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天地開辟以後，最富變數的生靈。

    他們的身軀是依就創世者的形體生成，具有萬般好、千般妙，對應周天星辰，享用浩瀚潛能；然則，世人無知，將神靈作為主流，認為人族才是旁支，其實並非如此。

    神靈所出處，或是山川草木、或是河流煙塵，皆非人胎，可最終成體毫無例外，與人一般無二，這並非意外，而是他們為非胎生之人，為人族一支。

    而後，又有了仙，在當中，又出現了人族演化出的第四類，一類得天獨厚，擁有當前最為鼎盛天資的存在。

    他們，一念或可成聖，亦或一念可以入魔。

    好比歲月長河中，受創世者氣息卷蓋而生的月宮聖人南月；自小孤寒，曆經萬般劫難終於成才的和風；以及，在原始人族的罪血中，凝結死氣、怨氣而生的罪胎。

    回憶當時，那萬丈人塔矗立天地，其上斑斑點點所點綴的亮光，是戰敗著不甘屈服的眼神，而今，那不甘屈服的眼神重現世間，出現在血魔的額頭上，令這名背負咒詛而生的罪胎，散發出他最原始的氣息。

    “轟轟轟——”

    血腥之氣澎湃，如九曲黃河斷流後的新生，洶湧、可怕，與它此刻相比，過去的簡直安靜地如同處子，那狂暴氣息吹起的時刻，連天穹都在顫抖，閃閃而動的雷劫被湮沒的聲音，銳利如刀的罡風也徹底吹拂不起，被牢牢壓製在了底下。

    一切，都是那麽地可怕！

    天地充滿猩紅，天地盡皆血色。

    “好可怕的力量。”掃動雙眼四處觀望，白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此刻的處境，成就聖位雖然無聲無息，但已暗含天地潤物無聲的法則，所以果位凝聚與否，隻有他與天與地知曉。

    可是對方入魔，則就太過轟鬧。

    不僅天地震動，就連他的道心也在顫抖。

    聖與魔，本就是對立雙方，此時衝撞交織應在情理當中，可白羽猝不及防下，還是吃了暗虧，好在正法妙境未收，這才免去一番衝撞的沉悶。

    “血魔，終於開始展動他昔年誅殺神靈的魔威了。”立身在月宮上，這位由創世者氣息卷化而生的聖人即便遠離本星，也能遙遙感應本星天地大道的變遷。

    在白羽聖位凝結的時刻，本星的天地大道中，多出了一分祥和，那是屬於白羽饋贈於世人的福澤；而當血魔入魔癲狂，天地大道裏，便有衝殺進一股戾氣，是血魔威壓於眾生在災難。

    這二者，隻可存一！

    “可惜，人族演化至今，已遠不止三類，除卻人、神、仙外，還有聖、魔、佛存在，當今世界，佛雖真身不顯，但依舊長存，可若是此戰白羽輸了，天地神靈隻怕盡皆不存，因為戾氣過重，必主殺生，屆時四海無寧日，無一物能活；可要是白羽贏了，大道中多出一分生機，人族便可繼續演化，不僅佛會重現，甚至，除六種外，還會出現更多的變化……”

    抱緊懷中的經文，南月暗自祈禱保佑。

    “白羽，這一戰，你一定要贏！”

    念念如此，南月沉默片刻，扭頭遙望遙遠不可及的星外，據說，在那深深的星外深處，有其他的創世者也開創了一片世界，在他們那裏，萬物也在演化，都在貼合真道，極力滋養自身，令自己能有一探真道之理的能力。

    不過，那對於她來說，還太過遙遠，遙遠到了渺茫。

    “沒想到，無盡年後，這隻眼睛竟然還能重開。”

    喃喃失聲，至高主宰自己也無法相信自己竟然還能重開這第三隻眼，昔年和風來得犀利，慌亂中他血眼睜開，可惜良機錯失，最後隻能被埋在歲月的塵埃中，背負重傷。

    令他幾乎一蹶不振。

    但如今，第三隻眼重見天地，所為的，便是擊敗聖人，獨占這片天地至權，這使得血魔眼中迷障重生，自己本身的意誌是否還有存在的必要，已經毫無意義。

    “我隻是，一個複仇的存在，一個消滅正道者的存在。”

    悲嗆出聲，血魔蒼涼說道，他一直以為，他是執掌複仇情緒的血魔，可現今才明白，他是被複仇情緒所支配的傀儡。

    令他從怨氣中凝結出的父母，就是將他玩弄與鼓掌中的惡人。

    疲倦，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血魔的雙眼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勞累，他如果有心，一定早已破碎，他若是有五內，一定早已燒幹；即便是用金石做成身體，也要揮發殆盡的一刻，更何況是柔弱的一股血流呢？

    朦朦朧朧間，血魔最後的目光閃動在白羽的身上，恍惚中隻見，白羽一分為二，一為青年，一為少年。

    “原來，李隼不曾騙我。”

    屬於血魔的意誌漸漸被抹滅在這片天地間，白羽敏銳感覺到，從前的那位至高主宰已經不複重現，現今剩下的，隻有一道軀體，以及一刻充滿仇恨的眼睛。

    那隻眼睛，仇恨著天地內一切的神靈。

    隻因為，它沒能征服盡一切，並反被一切遺忘。

    “太令人感到意外了！”

    低吟出聲，血魔唇齒未動，在他的喉嚨間卻發出了聲響，隨著這道聲音顫抖在白羽心間，永不幹涸的血魔軀體開始融化，吞沒掉那顆充滿複仇之情的眼睛，將它眼中的仇恨成百上千倍地顯化出來。

    是的，血魔的身軀，化作一枚龐大的眼球。

    連同雲地上的血色疆域，共同簇擁做一枚九丈大小的眼球，如杏仁般，而在眼球其後，是血淋淋的一片，但沒有被遺忘的，是還帶有著一條惡魔的尾巴。

    “這是原始巨人的眼睛嗎？”

    有些拿捏不準自己此刻的情緒，白羽咽喉中略有幹澀和顫抖。

    是因貪婪與激動？還是因膽怯和懼怕？

    他不得而知。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的腳步並沒有退卻，站立在九丈魔眼的當前，他神智清明，妙境全開，正如蓄勢待發的弓弩，要將自己最為鋒利的利箭送入靶心，就是那血魔的眼中黑子。

    “曾經，有一個聖人死在我的麵前，如今，再多一個，我也不會介意。”

    “天地間自稱為魔的有過很多，可是真正為魔的，這還是唯一一個。”拳指崩動脆響，白羽微沉的臉角上，雙眼高高揚起，“能殺死唯一的魔，是我白羽的榮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