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宮門有名叫娜蘭的女子求見。”

    娜蘭？景如是一下子醒了過來。娜蘭不是被送回她師傅那裏了嗎？怎麽會千裏迢迢來到附國？可是容不得她多想，立即說道：“快請她進來。”

    娜蘭進來時，景如是一下子愣住。

    “雲淺雪！”她警惕地盯著他，身旁的侍衛立即將他團團圍住。

    “景姐姐，我們不是來惹事的。”娜蘭急忙說道。

    我們？景如是這才注意到雲淺雪手中還抱著個孩子，她皺了皺眉頭，問向娜蘭：“娜蘭，是他脅迫你嗎？”

    “景如是，你的想象力還真豐富。”雲淺雪輕笑一聲，嘲諷道。

    景如是一聽，臉色頓時一沉。

    娜蘭怕他亂說引來誤會，立即對他說道：“你先不要說話。”

    雲淺雪挑挑眉，卻聽話地住嘴了。

    景如是看到這兩人之間的舉動，一時更加困惑。

    “景姐姐，我是帶他來向你道歉的。”娜蘭澄清道。

    “不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雲淺雪忍不住反駁道。

    景如是還是不太明白他們的意圖，道歉？但她相信娜蘭，警覺地看了雲淺雪一眼，對娜蘭說道：“娜蘭，你走過來，我們單獨談談。”

    “可是。”娜蘭看著他們周圍的侍衛，有些擔心。

    “去吧，他們不是我的對手。”雲淺雪譏諷一聲，知道景如是不信任他，於是將孩子遞給娜蘭，讓她單獨過去。

    “隻要他不亂來，他們不會傷害他的。”景如是承諾道。

    娜蘭這才抱著孩子過去了。

    在花園裏，景如是聽完了娜蘭的話，若有所思地問道：“娜蘭，你真的相信他改變了？”

    娜蘭毫不猶豫地點頭：“景姐姐，我知道我對人心了解得不夠透徹，可是我的感覺告訴我，他是真的變了。那晚在懸崖上，他被砍了一刀又一刀，可是還是沒有放開我的手。他那種男人，如果不是真的愛我，怎麽會願意為我犧牲性命？”

    景如是點點頭，據她了解的雲淺雪，自私到了極點，連父親都可以放棄，可在生死關頭，他拉住娜蘭的手或許就說明了心意。可是她也不能完全肯定這不是他安排的苦肉計。

    “那麽他聽你的勸，真的打算來向我道歉？”景如是又問道。

    “其實他不是真心。”娜蘭紅了紅臉，說道，“是我逼他來的。”

    “你逼他？”景如是有些驚訝。

    “景姐姐你對我和如兒都有大恩，他又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我不想他與你之間像仇人一般水火不容，所以我才想讓他來主動認錯，化解這些恩怨。”娜蘭說道。

    “可他不是真心。”景如是皺了皺眉，“這樣的道歉我和他都不想要。”

    “景姐姐，其實他也不是真的不可饒恕。”為了打破僵局，娜蘭大膽地說道，“你的夫君也對他做了不好的事情，不是嗎？”

    “嗯，怎麽說？”景如是問道。

    “雲淺雪說你的夫君為了剿滅雲氏力量，說服了他的娘親幫助對付他，是嗎？”娜蘭問。

    景如是點了點頭：“姑姑她是深明大義的。”

    “也許對你們來說，她是深明大義的。可是對一個愛著她的孩子來說，她的做法真的很殘忍。”娜蘭說道，“雲淺雪做了很多錯事，他或許該受到懲罰，可是這世上任何人都能背叛他，他的娘親卻不可以。因為母子之間的感情應該是全心全意，不能夾雜背叛的。”

    娜蘭的一番話讓景如是重新審視了起來。照她這麽說，似乎也對。

    娜蘭看著懷中正在吃手指頭的如兒，說道：“我也是母親，如兒日後長大了，若是她也做了什麽很壞的事情，我不會幫助她逃避懲罰，可我也絕不會背叛她。我知道這麽說很自私，可是生為母親，我真的做不出傷害孩子的舉動。我沒有父母，師傅養育我長大，所以我更明白親情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輕易得到的。可每一個孩子都渴望著父母的愛護。雲淺雪沒有得到，所以他更加渴望。我並不是為他的行為辯解，我知道他犯了很大的錯，所以我帶他來向你道歉。同時，景姐姐，我希望你能給他一次機會，不管你是否原諒他，都聽他說完。”

    景如是久久未言，一直看著娜蘭懷中白白嫩嫩的小嬰兒，忽然說道：“我能抱抱她嗎？”

    娜蘭將孩子遞給她。

    景如是接過，小心翼翼地摟著。她的手法很生疏，卻很努力地維持讓如兒舒服的姿勢，如兒看了她幾眼，忽然笑了。

    “她對我笑了。”景如是一下子激動起來，對娜蘭說道。

    “看來如兒很喜歡你呢。”娜蘭也笑，如兒並不怕生，可是也不會對著陌生人笑。看來她對這個幹娘很喜歡呢，“景姐姐，你願意做如兒的幹娘嗎？”

    “當然願意。”景如是開心不已，“我有女兒了。”

    兩人逗了孩子一陣，如兒吐舌頭的舉動又引來一陣笑聲。

    “她好可愛。”景如是都舍不得將她還給娜蘭了。

    “景姐姐以後的孩子一定也很可愛。”娜蘭說道。

    景如是的心一下子沉了起來。笑容也斂起了。

    “怎麽了？是我說錯話了嗎？”娜蘭察覺到她的表情變換，急忙問道。

    “不是。”景如是搖搖頭，沉默了一會，說道，“娜蘭，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嗯？”

    “母子之間的感情。”景如是抬起頭來，說道，“我一直覺得雲淺雪是個很扭曲的男人，但想來若我經曆的是他那樣的環境，隻怕會做得更過分吧。你說得對，康惜賜這一點是做錯了。所以我願意給雲淺雪一次機會。”

    “謝謝你，景姐姐。”娜蘭高興地說道。

    “不過。”景如是話鋒一轉，“不能太便宜他了。”

    “那你想怎麽做？”娜蘭一下子又緊張起來。

    “娜蘭，你願意配合我嗎？”景如是抓住娜蘭的手，問道。

    “當然。”娜蘭傻傻地點頭，她相信景如是。

    景如是露出笑容，可怎麽看著都有一點狡黠。

    雲淺雪被安排進了離後宮較遠的一處房間，傳話的人讓他在這裏等著。他才不甘被困，可是對方的下一句話瞬間就讓他不敢造次了。

    “娘娘說要請你的夫人和小姐敘舊，若是閣下不願等的話，可以獨自離開。”

    “這是什麽意思？”把他的女人和孩子扣留下，想趕他走？”我現在要見景如是。”

    “娘娘要見你時自然會傳喚你。”

    雲淺雪才懶得管他口中的傳喚，一把推開他，就往外走。

    “站住。”一襲華貴裙裾的景如是現身了，揮手讓其他人退下。

    “景如是，你什麽意思？”雲淺雪鳳眸微眯，語含警告。

    “你在乎她們嗎？”景如是不答發問，直直地看著他。”當然。”雖然自己可以不回答她，可是又怕這狡猾的女人相出別的主意，隻好承認道。

    “那你就對我客氣點！”景如是一下子提高音量，將她偽裝的端莊大氣的形象撕毀，星眸冷冷一眯，說道，“她們可都在我的寢宮中做客，你要是還想見到她們，就安靜地呆在這裏等著。”

    雲淺雪不屑地冷哼：“我要帶她們走，你能攔得住？”

    “我是攔不住，可是娜蘭會是什麽反應，你應該能猜到吧。”景如是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她可是信任我多過你。聽說你是專程來向我道歉的？這種態度我可不敢接受。”“你究竟想怎麽樣？”雲淺雪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事實，他是可以強行帶走娜蘭母女，可是娜蘭一定會對他很失望。

    “你放心，我不是你，不會傷害娜蘭的。隻是我們久違重逢，感情又這般好，自然需要一點時間來敘舊。”景如是哼了一聲，說道，“至於你，就呆在這裏等著吧。什麽時候我們敘完舊了，再來通知你。”

    “你！”雲淺雪還要說什麽，景如是卻轉身就走了，隻留給他一個傲慢的背影。

    該死，他就不應該來附國，什麽道歉，景如是不趁著這個機會挑撥離間才怪。要是娜蘭聽信她的”讒言”又不信他了，那他可就真的是百口莫辯了。

    一隻腳剛踏出房門，他又停下了。

    算了，先忍忍吧，景如是不會傷害娜蘭，要是他又同她起了衝突，娜蘭會更偏向她的。

    也罷，就先等等，等她們敘舊完，這筆賬他會同她記下的！

    “我要見景如是。”

    “娘娘很忙。”

    一次又一次，雲淺雪提出這個要求時，屋外的人都會以同樣的理由來應付他。

    他氣得不行，在屋內走來走去，嘴裏偶爾蹦出一兩句咒罵。

    他的舉動被景如是派來的人全都匯報上去了。景如是聽到時，隻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多做評價。因為她覺得，他作惡多端，受點折磨是應該的。再說，這樣也能看出他對娜蘭究竟是不是在意的。

    到了第二天，雲淺雪要發飆了，警告景如是再不出現，他就砸了這裏。

    景如是心想著破壞東西總是不好的，所以就出現了。

    “你究竟想玩到什麽時候？”他瞪著她，質問道。

    “等到我不想玩的時候。”景如是挑釁地一笑，看他的表情似乎挺開心的。

    “讓我見見娜蘭和孩子。”他要求道。

    “這可不行，娜蘭還在睡覺呢。”景如是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昨晚我們徹夜長談，所以她現在還在睡。”

    “那孩子呢？”

    “孩子被嬤嬤帶著去玩了，你知道如兒那麽可愛，所有人都對她喜愛得不得了呢。”

    “景如是，我警告你！”雲淺雪已經是克製了，不然他早就抓住她，威脅她放人。

    “是我警告你。”景如是蹭的一下子站起來，褪去笑容，看著他，冷冷說道，“你搞清楚現在的情勢，要想見到她們你少給我耍橫。”

    雲淺雪氣得吐血，可是也不得不努力壓製住怒氣，說道：“就見我見她們一麵。”

    “不行。”景如是斬釘截鐵地拒絕道，“雲淺雪，你對娜蘭做過些什麽你比我更清楚。她懷著你的孩子，你卻想拿她煉藥！你這種人配當父親，配當丈夫嗎？所以不要給我擺出這樣一副臉孔，因為你不配！”

    “娜蘭原諒我了。”雲淺雪臉色一白，說道。

    “那是她傻！”景如是毫不客氣地說道，“你以為找一群刺客來演一場苦肉計，就能騙她了？你以為拿刀往胸口一刺，就能恕罪了？你知道娜蘭是怎麽活下來的嗎？她為了逃避你，從山坡上滾了下來！一身都是傷，連大夫都很驚奇孩子還沒掉！”

    她說的這些他並不知情，因此他現在愣住了，雖然他也知道她逃跑一定是很不容易的，可是沒想到她吃了那麽多苦。

    “是兩名化緣的和尚恰好發現了她，要不是發現得及時，你知道她的下場嗎？”景如是上前一步，逼近他，咄咄逼人地說道，“她會被野獸吃掉，刨開肚子，把嬰兒也吃掉！”

    “但她活下來了。”他的臉色更白了，不敢想象那樣的情景。

    “沒有發生並不代表沒有罪過。”景如是冷聲道，“是我們救了他，而你卻差一點害死了他。如果你真的在乎娜蘭，你就不應該輕易原諒自己！”

    “我沒有原諒自己。”雲淺雪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我想彌補。”

    “我還沒說完。”景如是不想聽他的辯解，繼續說道，“你應該感謝巢文彥，若不是他派人送來了很多藥材，娜蘭早就死了。受了那麽重的傷，她還苦苦撐著，因為她知道她是一名母親，她要為了肚子裏的孩子活著！所以她活了下來，可是她很不快樂，每天都生活在痛苦與焦慮之中。我花了很多時間來開導她，她才終於答應我，忘記過去。可我知道，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因為那樣刻骨銘心的傷害，誰都無法忘記！”

    “不要說了。”雲淺雪似乎聽不下去了，想起她遭受的那一切，都是拜他所賜，他真的好內疚、好心痛。

    “為什麽不說？因為你不敢麵對，不敢承認嗎！”景如是厲聲問道，“你口口聲聲說你知道錯了，可你真的反省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嗎？真的認為傷害無辜的人是錯的嗎？你問問自己的心，究竟是還想著再利用她一次，還是真的悔過了！”

    “我是真的悔過了！”雲淺雪脫口而出道。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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