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韋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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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我很奇怪,臉上有東西?”那女子被慕容湜的看的有些莫名其妙,趕緊摸了摸臉。

    “你叫什麽?”慕容湜臉色不太好看。

    “阿湜,你怎麽這樣說話。”金姍姍壓低聲音靠近慕容湜,她還是第一次見阿湜這樣,怪嚇人的。

    慕容湜卻是盯著那女子並未看金姍姍,又問,“你為何在這裏。”

    金姍姍心中一絲莫名其妙的感覺劃過,阿湜還從未這樣不理睬過她,他怎麽了?金姍姍抬眼看了看慕容湜,慕容湜仍舊未回應她。

    “這位便是芍藥姑娘?還真是像吳媽媽說的一樣,長得高大了些。”那女子放下手中的花鋤,拍了拍手中沾上的泥土,從花叢中走出來,身著白色廣袖流仙群,“你們好,我是芮檸。芮芮草柔,檸風清月便是我的名字。我是這裏的舞蹈教習,日後便是我來教你們。”一臉的笑意,卻是全程隻盯著金姍姍看。

    金姍姍驚奇的看著那穿著白衣服的女子,這鋤花還穿白色,真的太厲害了!不過這名字好聽,長得好看,和那天上的仙女似得,金姍姍默默的鞭策自己,你看看人家,一舉一動都是落落大方,再看看自己,簡直糙漢子一個……簡直不堪入目啊。

    怎麽她感覺這芮檸好熟悉呀,像誰呢?金姍姍苦思冥想了好久,看了看身旁的人,對呀!她這不是女版的阿湜嗎?行走之間都是儒雅,這麽一看,這二人還真是般配呀……

    金姍姍越想心中越是不得勁,阿湜怎麽能和她般配呢……配不上配不上!

    慕容湜仍用探究的眼神看著芮檸,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麽,奈何那女子一絲慌張也無。

    “你不要總是盯著芮檸看,她會害羞的。”金姍姍拉了拉慕容湜的袖子,再次出聲提醒道。

    慕容湜並未在她眼中發現他熟悉的東西,總算是放棄,麵上恢複了平常的淡然,但內心中卻仍是波濤洶湧,久久不能平息。

    為了掩蓋慕容湜的唐突,金姍姍提議道,“你能帶我們參觀參觀你這花園嗎?”

    金姍姍看著芮檸,怎麽總感覺麵對她的時候自己就低她一等呢,隻覺得有自慚形穢四個大字擺在自己眼前。

    “那感情好啊,你也喜歡它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跟我來。”芮檸語氣驚喜,看來真是喜愛,這一聊起花來,都不再是那副高不可攀的樣子了。

    “好……好啊。”如此熱情,還很好相處,長得美,性格好,金姍姍第一次知道自卑二字怎麽寫。看了看慕容湜,心道,怪不得阿湜眼睛都離不開她,若自己是個男子,怕也是會被勾了魂的。

    慕容湜這才注意到金姍姍似乎與平常不太一樣,平時嘰嘰喳喳的,今天怎麽文靜了許多?問道,“怎麽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金姍姍沒精打采的跟著芮檸走進花叢裏。

    “這花名叫杜鵑,顏色多彩,有花中西施的美稱,這株是山茶,花香淡雅,最是好聞,這是紫茉莉……”芮檸拉著金姍姍穿梭在花叢裏,臉上帶著和小夥伴介紹自己最心愛之物的欣喜,那笑極是溫暖,看著人都想融化。

    金姍姍笑的卻是有些勉強,卻是忍不住誇讚道,“你可真是厲害,這到花期的也開花,不到花期的竟然也都開了花!”以前在泰山上她也是見過很多花的。

    慕容湜經金姍姍提醒,心中更加確定自己並沒有認錯人,可是為何……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芮檸看了看遠處的慕容湜,靠近金姍姍說起悄悄話來,“我和你說啊,我好像天生就有一種能力,不論什麽花草隻要經過我的手,它們就會開花。”

    金姍姍疑惑道,“這麽神奇?”

    芮檸點點頭,“不過你不要和別人說啊,我這院子鮮少有人來的。”

    “好,我定然幫你保密。”金姍姍道。

    二人還以為是屬於她們之間的私密對話,可惜慕容湜聽力好,早就將二人的對話聽見,哼了哼沒做聲。

    “怎麽還有一株沒有開啊?”眾花中間隻有一株沒有開花,很是顯眼,金姍姍問道。

    “那株是韋陀花,一年隻在黎明時分朝露初凝那一刻開花,花朵極是美麗,但卻是隻開一瞬。”芮檸看了看那花,道。

    “那多可惜啊,那豈不是沒有人能欣賞它的美了?”金姍姍道。

    “不!它有屬於它的驕傲,若當真是喜愛它的人,自然願意等它綻放,若是不願意喂它付出的人,那它何必討好?這些花中我甚是佩服它這堅持。”芮檸道。

    “倒是個有骨氣的花。”金姍姍讚歎。

    “恰恰相反。”身後的慕容湜目露憐惜之情,哪裏是什麽驕傲,分明是卑微到泥土裏的愛……

    “此話怎講?”芮檸秀眉微顰。

    “對呀對呀,你又是怎麽知道的?”金姍姍跑到慕容湜身邊問道。

    慕容湜看著金姍姍,道,“我聽過這樣一個故事,這韋陀花本叫曇花,本是天上的花神,她日日開花,四季燦爛,可是她卻是愛上了凡間為她分身澆水的年輕男子……曇花下凡表明身份,二人相愛相守,本是一段良緣,”慕容湜停住看了一眼芮檸,芮檸卻仍是什麽表情都沒有。

    金姍姍不滿慕容湜突然停下,催促道,“然後呢,然後呢?”

    慕容湜安撫的摸了摸金姍姍的頭頂,開口道,“可是被同族中人彈劾她凡心太重,無心安排眾花仙的布花任務,以致百花誤了凡間的花期。”

    “當真誤了花期?”金姍姍急性子,搶著問道。

    慕容湜絲毫沒有被打斷的著惱,依然溫聲道,“是誤了花期,可是我卻覺得此事極為蹊蹺。”

    “為何蹊蹺?”金姍姍又問。

    “因為……因為我覺得布花任務年年都一樣,跟著四季而走,哪裏能弄錯。”慕容湜的話轉了個彎。

    金姍姍卻是沒有聽出來,隻同意的點點頭,“就像是每天吃飯上廁所一樣,都記在心中了,不至於嫁個人就忘了呀。”

    芮檸卻是不明心思的看了慕容湜一眼。

    “就是這麽個意思。天帝陛下震怒,親自將曇花抓回天上,將她的花神之位換掉,貶她下了凡間,讓她一年隻開一瞬。”慕容湜將二人表情同時看在眼裏,接著道。

    “那豈不是正好和她的心愛之人在一起呀?”金姍姍覺得這個懲罰並沒有很重,“若真是愛他,誰還會在乎那勞什子花神之位啊。”

    “若當真如此倒也圓滿,可惜天帝並不是隻罰她一人,連那凡人也一並罰了。”慕容湜語氣充滿了對舊事的懷念。

    “那就有些不講道理了,就當是花神犯了錯,那懲罰她一個就好,為何要懲罰那凡間男子呢?”金姍姍不滿道。

    “是不講道理。”慕容湜無條件同意金姍姍的話。

    “那天帝如何罰了那男子?”金姍姍問道。

    “罰他去做和尚,給他賜名韋陀。”慕容湜歎了口氣,雖然當時他極力阻礙,奈何天帝陛下氣急,說什麽也不聽,一意孤行非要如此。

    “這可真是太過分了,人家娶個媳婦而已,居然罰人家做和尚,讓人家再也娶不了媳婦,”金姍姍悄悄看了看天,湊近慕容湜的耳朵道,“這個天帝還真是個黑心的大壞蛋,真想破開他的心,看看那是不是黑色的。”

    “我覺得,不用剖心,他肯定是黑心怪。”慕容湜也用同樣的姿勢和金姍姍耳語。

    “一定是的。”金姍姍極是認同的瘋狂點頭,果然還是阿湜和她一條心,“那後來呢?”

    “佛修之人,必須忘卻前塵,斷情絕愛,這才是天帝的最終懲罰,讓曇花一人銘記,卻讓她心愛的男子將她忘卻,讓她一人承受這愛而不得的苦痛。”慕容湜話語之中全是憐憫。

    “還真是惡毒,仙人不都應該是慈悲為懷,普度眾生的嗎,怎會如此小氣……”金姍姍念叨。

    “這就是天條。”慕容湜語氣突然變得冷酷無情,仿佛在告訴金姍姍天條就是如同他這話的溫度一樣。

    金姍姍突然說不出話來,她的印象中仙人是那種神光普照,胸襟大度,能海納百川……不過,阿湜又不是神仙,這故事定然是凡人編造的,神仙才不是那樣子的。

    “那曇花的心上人沒有忘了她是嗎?”金姍姍理所當然道,他若真的愛她,定然是將她放在心尖上的,自己的一部分哪能那麽輕易就忘了呢?

    “若是當真如此,芍藥姑娘的話語之間就不會這麽淒涼了。”芮檸終於開口道。

    慕容湜道,“是也不是。”

    “難道他忘了她?”金姍姍低低道。

    “靈鷲山上一株花草也無,多年過去,韋陀心中隻剩佛經,哪還有什麽卿卿佳人。”慕容湜道。

    “可是她還記得他是嗎?”金姍姍問。

    “從未忘記過……她知道他在靈鷲山上,所以想方設法的紮根靈鷲山,知道他總要下山來給佛祖采朝露烹茶,她便選擇她聚集了一年的精氣在那一瞬間綻放,她希望她開花的時候他可以認出她,記起她。可惜,忘了就是忘了,哪裏還能記得起來了,一切不過是她一人的執念罷了。”慕容湜歎道。

    “她執念太深。”芮檸道。

    “是她愛那男子太深了。”金姍姍覺得無關執念,也許她隻想每天都看一眼她的心上人罷了,可這愛到底是什麽呢?竟然能如此偉大。

    “說的對,真是聰明,我居然沒想到。”慕容湜對金姍姍點了點頭。

    芮檸卻是沒有他們這麽小孩子氣,掩嘴一笑,“二位感情可真是好。”

    “那可不,我和阿……小妹關係自小就好。”金姍姍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道好險好險,險些就說錯話了,“你接著講吧。”

    “就這樣過了百餘年,曇花身旁來了一個男子,看到她孤苦憂鬱,問她為何哀傷,曇花驚異那人雖是凡人卻能看出她的真身,可是他們之間的命運早已是天帝定好的,她又如何能白白牽扯一個凡人進來,猶豫許久還是拒絕了那人。”慕容湜道。

    “曇花心善,是個好神仙。”金姍姍感歎。

    “那人卻是不屈不撓,過了四十年再次來問她,曇花仍舊拒絕,沒想到又過了四十年,他已經老到馬上就要死去,拚著一口氣仍舊前來詢問。”慕容湜道。

    “還真是個固執的人。”金姍姍得出一個結論。

    慕容湜接著講,“這次花神卻是答道,‘我是為愛而被天罰的花神,你是凡人,如今都已經奄奄一息自身難保,又如何幫我?’沒想到,那凡人笑了笑,‘八十年了我終是等到了你這一句話,八十年前我遇見你,我們之間的緣分就已經悄悄出現,如今我來斬斷這緣。”

    “他做了什麽?”金姍姍急不可耐,想知道故事後續。

    “他告訴了曇花一句話,‘緣起緣滅緣終盡,花開花落花歸塵。’說著便在圓寂後抓著曇花去見了佛祖,佛祖感念曇花一現為韋陀的癡情,準許韋陀下凡了斷他們之間的情緣。”慕容湜娓娓道來。

    “那凡人呢?”金姍姍眉頭皺起來。

    “那凡人本該修成正果,卻違反了天規,極力促成曇花與韋陀的一世情緣,玉帝知曉便罰他以魂體漂泊六界之間,永無輪回,更不能入西天之境。”慕容湜不願與金姍姍講這些,她想成仙,她崇拜仙人,若讓她知曉仙界不比凡間簡單多少,那她會不會心中難過。

    “那曇花和韋陀呢,一世那麽短,他們……”金姍姍雖然心中知道結局,可還是期待,期待慕容湜給她講一個圓滿的結局。

    “韋陀再入佛國,選擇忘卻前塵,而曇花……”慕容湜並沒有如了金姍姍的願。

    “她忘了嗎?”金姍姍問的小心翼翼。

    “沒人知道,也許她選擇忘卻,也許她就此懷著他們之間的回憶過這漫長的一聲,怕是隻有她之間清楚。”慕容湜見過她,可是他也判斷不出來她是否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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