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番外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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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瘋了。”鮮紅的血液從匕首裏流淌下來,將他的前襟熏染了一大片。她掙紮著想將匕首拔出,然而手腕被他握住,慌亂之中硬生生地在傷口又斜劃了一刀。
“我不該被仇恨蒙蔽雙眼,不該想著利用你。在你愛上我的同時,其實我也早就愛上你了。”時至今日,他才終於將這句話說出了口,也才明白,承認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麽困難。
“閉嘴,我不想聽!”她大喊道,卻也因為他的最後一句話而心生巨顫。
他一定是在騙她,是在用苦肉計,想欺騙她,讓她原諒她,好達到他的目的,她才不會再上他的當!
“那麽就殺了我吧,你對我的仇恨隻有死亡才能消除了。”他朝她一笑,笑得那麽風華絕代,一如那時她還愛著的他。
“不!”她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圖,用力抓住匕首,想往外拔。然而卻還是來不及,他抓住她的手,用力一刺,整把到瞬間便沒入了他的心髒!
“對不起。”他最後吐出這三個字,血如泉湧。
“來人啊。”她嚇得跌滾在地上,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間,朝外大喊道。
“夫人,怎麽了?”有人立即跑來詢問。
“雲....雲淺雪他......”她指著屋內,強烈的暈眩感讓她再也站立不穩,吐出最後兩個字”救他”,然後就昏倒在了地上。
——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夢中是永無止境的哭喊、哀嚎,四周一片漆黑,她目不能視,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一路走一路跌倒,直到眼前突然出現很多具屍體,有陌生人的,也有她熟知的人。
“師傅!”
“師姐!”
她哭著去拖拽她們,可她們卻像與屍山長在了一起,她怎麽用力都無法將她們拖下來。
她的腳不小心踢到了一個人,頓時失去平衡,滾了下去。待她睜眼看時,驀然撞見了一張還流淌著鮮血的麵孔。
那是雲淺雪的!
“不!”她發出一聲驚叫,從床上坐了起來,蒼白的小臉上布滿了冷汗,薄薄地凝結成了一片。
“夫人!”守著的侍女立即上前扶著她,詢問道,“您感覺怎麽樣?奴婢馬上去喚大夫來。”
她冷靜下來,搖搖頭,說道:“我沒事。”
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她忍不住問道:“他怎麽樣了?”
“主人還在昏迷當中。”侍女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似乎是怕她受刺激。
那他現在還活著?
她還想再問,可拉不下臉麵來,於是轉移話題:“如兒呢?”
“小姐還在睡覺。”
“扶我去看看她。”她想下床,可渾身像海綿般使不出勁來。
“夫人,你兩日未進食了,先吃點東西吧。”侍女勸道。
“不要叫我夫人。”娜蘭不悅地打斷。
“是。”侍女立即跪下。
“別。”她急忙阻止道,不想太過為難別人,隻好讓步道,“端碗粥來吧。”
“是。”
匆匆吃完後,她借口去看如兒,卻繞到了雲淺雪的院落外。
“主人的傷勢怎麽樣?”
“還不知道,好像不太樂觀。”
“主人不會就這麽走了吧。”
“噓,你想死啊,別這麽大聲。”
路上,她聽到了兩名剛從院內出來的侍女交談。
“啊,掌嘴!主人武功那麽高強,一定會沒事的。”
“哎,武功再高強刺穿的可是心髒啊!話說回來,主人為什麽要自己刺自己一刀呢?還在要害位置。”
“聽說是在夫人的房間內發生的,誰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難道是夫人?”
“別胡說,夫人不會武功,怎麽能傷得了主人,肯定是主人自己動手的。”
“這就奇了怪了,主人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我覺得八成是同夫人有關,你看夫人和小姐回來之後,夫人從來沒笑過,連孩子都丟給奶娘不管了。聽說主人天天在她屋外守著,夫人都不讓主人進去,他們的關係指不定很差呢。”
“你們兩個在說什麽?”一道男聲突然插了進來,兩名丫鬟頓時嚇得跪在地上,“梁管事,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了。”
“養著你們這群奴才,不好好做事還搬弄是非,留著有何用?自己去找王嬤嬤領罰吧。”中年男人麵無表情地說道。
兩名丫鬟一聽,臉色頓時變白了,不停地磕頭求饒道:“管事大人,奴婢真的知錯了,請不要讓我們去找王嬤嬤,從她那出來的可都沒幾個活著了。”
“主人生死未卜,你們卻私下議論,我沒立即處死你們就算額外開恩了,還不快滾下去。”男人臉色一變,嚇得兩名丫鬟差點哭出來。
娜蘭忍不住站了出來,說道:“請放她們一馬吧。”
“夫人。”管事見到她,並沒有覺得奇怪,因為剛才他就已經看到躲藏著的她了。
“她們不是有心的,就放過她們吧。”娜蘭求情道。
“謹遵夫人的話。”管事揮揮手,讓兩名丫鬟退下了。
“夫人,要進去看看主人嗎?”管事又問道。
娜蘭搖搖頭,“不了。”
管事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別樣色彩:“夫人宅心仁厚,連下人都不舍得責罰,為何舍得傷害一名甘願為你付出性命的人?”
娜蘭一驚,抬起頭來,正想反駁時,對方已經走開了。
不知為何,因為梁管事的一句話,她的心裏久久不能平靜。他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甘願為她付出性命?
閉上眼睛,猶豫了半晌,她還是沒有走過去。
如兒已經醒了,好幾日沒有見到母親,此時的她格外興奮,咯咯笑個不停,手舞足蹈的。
“小小姐真的是太可愛了。”奶娘由衷地稱讚道,“粉雕玉足的,像個瓷器娃娃,真的是盡得主人和夫人的真傳。看這眼睛、鼻子和夫人長得一模一樣,嘴唇和輪廓又像極了主人呢。”
娜蘭沒有回答,其實她早就知道如兒既像她又像他了。可不管是哪一部分,她都一樣愛。
入夜的時候,雲淺雪仍然徘徊在生死邊緣,娜蘭抱著孩子坐在房內,一直努力心無雜念,可終究還是靜不下心來。
如果他就這麽死了,那她就能帶著孩子離開了,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她真的希望這樣嗎?
黎明破曉的時候,主院終於傳來了消息。雲淺雪醒了,想見見她和孩子。
娜蘭自然是不去的,回絕了傳信的人,正要關門時,床上的孩子突然啼哭了起來。
她立即去抱孩子,卻怎麽哄都哄不好。既不是餓了,也不是尿了,體溫也是正常的,可如兒就是哭個不停,讓娜蘭焦頭爛額。
在別人的提醒下,她立即抱著孩子去找大夫,但此時大夫都在雲淺雪的房內,所以她還是要帶著孩子過去。
“如兒她——”剛踏入房門,娜蘭的話還沒說完,懷中的孩子竟然停止了哭鬧,安安靜靜地睡著了。
“如兒怎麽了?”本躺在床上的雲淺雪聽到她的話,強撐著坐起來,一不小心牽扯到胸前的傷口,臉色頓時一變。
“主人你不要動。”梁管事立即過來扶他。
雲淺雪擺擺手,隻關注孩子的事。”娜蘭,孩子怎麽了?”
“她剛才哭個不停,但現在好像不哭了。”娜蘭將孩子遞給大夫,大夫檢查了一遍卻沒有發現問題。
“主人我們就先下去了。”梁管事使了個眼色,眾人紛紛退下,房間內隻留下了他與她還有孩子。
“娜蘭。”他輕輕喚她的名字,麵色慘白如雪。
娜蘭不想理他,可鬼使神差地腳步竟然朝他走了過去,看著他不說話。
“我沒有死,你很失望吧。”他苦笑。
“我沒有你想的那樣殘忍。”娜蘭否認道。
“那麽你不希望我死?”他的雙眸倏地一亮,帶著一絲愉悅。
“任何人我都不希望他死。”娜蘭澄清道。
他笑了笑,不同她爭辯,卻拍拍身旁,說道:“讓我看看孩子吧。”
娜蘭想了下,不情不願地走過去,將懷中的孩子給他看。說也奇怪,如兒這時又醒了,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父親的存在。
這段時間,如兒和雲淺雪的感情快速增長,特別是孩子對父親的依賴性有時候讓娜蘭都眼紅,此時看到他,孩子又咯咯地笑了。
“讓我抱抱她。”說著,雲淺雪伸手將孩子從她懷中接過,手法有些生疏卻很小心地摟著女兒。
“你。”娜蘭下意識地看了看他胸口纏著的繃帶,卻在撞進他的眼神中時,止住了想說的話。”你小心不要摔著她了。”
“我不會的。”他保證道,一手摟著孩子,一手逗著她,孩子笑得越發開心了。
“不要讓她這麽笑,會嗝風的。”娜蘭在一旁提醒道。
雲淺雪立即收手,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孩子粉嫩的臉頰,滿臉都是憐愛之情。
如兒打了個哈欠,娜蘭見狀,立即從他手中接過,搖著哄著。
“娜蘭。”他突然喚她。
“嗯?”她瞥了他一眼,語氣冷冰冰的。
“謝謝你。”
“什麽?”她不明白。
“謝謝你生下如兒。”他忽然伸手拉住她,她掙了掙,他的力氣卻該死的大。
“放開我。”不知是不是出於愧疚,她不想太用力讓他的傷口崩裂,所以半推半就之下被他拉著坐到了床邊。
她抱著孩子,他摟著她,一切似乎理所當然。
“把你的手拿開。”娜蘭瞪他。
“你可以推開我。”雲淺雪提醒她,“記得要大力一點,讓我的傷口裂開了,說不定就能永遠擺脫我了。”
“你。”被他”威脅”,娜蘭生氣了,“我真的推你了。”
“推吧。”他滿不在乎地說道,卻坐起來,自身後環著她,伸出手指讓如兒握著。
“瘋子。”娜蘭咒罵一聲,卻也沒有真的動手。
“好了。”不知他在對她說,還是在對女兒說。”不要再鬧了。”
“誰在同你鬧。”娜蘭給了他一個臭臉。
“我知道你一晚都沒睡。”他看著她,輕輕說道。
“你怎麽?”她剛一問出口,立即反應過來問他不就等於承認了嗎,“我睡得很好。”
“你房裏的燈一晚都亮著。”他揭穿道。
“我習慣點燈睡。”她反駁道。
“嗬嗬。”他不拆穿她,隻輕輕發出一陣笑。
“你笑什麽?”她不快地扭頭瞪著他,質問道。
“沒什麽。”他搖搖頭,雖然傷口還是有些痛,但比起疼痛來說,她的反應讓他感到很愉快。這一刀看來是很值得的。”我喜歡現在的感覺。”
“什麽?”她不解地皺眉。
“一家三口這麽坐著,很平靜,很安心。”
“我們才不是一家人。”她說著就要站起來,他卻壓著她的肩膀,提醒道,“小心女兒。”
如兒正睜著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骨溜溜地打量著父母,像盯著什麽好奇的東西似的,一會看娜蘭,一會看雲淺雪,那打量的表情說不出的可愛。
娜蘭的心髒像被觸碰到了,瞬間就柔軟下來。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女兒,哄道:“如兒,乖,快睡覺覺。”
“她暫時還不想睡。”雲淺雪說道。
“你怎麽知道?”娜蘭白了他一眼,好像他能看懂如兒的心思似的。
“她困了時候不是這種表情。”其實他花在如兒身上的時間比她知道的要多得多,以至於女兒想吃、想睡、想拉的表情,他基本上都知道。
“你好像很懂似的,你又沒帶過她。”娜蘭不悅地反駁。
“我一直在等著你給我這個機會。”雲淺雪適時說道。
“我不會把如兒交給你。”娜蘭拒絕道。
“我知道。”他點頭,“如兒是你的寶貝,也是我的。”
“虛偽。”娜蘭罵道。
“我會做給你看的。”他溫柔卻堅定地說道。
“我要回房去了。”娜蘭說道。
“好。”這一次,他沒有阻止她,因為他們都需要好好休息。”把孩子交給奶娘,你補個覺吧。”
娜蘭沒理他,隻是加快腳步離開了。
望著她消失在轉角的背影,他的唇角輕輕上揚。她還是擔心著他的。
天際已泛白,娜蘭望著即將升起的旭日,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死亡固然可惜,可活著的人還是得繼續走下去。替那些亡者呼吸明天的空氣,感受明天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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