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番外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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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如是很明白他在想什麽,說來說去,他是想逼她表態不會支持太子,最好是和太子黨涇渭分明。但不過,她憑什麽要聽從他的擺布?更何況,要在朝堂立足,她可能會同太子劃清界限、不相往來嗎?

    我自有分寸。”景如是不願再同他多費口舌,祁王派也不是她的明智之選。“我既不會聽命於你,也不會依附於太子。所以,我的事情你不必過問。”

    語畢,她想離開。

    康惜賜卻想也不想地,伸手拉住了她。

    你做什麽?”景如是側眸,目露不悅。

    拒絕王氏聯姻。”康惜賜固執地要求道。其實他都不知,現在的他有多麽反常。照理說,他掌握著她最重要的秘密,她又申明了立場,他應該放心了。可是不知為何,自從剛才在大殿聽到她答應賜婚的那一刻起,他的心裏一直不舒服。王氏是潛藏的釘子,即使她再聰明謹慎,他也不願讓她答應這門親事。

    我再說一次。”景如是一字一頓、清晰明白地表明道,“不關你事!”

    說完,她用力甩手,想掙脫他,卻不想他緊緊扣著她的手腕,不肯鬆手。

    你拒絕,我放開。”康惜賜討價還價道。

    我偏不拒絕,我不信你還能一直拉住我不成。”景如是起了逆反心,他固執那她更加執著,她才不會聽命於他。

    在兩人拉扯之際,大樹的陰影處出現了一人。

    康惜賜,有人來了,你還不放開!”景如是敏銳地察覺到第三人的氣息,於是惱怒地低吼道,她的手臂都快被他抓疼了,若不是怕引來更多的人,她早動手揍他了。

    康惜賜也注意到了,他卻不驚,反而認定此時更好威脅景如是:“不想鬧大,你聽我的。”

    我偏不聽。”景如是痛恨被人威脅,哪肯輕易服軟。

    既然如此,我們隻能這樣僵持著了。”康惜賜不急不怒,顯得極有耐心。

    景如是忽然停止了掙紮,她抬眸望向他,如水般清冽的眸底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她從牙縫蹦出一句話來:“你想玩是吧?”

    康惜賜鳳眸微眯,還未猜到這句話的意思,被她的下一個動作驚得渾身一滯!

    景如是踮起腳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倏地貼過來,在他的唇印了一吻!

    他的心髒猛然跳動,一時間血液衝大腦,讓他的思維陷入了空白之。

    待他反應過來後,她早已甩開了他的鉗製,退到了幾步開外。

    景如是唇角輕揚,像隻狡狐般笑了:“你幾次三番糾纏於我,莫不是喜歡我了?我告訴你,你若是敢泄露我的事情,那我告訴所有人:偉大的祁王殿下原來有斷袖之癖,因為求愛不得,所以才會抹黑我。你說,天下悠悠之口,有多少人會相信你,又有多少人會信我呢?”

    你倒挺會倒打一耙。”康惜賜這話聽不出喜怒,氣息卻有些冷了。

    你不仁我不義。”景如是低聲扔下這句話,轉身騰躍而起,快速離開了。

    康惜賜沒有追去,望了一眼她消失的方向,也緩步走遠了。

    樹蔭後,巢彥久久站立,黯沉如夜的眸子裏閃動著錯愕、驚異以及一絲幾不可察的憤怒。殿下和景如是,他們兩人竟然!

    走在鵝卵石鋪的小徑,康惜賜的心也未曾平靜。她的吻很輕很柔,卻久久縈繞在他的唇,好靜湖之忽然飄落了一葉柳絮,雖然那般輕柔緩絮,卻激起了陣陣漣漪,層層搖曳。

    然而那個始作俑者卻渾然不覺,自己這有些可笑的威脅方式,卻引得兩人徹夜難眠。

    回到景府,景如是坐在書桌前,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她回想起很多年前,她與景從之的一番爭執。那時她不能理解父親為何執意要鋒芒畢露,但時過境遷,如今的她終於明白了他的道理。

    景家這樣的家族是不可能低調的啊。

    即使她想立,別人也不會給她機會。樹欲靜而風不止,有很多人都虎視眈眈著,或盼著景家這棵大樹倒下,以瓜分土壤。或千方百計拉攏,求蒙蔭其下。

    她若是不選擇盟友,隻怕會成為眾矢之的。可若是非要做出抉擇,太子和祁王兩派都絕然是不能依附的。

    若是以前,景家大可自成一派,與皇室抗衡。可自從景從之走後,景家已大不如前了。外人不知道,可她卻誰都清楚,現在的景家雖然風光猶在,但也隻是具空殼。權勢大減、人心離散,不斷有親信、分家之人脫離背叛,連那支傳說豢養的軍隊,也不過是長老會放出的威懾彈罷了。

    作為家主,她的職責是帶領家族重回巔峰,無人可欺。可是通過一係列事情來看,老皇帝是鐵了心要堵死她,不讓她重振景家的。

    一陣冷風從格子窗外吹來,吹散了她的酒氣,也吹動了她對麵那副巨大的江山圖。

    景如是的腦子漸漸清明起來,她的視線落在那縱橫的山脈河川,血液忽然沸騰了起來。

    困則思變,如果眼前是絕境,那她何不創造出一片新的天地,來親手撰寫自己的宿命?

    皇帝、太子、祁王,任何一人當政景家都絕無翻身可能,唯有另尋可取代同時又能扶持景家的人,家族才能在殘酷的皇位之爭生存下來。

    可這樣的人,她該去哪裏尋找呢?

    夜未央,萬籟俱寂。各懷心思的人輾轉臥榻,太多疑問,太多未知。

    翌日,賜婚的聖旨到了。景如是跪接過聖旨,象征性地打賞了幾名宮人,待人群散盡後,她將聖旨扔給下人,自己走進了書房。

    然而,那裏早坐著一名不速之客了。

    你來做什麽?”景如是微微蹙眉,合房門,對不請自來的雲淺雪問道。

    雲淺雪一襲飄逸的月白長裳,遠看去並不華麗,近看才能瞧清那一層層用金銀絲線繡著的繁複圖案。他修眉微挑,鳳眸含情,潤澤的唇瓣揚出一抹魅惑的弧度,舉手投足間帶著渾然天成的萬種風情。

    轉側綺靡,顧盼則妍,大抵說的是他這般的容貌了。

    然而這樣一張舉世無雙的容顏,在景如是的眼也並無特別之處。她將不高興的情緒掛在臉,擺給雲淺雪看。因為雲淺雪已經有好幾次商都不商量自作主張,老是打亂她的步驟,所以她實在沒辦法對他客氣起來。

    如是表弟,你這是不歡迎為兄嗎?”雲淺雪笑意更深,故意裝出迷惑之色。

    開門見山吧,你來的目的為何?”景如是也不同他繞圈子,在他的對麵坐下,發問道。

    嗬嗬,許久不見,寒暄的話也不說幾句嗎?為兄可是甚為掛念賢弟啊。”雲淺雪話雖這麽說,但那風輕雲淡的表情還真是沒有說服力。

    行了,你不必學人那套,繞個沒完。”景如是打斷他的東拉西扯,提醒他趕快說完趕快走人。

    我還以為你為官之後,會喜歡這縐縐的一套呢。”雲淺雪早給自己泡好了一壺茶,也不等主人邀請,便很自然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香味馥鬱,齒舌留香,不愧是‘極品雪芽’。”

    我從來都不喜歡人那套,你一個武林盟主也不必附庸風雅了。”景如是對他說話向來不留情麵。

    雲淺雪笑笑,仍然一副慵懶輕佻的模樣,不過總算說道正事來了:“聽說皇帝為你賜婚了?”

    景如是冷笑著看著他:“你的人應該全都告訴你了吧,還要我補充什麽?”

    看來你對曲劇和我有一些意見啊。”雲淺雪早料到了她的態度,不躲不避,接下了她的話。

    雲淺雪,我們之間是合作關係,不是賓主,所以你用不著想法設法地監視我、暗示我。”景如是趁現在挑明道,“當初我利用雲氏幫景家避禍,而你和你爹則利用景家的裙帶關係步入朝堂。說到底,我已經還清了你們的恩情,並不虧欠。你若是明白這一點,該知進退、明得失,不要讓我們之間並不牢靠的關係變得岌岌可危。”

    雲家有野心我並不否認。”雲淺雪雖然讓景如是覺得礙眼,但有一點她還是欣賞的,那是他會把目的擺台麵,明明白白地告訴對方,不作偽態之舉,“不過我做的也是為你好。”

    我被匈奴圍困時,你阻止初一前來救我也是為我好?”景如是諷刺道。

    你若輕易敗了,不會是景家子孫了。”雲淺雪淡定從容地拍起了馬屁,“我相信你。”

    景如是被他那“含情脈脈”的眼神看得起了層雞皮疙瘩,她忍住搓手臂的衝動,冷哼了一聲,說出了他的真實心聲:“你阻止初一來救我,不過是因為京城需要一個主事人,以防止有人借機發難,打壓景氏。你當然不是真的為景家著想了,你是害怕一旦景家沒落下去,你雲氏平步青雲的意圖很難實現了。”

    雲淺雪不置可否,以微笑默認了。

    景如是掃了他一眼,才繼續說道:“你什麽事情都考慮周全,卻忘了一點。”“哦,願聞其詳。”雲淺雪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這天下並不是人人都能當景家家主的。所以,你以為我死了,你還能扶持起另一個‘景如是’嗎?”景如是嗤笑一聲,目光透出絲絲傲氣來。

    雲淺雪深思了一會兒,摩挲著光潔的下巴,附和地點頭道:“的確不能。”

    江湖的紛爭你我懂,但朝堂的傾軋我應該是不需要別人來教的。雲淺雪,你說是嗎?”景如是申明態度,自己是絕不可能一次又一次放任他的越界的。

    雲淺雪笑得狡黠魅惑,緩緩道:“本來今日我還真是來勸說賢弟與太子聯姻一事的,不過現在看來是不需愚兄的拙見了。”

    知道他是想讓她靠攏太子,以防腹背受敵的局麵,不過景如是有自己的打算:“雖然目前皇帝不肯重用我,景氏親信也遭到不斷打壓,但我並不打算親近太子以換取短時間的盟友。我立還能讓各派想法子拉攏下,若是歸順太子,反倒會引來皇帝更深的猜忌。”

    雲淺雪也不是蠢人,這麽淺顯的道理不會想不明白,他的打算本是讓景如是既不拒絕同時也保持一定的距離,這樣會讓觀望的各派不再置身事外,反而會主動來拉攏景如是。當然最重要,趁著朝你爭我奪時,他的人辦事才會不引人矚目。

    起太子,我倒覺得祁王或許會是一名好盟友。”雲淺雪廣袖輕拂,便將茶杯置回了茶托。他的話同他的動作一般雲淡風輕,卻讓景如是皺起了眉頭。

    康惜賜?”她質問道,“你不會和他有什麽牽連吧?”

    雲某不過一介武夫,又怎能同心高氣傲的祁王攀關係呢?”雲淺雪一句話便將自己撇清了。

    那你為何提他?你不知道他一直懷疑是我爹害死了他父親嗎?”景如是對雲淺雪的否認有所保留,不過以她認識的康惜賜來說,的確是不屑同江湖人打交道的。

    這些都是一輩的恩怨了。”雲淺雪似乎覺得殺父之仇不過是過眼雲煙,時間長了仇恨淡了。他意有所指道:“況且,最近你們不是相處得不錯嗎?”

    景如是剛想開口反駁,門卻被敲響了:“少爺,巢青史大人前來拜訪。”

    巢青史?景如是一怔,還在想他為何來找她時,雲淺雪已起身欲走:“賢弟有貴客門,愚兄不多擾了。”

    嗯。”景如是點點頭,正站起來時,卻隻聽雲淺雪在她耳邊輕輕留下一句話:“祁王對你很特別。”

    雲淺雪!”景如是惱羞成怒,一記眼刀殺過去,室內卻已隻剩下她了。

    走在路,景如是不由得陷入了沉思。雲淺雪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在暗示什麽?雖說她與雲家是相互利用的關係,但都互相提防著彼此,所以雲淺雪不可能神通鬼大到知曉她的一舉一動還不被她察覺。

    她與康惜賜在涼州發生的事,雲淺雪不能得知,回京之後,她更是特意命人監視著雲家,諒他武功再高強也不可能監視到她。

    那麽,他是如何看出康惜賜對她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