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番外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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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不走要穿幫了,她想腳底抹油走人,卻發現最近的小巷子也有二十來米。小說這樣明目張膽地開溜,怕走不出幾步被拿下。一麵腦子飛速旋轉,一麵又抵擋不住好心,想看看北涼國主的真麵目。唉,學這專業真不好,好害死貓啊。

    段業也二十來歲,一米七五左右的個子,臉有些方正,總體看去很儒雅。他正拿著紙筆跟一個軍官打扮的人談話,看到了那個小頭目,也回了一揖。

    段參軍,太好了。正要找你呢。嫂子一人出城采藥可不安全,段參軍新婚燕爾,怎舍得

    段業自然無詫異,對她看了一眼,正要開口否決,景如是趕緊裝作看到親人的喜悅,飛奔到他麵前,低聲說:妾身曾得高人指點,可一窺天機。段參軍若救得妾身,自有回報。

    史書載段業本人並無權謀,隻信任卜卦巫術。她這一招,希望能正他下懷。

    他滿腹懷疑地看她,看他的神色似乎並不相信她有這本事。其實也不怪,她長得太過年輕,又是一身汗汙臭氣,渾身沒有半點神棍的樣子。心下著急,低聲問:呂將軍在攻破龜茲前夜可曾夜夢金象飛越城外

    這是晉書裏的記載,呂光因為這個夢信心大增,此謂佛神去之,胡必亡矣。因為晉書裏寫了太多怪力神論,所以後世史學家往往不把它當成正史。她現在是在押寶,押的是呂光為了安撫敵眾我寡下的軍心,的確編出了這個夢說給將領聽。押錯了,再想別的辦法。

    果真他驚訝地抬頭,沉思一會,對著她看了又看,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謝了那個頭目,再拜別與他說話的軍人,在他們的調笑帶著她離開。

    跟著他走時心裏還是惴惴。不過,以她所知曆史的段業,不是呂光那種武夫,實在不行,她隻能以武力生擒他了。他帶著她走進了一所民房,裏麵有好幾個人模樣的向他打招呼。應該是強行征用了龜茲人的房子,而住在裏麵的都是官。

    進了房間,隻剩她們倆時,景如是主動對著他一拜:段參軍,妾身冒充參軍家眷,實是為保身。無奈之舉望參軍見諒。

    小娘子無需多禮,段某能明白小娘子的苦心。他倒是彬彬有禮,一下子讓她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妾身所說高人,乃是名震西域的大法師鳩摩羅什。妾身有緣,曾於法師處管窺蠡測,已是受益非淺。此番入龜茲城,也是希望能再見法師天顏。若還能得法師點撥,妾身定可更具神算。她不知道羅什現在是什麽狀況,隻能用這些會讓段業感興趣的話從旁打聽。

    嗯,鳩摩羅什大法師之名如雷貫耳,段某亦知法師深解法相,善閑陰陽。心一直神往呢。

    哦段參軍還不曾見過法師麽聽說法師正在呂將軍處,段參軍應該能常見到啊。她不動聲色地看他的反應。

    他臉有絲無奈:段某何嚐不想。隻是法師現正被將軍所羈,段某無從相見啊。

    妾身曾與法師有緣,若能得參軍相助,見法師一麵,妾身定讓法師為參軍指點一二。

    這,怕是不能。他似乎很心動,卻猶豫著。聽說將軍將法師羈留在王宮,以段某職位,應該無法得見。

    她失望了。現在得到的消息隻有他被囚王宮,其實在路時,她想起呂光會對鳩摩羅什做什麽了,根據她所知的曆史,呂光會逼迫鳩摩羅什破戒,而以她認識的鳩摩羅什來說,定然是寧死不肯從的,所以呂光才會囚禁他。但這些都隻是景如是的推測,到底呂光有沒有逼他破戒,估計段業這樣的級別,又不是氐人親信,估計也不知道。

    她隻好再問段業一些其它問題,知道龜茲城被攻破已經五日了,破城第三日白震登基當了龜茲王。

    想想隻能求段業:段參軍,不知能否派人送我去找鳩摩羅什法師的弟弟弗沙提婆呢現在孤身出去,無異於羊入虎口。那些搶掠的士兵恐怕不是她一人能對付的。

    怕他不答應,趕緊壓低嗓子,神神道道地說:以妾身所學相人,觀參軍非池蝦蟹,參軍身被磷光,日後定有番大做為。

    此話當真他還真是很迷信,臉也是一副詭秘的樣子,同樣壓低聲音,卻是在何時何地,萬望小娘子告知。

    為了讓他願意送她,景如是吊吊他胃口:參軍若肯送妾身,妾身即回報讖語。

    讖緯在漢晉南北朝時期非常盛行,與儒學玄學密不可分,其實是很隱諱詭秘的預言。王猛為了讓苻堅殺了來降的鮮卑人,利用讖緯叫人散布甲申乙酉,魚羊食人。苻堅仍然厚待慕容垂等人,但他超時代的民族政策沒有奏效,王猛的這個讖緯驚人地準確。公元384年是甲申年,這一年開始,前秦解體。魚羊為鮮,雖然苻堅是被羌人姚萇所殺,但前秦最終的覆滅,是在鮮卑人聲勢浩大的複國運動。

    當然景如是的所有曆史知識都是基於自己的時代,麵前這個平行時空的段業,不知道會不會信呢

    讓她欣喜的是,即使是不同的時空,人物的性格是不會有太大出入,所以段業自然也是對讖緯充滿敬畏和好的。

    段業答應親自護送她,實在是讖緯的力量強大啊。

    弗沙提婆貴為國師,通過與鳩摩羅什的關係,景如是與其也已成為朋友。到了國師府,卻發現門口居然有人把守,看樣子是龜茲士兵。幸好段業身有呂光部隊的腰牌,龜茲士兵不敢得罪呂光的人,進去稟報了。

    門麵也有重新粉刷裝飾過,雖然不奢華但是很雅致。再加這樣士兵把守的陣勢,看來弗沙提婆的處境暫時還不需要擔心。

    在等待的過程,景如是偷偷跟段業說:初顯華光是建康,功業成在河西。記住,切莫泄漏天機,否則無法靈驗。這是她一路走來時在腦拚命搜刮出來的,當然沒啥采,不過讖緯是要這樣隱諱。建康是指他會被呂光封為建康太守,河西指的是河西走廊,他稱王的北涼所在地。而現在,他可能會以為建康是東晉的地盤,河西的指稱也很泛泛。她用讖緯這種方式,不算泄漏曆史吧

    更何況,說不定在這個時空裏段業也可能根本不會稱王。

    其實他稱王後隻活了不到五年,便在跟沮渠蒙遜的爭鬥兵敗被殺,沮渠蒙遜繼立為北涼國主。段業死時,不過四十來歲。不過這些當然不會告訴他,她用的可都是好字眼,所以他向她告辭時,滿臉的恍然大悟加歡欣雀躍狀,美美地走了。

    府裏麵出來的人,她認識。是管家胥刹加,老態龍鍾,對著她咦呀了半天也沒想起她的名字。她笑笑,問他弗沙提婆是否在家。

    他將她帶進府,告訴她弗沙提婆在宮裏,晚才會回來,他去叫夫人。夫人她一愣,旋即明了。弗沙提婆已經三十二歲,當然成家了,不知道他的媳婦會是怎樣的女人,畢竟他從未在她麵前提及過內室。她在客堂裏等時,細細打量周圍。整個的布局,典雅透出一絲女性氣息,用具簡單卻精致。

    感覺背後有人,回轉身,是個漢人女子,等個子,身材苗條,容貌不甚出眾,卻有雙清澈的大眼睛,整個人看起來清爽舒服。看見景如是,那婦人便輕盈地一拜,眼睛籠在她身,似乎在揣測她的來意。意識到婦人應該是弗沙提婆的妻子,景如是急忙回禮,用漢語說:這般不請自來,望夫人莫要見怪。小女子來此,是想讓尊夫幫小女子見到鳩摩羅什法師。

    直接亮明來意,希望能打消掉她的疑惑,免得她以為是弗沙提婆的情債門。

    她微有些詫異:大伯現在呂光將軍處,姑娘為何要見他

    為了一段緣。她含糊地回答,希望夫人能幫小女子帶個口信給尊夫,說景如是回來了。

    景如是她念著我的名字,似乎在搜索,然後突然醒悟,怔怔地看她,你是大伯和夫君的友人吧,可妾身聽夫君提及,你好像是名男子。

    景如是訕笑道:女子出門在外諸多不便,所以我隻好作男裝打扮。

    婦人這才點點頭,叫來一個仆人,叮囑他去宮裏叫弗沙提婆。然後請景如是坐下,言談舉止得體,落落大方。

    等了一會,弗沙提婆終於回來了,見到滿頭青絲明顯是女子的景如是,先是一楞,聽完她的解釋後,也釋然了。西域並不如原那般對女子諸多束縛,所以接受起來不並困難。

    你是回來救他麽他微微歎氣,臉色一下子凝重起來,隻是,也許來不及了

    景如是心一涼,抓住他的袖子:他已經破戒了

    你怎知呂光逼他破戒弗沙提婆錯愕道。

    我從段業那打聽到的。景如是避重輕地說道,不想他發問,又急忙問道,他到底破戒了沒有

    還沒有。他搖頭,語氣苦澀,不過也快了罷。已經三天了

    呂光早聽說了哥哥的大名,卻不相信他虔誠奉法,定要汙他的德行。呂光跟他的部將打賭,若哥哥三日內破戒,前王的幾百名妃子盡數歸他。不然,分給每個有品級的將領。弗沙提婆補充道。

    這,這,她呆住,史書從來沒有這樣的記載。原來呂光逼他破戒,是為了這樣一個拿女人當物品的賭局。享有盛名近三十年的羅什,卻無法反抗這樣的褻瀆。

    他已經抗拒了兩日,仍堅持不破。隻是今日是三日之約的最後一日,聽說呂光命人將兩人衣服剝去。剛剛從宮裏回來,打聽了一下,他還在抵死不從。我從來沒有對哥哥如此敬佩過,這樣的逼迫,仍能堅守心誌,也隻有他能做到了。隻是

    他猶豫著,歎口氣:他再不從,呂光會命人灌酒。呂光勢在必定,今夜他若還不肯,讓呂光輸了這場賭的話,隻怕會受到更殘忍的對待。

    景如是一下子站起,拉住他的手:弗沙提婆,我們一定要救他

    如是,相信我,三天來,我已經想盡辦法救他了。我自己求過呂光,我讓王去求他,我想過用錢,用女人,我賄賂他兒子和部將,都沒有用。如果是早幾年,我肯定衝殺進去把他劫出來,逃到其他國家。他痛苦地搖頭,看向庭院,可是,如今我不得不考慮妻兒啊。

    那幫我,我要見呂光。景如是眉頭一皺,決定行一步險棋。

    沒用的,呂光剛愎自用,已經有多少人勸過,隻能更加激怒他。何況你人微言輕,他是絕對不會聽你的。弗沙提婆歎氣說道。

    那景如是深吸一口氣,把我跟阿素耶末帝對換呢

    你怎麽知道弗沙提婆一愣,沒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你不管我是怎麽知道阿素耶末帝的,如今隻能換我進去試圖救他了。景如是快速說道,我以前也過催情的藥物,被人所救。我現在身還有一顆從漢土帶來的藥丸,可能會緩解他的藥效。然後,我再用內力驅散他體內的藥力。而你,幫我移開門外守衛的視線,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我。

    可你畢竟是女子。弗沙提婆不同意,如果哥哥控製不住。

    我會武功,你不用擔心我吃虧。景如是說道。

    不行,隻要你一進入那個房間,你的清譽毀了,哥哥清醒之後定然是不會原諒自己的。弗沙提婆否決道。

    我從來不在乎什麽清譽。景如是堅持道,要是康惜賜知道了,也會理解是形勢所迫吧。不過她又說道,我知道法師的為人,如果我控製不住他,我會親手殺了他,以免他破戒。對他難說,這是最好的結局了。

    弗沙提婆看著她堅定的眼神,聽到她的最後一句話,心髒先是猛烈跳動了幾下,但想起如蓮花般聖潔的哥哥,他一定是寧可死去也不願破戒的。如果現在阻止景如是前去,哥哥遲早會同阿素耶末帝發生關係的,那樣毀的是兩個人了。

    終於,弗沙提婆點了點頭:好吧。可能,這是唯一救他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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