是突厥人從他令牌的夾層中搜出了一封密函,密函是大唐兵部交給突厥賢王阿史那默啜的密信,密函許諾將付給阿史那默啜二十萬兩銀子。
阿史那默啜是當時突厥的可汗阿史那骨咄祿的弟弟,阿史那默啜雖然善於用兵,但貪財在突厥也是聞名,阿史那骨咄祿可汗得到密函後,借機便收回了阿史那默啜的兵權,阿史那骨咄祿可汗在密信中看到大唐要集中全力攻打伏牛關,便從幽穀關抽調軍力加強了該關的軍防,卻不想大唐軍隊卻選擇了防禦空虛的幽穀關作為攻擊目標。
聽阿史那竟流講罷,張寶兒驚得半晌沒有說出話來,當年的幽穀關大捷,竟是用雷雨與燕紅麗用生命換回來的,堂堂刑部總捕頭,正四品的朝廷命官,被當成了一枚戰局上的棄子!
阿史那竟流激動道:“雷某被朝庭舍棄,一死也就罷了,但卻不應該在舍棄我的同時,竟然讓我身懷有孕的愛妻也白搭上一條性命!”
袁風哼了一聲道:“也隻有你這種身份的捕頭,突厥才會相信,也隻有身懷有孕的燕紅麗才會令突厥可汗不起疑,由此可見兵刑兩部的行事陰毒和肮髒齷齪!”
燕中儀咬牙道:“為了保全妻女的性命,你投降了突厥,有你這樣的父親,還不如沒有!”
雷雨臉色微變,口中叫道:“你沒有被人出賣的經曆,便沒有資格和我講這樣的狂話,我可以犧牲,你母親也可以犧牲,可是你當時隻是一個繈褓中的嬰兒,你怎麽能理解一個做父親的心情,我又怎麽會讓自己的女兒做無謂的犧牲呢?”
燕中儀果真是燕紅麗所生,她真是雷雨的女兒,難怪雷雨會讓她隨母親姓!
忽聽得一陣人喊馬嘶的雜遝之響,石坪外竟出現了一隊全副武裝的軍隊,領首的戰馬上端坐著兵部尚書劉震南。
“劉尚書,你怎麽來了?”張寶兒奇怪道。
“我帶兵部虎翼營來助張大人一臂之力!”
話剛說完,劉震南竟發現雷雨立在場中,他不由瞪大了一雙眼睛,驚訝萬分地道:“雷雨,你竟然沒死?”
雷雨看見劉震南,不由得雙目充血,咬牙切齒地道:“劉震南,當年就是你,為了升官才給兵部那些狗官獻了如此惡毒之計,將我們夫妻二人出賣給了突厥,你如願以償升了官。這也就罷了,可你又雇請袁風深入突厥,對我們趕盡殺絕,真是惡毒之極!”
劉震南獰笑道:“斬草除根,向來是本大人行事的一貫原則!”
“二十年前的這段血仇,今天我一定要你用鮮血來償還!”阿史那竟流恨聲道。
劉震南仰天狂笑道:“兩國交戰,隻有輸贏勝敗,哪有什麽道理可講,燕紅麗、雷雨,還有我劉震南,在朝庭的利益麵前,原本就是無足輕重的人物,可你為報私仇,竟將兵部的虎符盜走,搞得當今朝庭一片大亂,識相的乖乖交出虎符,本尚書可留你一具全屍,否則萬箭齊發之下,你後悔也晚了!”
雷雨望著石坪外張弓搭箭的虎翼營人馬,不由得冷笑道:“虎符已被我化成了鐵汁,灌進了神獸的鼻孔之中,你要想得到虎符,殺死神獸再說吧!”
言畢,阿史那竟流雙掌一揮,向劉震南飛撲而上。
劉震南一聽虎符被毀,氣得幾乎噴血,兵部虎符幹係重大,如果不能完璧歸趙,別說前程,估計腦袋都不保,他用手一指張寶兒道:“張大人,趕快後退,本官替朝庭消滅異已匪患,可要開弓放箭了!”
張寶兒卻並沒有動,他不動聲色道:“虎符被盜一案陛下已經讓我全權負責了,請劉尚書不要插手此事!”
“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劉震南奸笑道:“將你們全部射殺,本大人再重做一隻虎符也可以向朝庭複命!至於張大人與古總捕頭嘛,我會上奏陛下,你們與突厥國師同歸於盡了。”
張寶兒目中露出一股殺氣,直直射向劉震南。
劉震南不由退了一步,忙指揮場外軍士將強弓上的利箭箭尖直指石坪中的眾人。
雷雨卻似沒看見一般,他轉首對張寶兒道:“突厥可汗因為相信了我的假情報,以至於將幽穀關丟失,但他並沒有將我與娘子下旨處死,反而對我以國師之禮待之。張大人,換作你,你會怎麽做?”
張寶兒默然無語,劉震南的做法的確齷齪,雷雨的經曆也的確讓人同情。
雷雨又對燕中儀道:“儀兒,我們在大唐無足輕重,但在突厥卻可以一言九鼎,你還是隨為父回到突厥去吧!”
燕中儀痛苦地搖頭。
雷雨流著淚哀求道:“儀兒,可你是我的女兒,為父是你唯一的親人啊!”
燕中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