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番外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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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弗沙提婆走出客堂,他的妻子正從廚房出來,看到兩人急匆匆向外走,對著丈夫輕喊:相公,已是晚膳時辰,何不吃過飯再走何況,景姑娘也得換身衣服。 vw
忽然意識到自己衣服沾著發黑的血跡,還有臭氣,這樣去見呂光的確不合適。被她引到房間,早已備好的衣物放在床頭,換了她準備的衣服。她選的仍是漢服,色彩淡雅,但很舒服。起景如是的大大咧咧,她的細心玲瓏,讓人讚歎。
不想再為吃飯多耗時間,催著弗沙提婆趕緊走。他跟妻子道了別,帶著景如是直奔王宮。呂光自從攻入王城,一直住在王宮裏,與名義的龜茲王白震各居一半。
為了見呂光,頗費了一些時間,幸好弗沙提婆是白震的親信,不會有人阻攔。在等待呂光宣布接見時,弗沙提婆問了他在宮裏的眼線,得知羅什已經被灌了酒,但仍在堅持。
弗沙提婆神色凝重地對她說:如是,一會見到呂光時不要說話。呂光脾氣暴戾不能容人,隻能順其意思,有意見相左者都會被他除去。他深深歎口氣,大哥遇到此人,真是命的劫難啊。
殺段業而立的北涼國主沮渠蒙遜曾經說過呂光荒耄信讒。他聽了侄子說河西之人隻知杜進不知呂光,殺了功勞甚大的杜進。他在繼承人問題做出的荒唐決定,讓後涼在他死後不過短短兩年換了三個國主,亡了國。所以,本來仍抱一線奢望,想著如何讓呂光放棄,被弗沙提婆一番話滅了幻想。要讓他放棄羞辱羅什,恐怕連她自己都出不來那扇門。對不信佛的呂光而言,放棄不光是輸了美女,更重要的是麵子。
輾轉通報,天色完全黑下來時,他們終於站到了呂光的麵前。
這個改變羅什一生的人正在王宮大殿看軍報,旁邊站立的是四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與呂光長的都有些像,估計是他死後亂作一團打打殺殺的子侄們。雖然是氐人,他的長相卻是一副北方的粗獷漢子模樣。此刻是四十七歲,已經謝頂,發髻盤在腦後,滿臉絡腮胡子,眉毛誇張地翹起。看見弗沙提婆,客氣地讓他坐下。
弗沙提婆對著呂光一鞠,用漢語說:家兄一向是臭脾氣,不懂將軍好意,讓將軍為難了。
呂光不置可否地歪嘴笑了笑,眼裏卻流出陰冷:令兄如此堅貞,讓呂某佩服啊。看來,呂某真是小看令兄了。
弗沙提婆抬頭,小心地說:將軍,在下此番前來,是為了幫將軍贏得這場賭局。
哦呂光的濃眉挑起,不知國師有何良計呢
景如是微微一愣,看得出弗沙提婆混的不賴,可是萬萬沒想到他繼承了當年父親的職位,做了白震的國師。
將軍不防將在下表妹換成這位姑娘。
呂光掃了景如是一眼,有些詫異:呂某願聞其詳,這位漢人女子,到底嬌媚的公主高明到哪裏,能讓法師甘心破戒呢
呂將軍有所不知,此自有段孽緣。弗沙提婆頓一頓,看成功吊起呂光胃口,繼續說,這位姑娘的姑母當年曾教過家兄漢,與家兄心意暗通已久,卻迫於家兄佛門身份,不得已嫁人。但家兄十數年來一直念念不忘,嗬嗬,佛門人,亦有七情六欲,隻是不被外人知道罷了。這位姑娘與其姑母長相酷似,若家兄見到,便不會再逆將軍之意了。而在下表妹,因為年齡相差甚多,從小與家兄便不親厚。將軍不如換了這位姑娘,定能成功。
在來的路,景如是已經幫弗沙提婆想好了理由。而此時他的語速,不急不緩,真情意切,完全聽不出一絲破綻。
呂光看來已經動搖了,弗沙提婆再添一句,將軍隻要家兄破戒,至於是何人所破,有何要緊呢
呂光對著景如是看了幾眼,探究地玩味,隨即哈哈大笑:也對,這龜茲女子豐滿高大,說不定還是這等漢人的小家碧玉更讓令兄疼惜呢。
他對著身邊的年紀看起來最大的年輕人說:纂兒,帶國師和這位姑娘去法師處。
這個年輕人是呂纂偷眼看他,也是一副五大三粗的樣子。他是呂光庶出的長子,為人暴戾,喜遊獵酒色。呂光死後,呂纂自立,將自己的弟弟呂紹逼死。可惜,王位沒坐穩幾個月,被呂光的侄子呂超殺死。
呂光嘴角掛著陰笑,叮囑他:記得回來複命。又轉頭對弗沙提婆意味深長地說,國師,莫要叫呂某失望啊。
被帶到了王宮裏一間側殿,門口有兩人看守,看到呂纂忙站起敬禮。呂纂叫人打開了門,景如是朝裏望去。沒看到羅什,隻有一個渾身赤裸的女子雙手抱住胸縮在床,模樣還有些稚嫩,看見他們時趕緊往床角縮,低頭用褐紅色的長卷發遮住了臉。
怎麽樣了呂纂詢問看門的。
兩人臉掛著曖昧的諂笑,急急稟報:今日按將軍吩咐先將兩個人都剝得光溜溜的,卻是沒用。所以剛剛強灌了鳩摩羅什很多酒。嗬嗬,小的還在酒裏摻了點藥。可是都大半天了,仍舊沒動靜。唉,這麽個嬌滴滴的公主擺在眼前,細白嫩肉的,是個男人早撲去啦,何況喝了帶藥的酒。以為這個和尚不能人道呢,卻又不是。他還拚命讓自己吐出來,都不知道哪裏來的硬氣。不過這種定力讓人佩服,沒準真是個高僧
呂纂狠狠一盯,那人馬打住。呂纂轉身對著景如是,冷冰冰地說:今夜要是他還不肯破戒,我父親輸了的話,你該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他們這樣折磨鳩摩羅什,景如是暗暗捏緊了拳頭。聽到呂纂這種無人性的話,真想先揍他一頓
眼前人影一晃,是弗沙提婆擋在了她麵前:小將軍不必顧慮,今夜放心交給她。先王後宮的美女,定是將軍和小將軍的。
弗沙提婆看看房裏,走到大殿的一張長型案桌前,將桌布抽出來。然後他走進房間,用桌布裹住阿素耶末帝,扶著她起來。走出房間時,弗沙提婆對著一角凝視片刻,臉飄過一絲不忍,細微地歎氣。他攙著臉色發白的阿素耶末帝,走過景如是身邊用漢語說:快進去吧,別讓呂將軍失望。然後又輕輕改用吐火羅語:我會配合你的,家兄交給你,拜托了
景如是毅然點頭,走進房間,門在身後吱呀一聲關。
看向先前弗沙提婆盯過的角落,果然有個高瘦的身影縮在那裏。輕輕走近他,在看清他此刻的情形時,景如是的心湧一陣陣酸楚。他渾身赤裸,垂頭抱膝,蜷縮身體,似母體裏的嬰兒,麥色肌膚在房間亮堂的照明下泛著光潔的暈。用眼光到處搜索,卻發現房間裏沒有窗簾,沒有桌布,沒有床單被子毯子,沒有一切可以遮體的東西。苦澀地笑一聲,呂光還真是想得出啊。
到背包裏尋出一件自己的長衫,抖開,靠近他。他的身散發著濃烈的酒氣,另一旁的地有嘔吐物。她蹲下,將衣服披到他身,觸及到他的肌膚,竟是滾燙。他一驚,猛地抬頭,如深淵一般見不到底的淺灰色眼睛裏遍布血絲。他又瘦了,臉顯得更狹長,下巴一片青色胡茬,整張臉如火燒一樣通紅。這些天的折磨讓他憔悴無神,泛白的嘴唇有些幹裂。嘴角有道破口,血凝固在麵,看去有些像牙印。
羅什大師景如是輕聲喚道,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窗外,弗沙提婆正在同呂纂說著什麽。她歎了口氣,他這樣受盡羞辱,苦苦支撐著,普通人如何能做到。他在堅持的,不是破戒與否,而是一生的信念。呂光以此打擊他,真的隻是為了那個無聊可笑的賭麽
失神的眼睛抬起,茫然地落在她的臉,突然睜大,深灰色的瞳仁裏射出一道亮光,幹裂的嘴唇微張,嘴角扯動,如風的枯葉顫抖。鳩摩羅什嘶啞的聲音說道:如是你怎麽
景如是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聲而快速地說道:弗沙提婆會設法引開呂纂的注意力,我要趁著這段時間解了你體內的春藥,過程會較辛苦,希望你能忍一忍。
鳩摩羅什艱難地點點頭,似乎已沒有多大的力氣說話了。
景如是將他扶到床去,因為隻有在床,才能弄出更加清楚的聲響,讓外麵的人聽到。
鳩摩羅什沉重地倒在床,即使這緩慢的幾步路也已讓他呼吸困難汗如雨下。
景如是再瞥眼看了看外麵,不知弗沙提婆說了些什麽,呂纂哈哈大笑,會意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同他一起走開了。臨走前,他偷偷塞給了門衛幾枚金葉子,討好著說了幾句,隻見門衛點點頭,不再看向屋內。
景如是猜測弗沙提婆一定是用金錢和美色買通了呂纂等人,為他們贏得了一些尊嚴。事不宜遲,她立即讓鳩摩羅什服下她帶來的藥丸,手掌貼在他的背,緩緩輸送內力。
鳩摩羅什沒有絲毫內力,無法同她配合,將體內的春藥化作汗水化出,而她也不敢輸送過快,因為害怕損害他的內髒。
而且為了讓門外的人聽到動靜,她還必須得弄出一些動靜來。
於是她隻能一手輸送內力,一手晃動床柱,讓床身發出吱呀的聲響,不讓外麵的人懷疑。
大師,你還受得住嗎感覺到鳩摩羅什的體溫已經高得離譜,景如是有些擔心,急忙問道。
我受得住鳩摩羅什從牙縫裏吐出這幾個字來,他的身體像置身於煉爐,正接受著地獄烈火的炙烤,喉有腥甜之味,如不是強大的精神信仰和堅韌不拔的意誌力在苦苦支撐,他或許早倒下了。
景如是狠狠心,掌心流出更多的內力,鳩摩羅什忍不住發出痛苦的一哼。
外麵立即傳來一陣竊笑聲,景如是明白他們在笑什麽,為了配合效果,她也故意發出幾聲嚶嚀,雖然鳩摩羅什能聽到,但她不得不這麽做。
一刻鍾後,鳩摩羅什的頭頂已冒出陣陣白煙,他的全身都在克製不住地抖動。
景如是白皙的手掌也隱有青筋浮現,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撐住,也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
半個時辰過去,鳩摩羅什渾身大汗已近虛脫。突然,他的身子劇烈抖動起來,景如是立即鬆手,掏出手帕,捂住他的嘴,頓時一口黑血吐在了帕子裏。
吐血後,鳩摩羅什如強弩之末,身子一歪,倒了下去。景如是回頭看了一眼窗外。那守門的兩人看來倒挺守承諾的,一直沒有回頭看一眼。
鳩摩羅什昏迷後,景如是立即開始善後工作,她將帶來的牛奶及血漿撒了一點在床,並收起鳩摩羅什吐血的帕子,掏出一方白帕,沾一些牛奶及血,然後揉成一團,扔在了地,偽裝成替他清潔後的證據。
狠狠一咬下唇,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景如是艱難地走向門口。打開門,朝著那兩個笑得猥褻的男人冷冷地說:請給我一條毯子。
呂篡同弗沙提婆散布回來後,正看見景如是打開門,呂篡命人進去查看後,得到肯定的答複,這才滿意地點頭,向自己的父親回稟去了。
沒事吧弗沙提婆走近景如是,往屋裏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問道。
沒事。景如是低聲道,隻是他吐了血,身體很虛弱,今晚我會幫他療傷,你無需擔心。
呂光肯定不會輕易讓鳩摩羅什走,所以今晚她注定要在這裏過夜了。
弗沙提婆不放心地想再去麵見呂光,景如是攔住了他,並保證自己能處理好此事。弗沙提婆才帶著忐忑的心情走了。
走回床邊,鳩摩羅什已沉沉睡去,但在夢境,他的眉頭仍然緊鎖著。
景如是歎了口氣,鳩摩羅什終究是破戒了,即使她知道這是假的,可在外人的心,他終究是破戒了。曆史的軌跡向著她知道的方向徐徐前進,她本來應該鬆口氣的,可是心裏為何這麽難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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