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100章 被削掉的天靈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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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君的胃口,才剛好轉,她要去避暑,榮壽堂廚房一幹人等,自然得隨行。王大梁雖然不親自為老太君做菜,但到底是負責的管事,有權決定隨行人員,因此在南葉和香秀的名單之外,又添上了翠雲。
    彩桔亦想去,但翠雲嫌她和南葉走得太近,不肯讓王大梁帶她,她隻得悄悄地去求南葉。南葉欠她人情,自是允諾,去求了老太君,把她也帶上了。
    老太君雖然年紀大了,性子卻急得很,通知避暑消息還不到三天,便使人駕起馬車,帶著二小姐和一眾隨從護衛,向著京郊的莊子進發了。
    夔國府的這一處莊子,座落在京城南郊最大的一座山上,此山名為玄山,高聳入雲,植被繁茂,山間流水潺潺,鳥雀鳴鳴,風景優美,涼爽宜人。
    廚娘們的馬車,本來處在隊伍的最中間,但臨上山前,車軲轆壞了一回,待得修好,大部隊已然進山,他們隻好落在了最後麵。
    落在後麵,倒也有好處,無人管束,自由自在,南葉挑起車簾,涼爽的山風拂麵而過,讓人馬上忘卻炎炎的夏日,仿佛置身涼爽金秋。
    馬車沿著蜿蜒山路,朝上行進,漸漸的,天色暗了下來,南葉和幾個廚娘催促車夫加快速度,但無奈她們車上攜帶的有鍋碗瓢盆,重量不輕,任憑車夫如何揚鞭,馬車還是快不起來。
    不知走了多久,前麵的車隊仍不見影子,夜幕卻悄然降臨,天空沒有月亮,僅有凋零的幾顆星,偶有山鳥飛過,嘎嘎作聲,嚇得人寒毛倒豎。
    含雪膽子小,緊緊抱住彩桔的胳膊,縮著腦袋朝車窗外望:“該不會有人打劫罷?”
    香秀白了她一眼:“打劫?打劫什麽?咱們車上除了一堆鍋碗瓢盆,什麽都沒有。”
    彩桔拍拍含雪的胳膊,溫言安慰她道:“這可是在夔國府山莊腳下,誰敢如此放肆。”
    彩桔輕言細語,含雪稍感安心,道:“還是你說得有理,香秀隻會亂——”
    話才說一半,前麵突然一聲馬嘶,隨即戛然而止,接著,是車夫的一聲大喝:“你們——”
    啪的一聲響,車夫的聲音在吐出這兩個字後,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切歸為靜寂。這聲音,這聲音,別人或許聽不出來,但握慣菜刀的廚娘們,卻是再熟悉不過,這是刀砍在肉和骨頭上的聲音!
    出事了!!廚娘們兀然一驚,猛地挺直了後背。
    香秀僵硬地扭轉脖子,驚詫去看含雪,這死丫頭,不會這麽烏鴉嘴,說什麽來什麽罷?!
    彩桔極力保持鎮定,但仍擱在含雪胳膊上的手,卻抑製不住地顫抖,完了,真讓含雪給說中了,其實這雖然是夔國府山莊腳下,但畢竟亦是深山老林,有那麽幾個不長眼的劫匪,也很正常,她們的倒黴之處在於,脫離了大部隊,沒了衛隊的保護,隻能任人宰割了。
    翠雲和南葉也都怕得緊,但第一反應,卻是悄悄從座位底下摸出一把剔骨刀,輕手輕腳地藏進了懷裏。她們不約而同地做完這件事,對視一眼,各自都在心裏暗暗感慨,從實質上來說,她們還真是同一類人,隻可惜,在奔向廚房總管的道路上,終究隻能有一人獲勝。
    外麵仍是一片沉寂,但靠近車頭的廂壁底下,卻漸漸有大片大片的血滲流進來,染紅了廂底。坐在車頭那邊的彩桔和含雪,嚇得臉色雪白,同鮮紅的血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她倆梗著脖子,卻不敢出聲,相互緊緊掐著胳膊,一點一點地朝尚未被血浸染的地方挪動。
    車夫死了!這一定是車夫死了!真的有匪人打劫!香秀瞪大了眼睛,盯住那一片血紅,又驚又怕。
    突然,車外響起一聲突兀的鳥叫,南葉和翠雲同時伸手,把剔骨刀掏出來,藏進了袖子裏。
    “原來這車裏隻有幾個娘們!害得哥幾個不敢輕舉妄動,連聲兒都不敢出!”
    是誰?!哪裏冒出來的聲音?!廚娘們齊齊扭頭,卻見有個滿臉橫肉的,凶神惡煞的男人,已將頭探進了車窗!
    “啊——”她們再也受不住這驚嚇,齊齊張嘴,放聲尖叫。
    “叫罷,反正前頭那隊人,早就登頂了,你們就算把喉嚨喊破,他們也聽不見。”滿臉橫肉的男人張狂大笑,走向車尾,一腳踹飛了車門,把手裏的火把照進了車廂。
    廚娘們驚叫著,相互緊抱,縮成一團,卻又不敢靠近車頭,因為那裏濕漉漉的都是血。
    南葉把剔骨刀緊緊攥在手裏,但卻不敢輕舉妄動,這男人壯得似頭牛,就算她們幾個一起上,也完全沒有勝算,更何況,在那男人身後,至少還有三四個體格跟他差不多的幫手。
    翠雲大概跟她想得差不多,悄悄地把手背到了身後去。
    橫肉男一手舉火把,一手去拽她們的胳膊,毫不留情地把她們一個一個拽出車廂,丟到了硬梆梆的地上。
    另一個矮個子走上前來,喝問道:“錢在哪裏?!乖乖交出來!不然下場就和車夫一樣!”
    他手中的刀,還在滴血,廚娘們不敢繼續看,齊齊扭頭,入眼處卻是身首異處,死相慘不忍睹的車夫屍體,忍不住再次整齊張嘴,尖叫出聲。
    矮個子見她們隻顧尖叫,很不耐煩,將刀一揚,就要朝下砍,南葉忙從懷裏掏出傍身的一塊碎銀子,雙手遞過去,道:“大爺,我的銀子全在這裏,大爺們拿去打酒吃,放過我們罷。”
    “就這麽點?!”橫肉男湊過來看了一眼,十分不滿。矮個男則是一言不發,又要舉刀。
    南葉忙指著自己身上的衣裳道:“各位大爺,我們隻是夔國府的廚娘,級別低,月錢少,就這點銀子,還是省吃儉用攢了大半年才得呢,不信你們看我們這身上的衣裳,若是有錢,能穿成這樣?”
    矮個男朝她們身上看了看,果然,基本上都穿著灰色的粗布衣褲,連裙子都不曾係,的確不像是有錢的樣子。不過,有一個穿得同她們都不一樣,乃是深青色的衣裳,布料也明顯更好,他馬上大步走過去,拿刀尖抵住她的喉嚨,喝道:“把錢都交出來!”
    深青色乃是二等丫鬟的服飾,能穿這身衣裳的人,自然便是彩桔了。彩桔嚇得渾身僵直,生怕自己一動,那刀尖就要戳到喉嚨裏去。
    矮個男顯然非常沒有耐心,見她不作聲,馬上三兩下扯開她的衣襟,伸手朝裏摸了摸,掏出一塊銀子來,轉身就走。
    彩桔卻跟瘋了似的,撲上去抱住他的腿,哭喊著道:“大爺,還給我,求你還給我,那是我攢了送回家,給我娘治病的!她要是沒了這錢,這個月的藥就沒著落了——”
    “囉嗦!”矮個男一腳踢開她,回身揮刀。
    鋒利的刀刃在火光下閃著銀光,劃過彩桔的腦袋,轉眼便見她的整個天靈蓋,都被削了下來,飛進草叢。一切發生的是那麽突然,突然到彩桔少了一片天靈蓋,鮮血橫流的臉上,還保持著痛哭哀求的表情。
    廚娘們全被嚇傻了,瞪大了眼睛,喉嚨緊到發痛,卻喊不出一句話,含雪更是兩眼一翻,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