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番外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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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其實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 ”招娣放下筷子,愧疚地說道,“我不該讓你為我擔心。不過你放心,楽殿下雖然脾氣不好,但他沒有為難我。”
說著,她將前因後果都詳述了一遍。
景如是點點頭:“原來如此。”
大哥哥,你會生我的氣嗎?”招娣咬著嘴唇,地下了頭。
沒料到,景如是卻答道:“我很開心。”
啊?”招娣抬起頭來,大眼裏布滿了詫異。
景如是摸著她的腦袋,笑道:“傻丫頭,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聰明,現在連皇帝的子孫也不你,我當然開心了。既然你已經答應了康之楽,而且你也打算信守承諾,我也不會阻攔你。但是你要記住,一旦那小子敢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
知道。”招娣用力地點頭,眼睛彎成了兩彎月牙。
借此機會,景如是不忘勸說道:“招娣,你要明白,這個世界不是每個人都能幸運地擁有一個聰明的頭腦的。你聰明,但是你隻圍繞著小和,他脆弱於是你堅強,他嬌生慣養於是你想法設法遷他,連讀書這件事情,你也是為他而學。雖說世人都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可那都是愚蠢之人的偏見。在景府裏,隻要你想學,我一定會找最好的夫子來教授你。”
招娣低著頭,一語未發,半晌之後,聲音低低地說道:“大哥哥,我一直沒告訴你我的身世。其實我是半漢半胡,我與小和並不是同一位娘親所生。”
景如是心稍微有些許驚訝,雖然她也曾猜測過招娣並非正室所出,但並沒想到她的母親會是胡人。因為這個時代漢胡是禁止通婚的,況且招娣長得也並不像胡人。
不過她沒有表現出絲毫詫異之色,靜靜等招娣說下去。
我沒有見過我娘,不記得她長什麽模樣,也不知道她的名字,隻依稀從其他人口聽到,我娘生下我之後,被我爹給趕走了。因為我的胡人血統,我爹本來是打算將我賣給大戶人家做奴婢的。那時候小和的娘剛嫁進來,她見我長得不似胡人,便勸說我爹留下了我,還把我當做自己的女兒撫養長大。我很感激大娘,所以,我要對小和好,盡我最大的能力保護他。”
說到最後,招娣抬起小臉,目光裏充滿了堅持。
小和知道嗎?”景如是問道。
不知道。”招娣搖搖頭。
你的身世是聽誰說的?”景如是又問。
聽家裏的下人們議論的。”招娣輕聲道。
你大娘不禁止他們私下議論嗎?”景如是再問。
招娣愣了楞,慢慢搖了搖頭。
景如是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招娣是個惹人心疼的好孩子。可是這樣懂事的好孩子,卻遇到這樣的父母。收養她卻又不隱瞞她的身世,這樣的做法是為了時時刻刻提醒招娣她低賤的出生以及蒙受的恩惠,讓招娣活在自卑與報恩的世界。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暗示下,招娣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個觀念,所以在小和麵前她保持者仆人的卑微姿態,一生都在為這個“主人”而活。
有一點景如是絕對相信,那是她爹是看在她長得不像胡人的份才留下她的。無關恩情,隻有算計與私心。
但這些成年人陰暗卑鄙的心理又怎能啟口,來戳破招娣的幻想,來顛覆她的信念?
景如是的心裏有一絲絲抽疼,卻不能不微笑著說道:“你盡到了好姐姐的責任,不過小和畢竟是男孩子,他不可能永遠躲在你的羽翼之下。你也該放手讓他鍛煉鍛煉了。”“嗯,我會和小和說的。”招娣聽話地點點頭。
三日後,當招娣隨小和回到國子監內,一個讓她意外的人卻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今晚來替本殿寫課業。”康之楽嫌棄地看著正卷起袖子搓洗衣服的招娣,酷酷地撂下命令。
啊?”招娣本以為不會再見到他,有些錯愕。
啊什麽啊,聽不懂本殿的話?”康之楽威脅地盯著她,口氣不善。
我以為你不會再叫我寫了。”招娣眼睛看向別處,她其實不喜歡康之楽,巴不得他永遠別出現。
誰給你的蠢念頭?”康之楽狐疑地眯起眸子,質問道。
因為我是胡人啊——”招娣的聲音小了下去,她怕被更多的人知道。
哼,胡人果然都是一群蠢家夥。”康之楽從鼻腔裏發出不屑的冷哼聲,“讓你來你來,少廢話。”
哦。”招娣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一臉蠢相。”康之楽怎麽看她都覺得不順眼,罵了一句才轉身大步走開了。
你要是聰明不會要我代筆了。”招娣小聲嘀咕道,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康之楽似乎聽到她在嘀咕,於是回過頭來,卻看到招娣又在專心洗衣服了。
國子監內的傍晚冷得讓人發抖,招娣的手泡在冷水,凍得通紅,連鼻頭都有些紅腫。
康之楽皺著眉頭,看她賣力地捶打,越發肯定她是個蠢貨了。這麽冷還要洗衣服,凍死算了。
然而腳步卻不知不覺地走近她,在招娣抬起頭詫異的目光,康之楽扔下了幾片金葉子:“叫其他人幫你洗,真是蠢死了。”
說完,他大步離開,剩下不明裏的招娣傻傻蹲著,半天忘了反應。
此時京城的另一頭,正華燈初、紅粉飄香。燕瘦環肥的姑娘們依靠在勾欄邊,揮動羅帕,扭動身軀,嬌笑著招呼正匆匆趕來的客人們。
一輛輛或樸素或華麗的馬車疾馳而來,停靠在青樓門口。越來越多的人如潮水般湧入各大大小小的青樓。
京城的夜晚才正要開始。
殿下,這是從天山采摘而來的饒白眉,有凝神靜氣的功效。解語特意為殿下泡製的,請殿下一試。”女子低眉順眸,一雙纖纖素手端起茶盞,軟語溫濃地說道。
擱在一邊吧。”豐神俊朗的男子寬袍廣袖,端坐在軟墊,舉手投足間散發出濃濃貴氣,語氣卻清冷寒涼。
是。”花解語伸出的手臂在半空僵住,但馬恢複了常態,依言將茶杯放在康惜賜右手邊的矮幾。
皖南別苑的事如何了?”康惜賜鳳眸微垂,濃密纖長的睫毛在高挺的鼻翼兩側灑下淡淡的陰影,遮掩住了眸子裏的寒冷與銳利。
花解語柔順地蹲跪在他的斜後側,聲音溫軟恬謐,傾城傾國的容顏在燭火下更顯得美豔無方,她回稟道:“回殿下,梁柱已被做了手腳,牆體也已開始剝落,待到巡檢時,別苑會支撐不住而變作危房。此事一旦傳到陛下那裏,作為監督史的太子殿下定然脫不了幹係。”
康惜賜擺弄著手下的棋譜,似漫不經心道:“巡檢也快了,切記做得幹淨利落。”
解語遵命。”花解語低頭,又請示道,“那參與此事的人該如何處置?”
康惜賜抬眸看向她,目光足以讓她的心又冷幾分,他啟唇,緩緩說道:“斬草除根,還需要本王教你嗎?”
花解語心髒一個漏跳,趕緊伏低身子,惶恐道:“解語失言了,解語知道該怎麽做了。”
很好。”康惜賜得到想要的答案,便毫不留戀地起身,在離去時,扔下了下一道指示,“徐州總常明日會來香江閣,你應該明白該做什麽。”
解語明白。”花解語恭敬柔順地應道,待香閨門重新合後,才緩緩抬起頭來,一雙美眸劃過淡淡的哀傷。
即使知道與他的距離不啻天淵,即使明白他留下她不過是利用她的美色來迷惑政敵,以便探聽情報、打擊對手,即使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隻要能見到他好,不要奢求過多。
然而每一次他決然無情地離去,還是會讓她的心痛幾分。
嗬,花解語啊花解語,誰讓你愛的是這樣一名男子呢,他優秀、冷漠,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是帝王之才,注定是不會多停留一秒在你身邊的。我這樣卑微的女子,也隻能遠遠注視著他,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全部,來鋪他的錦繡之路。
哈哈,美人,再讓我香一個。”臨江的一間暖閣內,一群男女正玩得不亦樂乎,其放得最開、滿屋亂竄的竟然是景如是。
她雙頰酡紅,一看便知喝了不少酒,她幾步快跑追一名嬌笑著躲避的女子,用力啵了幾下,哈哈大笑。
好了,我也要顧著另一邊的美人兒,下次再來找你們玩。”景如是原來是過來“竄場子”的,一陣調戲之後,便挪動著虛浮的腳步往門外走了。
景兄,慢走……”屋內的人也全都喝高了,一個個東倒西歪的,傻傻地笑著給景如是揮手作別。
景如是出了門,扶著牆壁走得不太利索,看來的確是醉了。
景大人,喝醉了?小的扶您過去吧。”龜奴立馬殷勤地湊過來,想幫忙。
不用,我根本沒醉,你去扶那些喝醉的人吧。”景如是從懷裏掏出幾甸銀子,扔給龜奴,自己左右搖擺地往前走了。
謝謝景大人。”龜奴笑嘻嘻地撿起銀子,連連道謝。
連著幾日,景如是都在各青樓流連忘返,徹夜不歸,不僅在風月場界混了個臉熟,還因出手闊綽而大受歡迎。
一路走著,還遇見了不少熟人,她一一揮手打招呼,行為非常高調。
然而冷不丁地,她的胳膊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猛地拉進了一扇門內,隨著“咚”的一聲房門合,她才看清眼前之人竟是康惜賜。
景如是撇嘴問道:“你拉我進來做什麽?”
康惜賜盯著她,俊美無濤的麵容帶著一絲顯然易見的怒氣,他質問道:“應該是我問你來這裏做什麽?”
剛才他將她的荒唐舉動盡收眼底,她一名女子,竟跑到青樓“廝混”,實在是太不像話了!“這裏是青樓,我當然是在尋找囉。”景如是聳聳攤手,回答得理所當然。她瞪了康惜賜一眼,反問道,“那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自有原因。”康惜賜說著一把拉起她的手腕,不容置喙地說道,“跟我走。”
我不!”景如是狠狠甩開他的手,橫眉冷對道,“我為什麽要跟你走?”
你是女子,來青樓不覺得很不像樣嗎?”她渾身散發出的酒氣讓他的眉頭皺得更緊。
誰規定隻有男人能尋歡?”景如是不屑道,“況且又沒人知道我是女人。”
說著,她打了個酒嗝,酒氣全都噴在了他的身。
康惜賜也懶得和一名醉鬼多說,他飛快地出手想把她硬拖走,沒想到,景如是此刻的身手還相當矯健,快速退後兩步,拍開了他的手。
康惜賜眸色又冷了幾分,追前想抓住她。
景如是被他煩到了,一追一退間兩人交了手。
砰砰”讓屋內的桌椅都移了位。
夠了。”康惜賜漸漸失了耐心,出手也不再克製,一把抓向她的肩膀。
景如是扭轉身子,側身避開,不料頭發卻被他趁勢扯散了。
滿頭青絲如瀑布般傾瀉下來,將那張白淨嬌豔的小臉襯托得越加明麗動人。
景如是大怒,罵道:“康惜賜,你今天是想打架是不?”
康惜賜也暫時停下了動作,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模樣,忽然覺得有點可笑。
突然,門口傳來男子的大笑聲,有人往這個房間走來了。
兩人同時一愣,意識到這裏是青樓,當然隨時都有人進出的。景如是此刻的樣子不能讓其他人看到,心念電轉間,她欲衝向窗戶,從那裏逃脫。
來不及了。”康惜賜卻一把拉住她,將她往衣櫃裏一塞,自己也擠了進去。
你給我出去。”景如是以手抵著康惜賜的胸膛,怒目道。這衣櫃是放女子日常衣物的,本不大,擠入一人還行,要躲藏兩人很勉強了,更何況康惜賜身量又高,占去了大半空間。
康惜賜低聲道:“你想讓別人看見我們現在的模樣,你把我推出去。”
門“吱呀”一聲開了,男子猴急的催促聲和女子刺耳的嬌笑聲同時傳來,讓景如是不敢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