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姍姍心中難過，若是忘了還好，若是沒忘，她該是日日受著怎樣的煎熬啊，是世事無情還是她愛錯了人？若是她呢？她會忘嗎？

    “這故事還真是令人唏噓，芍藥姑娘那句是也不是，我如今才是真正明白。”芮檸想了想，接著道，“可是世人都稱她韋陀花，她又怎麽能忘的了呢？”所有人都在提醒她，她當真能忘的了嗎？

    慕容湜心頭一震，隨即釋然，可不是嗎？人人都喊她韋陀，她怎麽能忘？怎麽會忘？慕容湜抬頭看了看天，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聿明氏以為他用一生的漂泊得以換來她們二人完滿的結局，可惜還是那人略勝一籌啊。

    “隻是可惜了那個凡人了，不生不滅，不被所有人接受。”金姍姍道。

    慕容湜點點頭，又搖搖頭沒有說話，聿明氏可並不是不被人接受，反而人人都尊敬於他。

    金姍姍不明所以，但是看慕容湜並沒有說下去的打算，因此也沒有追問。

    “好了，花也看了，故事也聽了，我們該完成吳媽媽交代的任務了。”芮檸朝金姍姍微微笑了笑。

    金姍姍看著眼前的芮檸，動作也緩慢起來，盡可能讓自己不像平時裏慌慌張張的樣子，“好。”

    “跟我來吧。”芮檸前麵帶路，走進了屋中。

    金姍姍緊跟其後，慕容湜卻是落了她們幾步，施了法力探查了周圍一圈，並沒有發現仙力的存在，麵色凝重的進了屋中。

    “不久就是花魁大賽了，吳媽媽交代我，說你並無半分基礎……”芮檸語氣有些為難。

    金姍姍及時打斷道，“可是我會武功，身體柔韌性還是不錯的。”

    說著揮了揮拳頭，但是看見芮檸驚訝的眼神，金姍姍尷尬的收回手，摸了摸後腦勺，“嘿嘿，我習慣了。”

    芮檸被金姍姍突然衝到眼前的拳頭嚇了一跳，她還從未見過一言不發就如此動作的女子，“月桂姑娘果然和別人說的一樣，很是直率可愛啊，既然你會拳腳功夫，那舞起來就不是那麽難了。”

    慕容湜將芮檸的動作看在眼裏，是和那人一模一樣啊，怎的這樣子卻好像沒見過他？

    “那就好，那就好。”金姍姍道。

    “我想到了，我們就來跳一曲飛天吧，你跳起來定是極美的。”芮檸道。

    “飛天？可是要飛到天上去？”金姍姍納悶，難道人類會跳舞的都會飛？

    “不是的，你們稍稍等我一下，我去換身衣裳。”芮檸福了福身，轉身進入內室。

    金姍姍無聊打量起這間屋子來，屋中央有一個圓形的台子，與青樓前麵廳裏的台子一樣，隻不過卻是小了許多，看來平日裏隻做練習用，周圍陳設一應俱全，桌椅板凳都和他們屋中的差不多，隻是這芮檸從細微之處裝飾，牆角的那一樹梅花畫的栩栩如生，像是從窗外斜倚進來的。

    “阿湜，香案上的那一個白玉瓷瓶中插的是什麽花呀？”金姍姍好像並未從外麵見過這種花。

    “是素冠荷鼎。”

    “素冠荷鼎？從未聽過呀。”

    “是蘭花的一種，不過很少有人知道，難得你居然認識。”芮檸換完衣服，語氣驚喜。

    “蓮瓣素心，葉形草，很好認。不過這素冠荷鼎一株萬金難求，你一個青樓舞姬，怎麽會有此等名貴的蘭花。”慕容湜眼神犀利看著芮檸。

    “我……我也不知道，自我醒來我手中就握著它。”芮檸臉上全是茫然。

    “醒來？什麽意思。”慕容湜向前一步。

    “啊，我也不知道，吳媽媽說我之前摔到了腦袋，似是為了這素冠荷鼎與人起了爭執，昏迷了十日，手中這蓮瓣素心卻是緊緊握著，一刻也沒有分開，令人稱奇的是這蘭花無人澆水，卻是越開越燦爛。”芮檸雙手交疊，看著前方，陷入回憶。

    “你這般神仙似的人兒，還會與人爭執，還真是愛極了這花花草草呀。”金姍姍道。

    “我也奇怪，我本不是那種愛惹事的性子，定是那人對它做了過分的事情，我才會那樣吧。”芮檸看向那白瓷瓶中的蘭草，眼中滿是愛意。

    “你說你曾暈倒，你暈倒之前便就在這青樓裏了？”慕容湜問。

    “之前的事情我全忘記了，不過我醒來就在這百花樓，我定然之前也是這百花樓中人。”芮檸看著慕容湜。

    “哎呀，芮檸這衣服都換好了，你怎麽還問這些有的沒的，芮檸，我們快開始吧！”金姍姍走到芮檸身邊，正好擋住了芮檸和慕容湜的對視。

    “好啊。”芮檸在金姍姍靠上前的時候就不自在的向後退了一步，金姍姍本想抓著她的手腕，卻是落了空，芮檸見此，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我不喜歡和旁人有身體接觸的。”

    金姍姍連連擺手，美人臉上滿是歉意，她心裏像是突然一緊，“哪裏，是我抱歉，我唐突了。”

    果然人長的美就是有好處，不論怎樣，世人都不舍得責怪美人。

    “那我們開始吧，我先跳一遍，再同你講講細節。”

    芮檸走上圓台子，將外麵的披風脫去，裏麵是飄逸柔軟的無袖胡服套裝，配著流蘇髻，赤足。

    還未起舞，隻站在那裏，就是一幅美輪美奐的畫卷。

    金姍姍呆呆的看著那台上的人，道，“你可真美呀。”

    芮檸羞然一笑，看向慕容湜，“吳媽媽說，芍藥姑娘琴技驚豔四座，可否請你奏一曲？”

    慕容湜點頭，走到七弦琴旁緩緩坐下，抬手在琴上輕輕一劃，忍不住讚歎，“好琴。”、

    接著將琴放在自己的膝上，頭右尾左，胸口正對五徵，將身子微微坐正，

    芮檸看著慕容湜的動作，心中訝然，這彈琴的姿勢倒是許久未見了，上次見還是在古籍中呢，如今人們都愛將琴放在琴幾上，她倒是仍舊秉承古法，有意思。

    芮檸笑笑道，“芍藥姑娘，請吧。”她倒是真想領教一下。

    慕容湜閉了閉眼，睜眼時與芮檸一點頭，示意自己就要開始。

    芮檸回以一笑，右手高舉過頭頂，那方慕容湜彈出第一個音時，芮檸就盈盈起身，蹁躚起舞，芮檸嘴角微微上勾，隨著琴聲仰、附、翻、卷，跳的衣袂翻飛，神采飛揚。

    慕容湜手中急彈幾下，驟然停下，芮檸的舞也做了收勢，琴聲舞步同時結束。

    “若言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於君指上聽。芍藥姑娘彈得一手好琴啊。”一曲下來，芮檸竟然喘都不喘一聲，語氣中滿是對遇到知己的欣喜。

    “可惜我沉浸琴中，並不能對你的舞技加以評論了。”慕容湜臉上沒有半絲表情。

    慕容湜回的無情，芮檸站在台上，手足無措。

    金姍姍剛剛還看著那配合默契的二人，心中微微有異，被慕容湜這樣一答，竟是豁然開朗似得，心中煩憂一掃而空。

    但是看著那略顯慌張的美人，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壞了，強壓住自己微微上揚的嘴角，“妹妹，你怎能如此講話。”

    慕容湜卻是更加在意金姍姍的情緒，姍姍這是怎麽了，剛剛看著還不太高興，此時怎麽突然像是吃飽了飯一樣，一副開心滿足的樣子。

    “芮檸，你這舞的太好了，我才明白為什麽叫做飛天舞了，幸虧這兒屋子都關著，若是有個門縫，我都怕你就地飛升成仙了呢。”金姍姍一臉豔羨的看著芮檸，嘴裏說著追捧的話。

    “月桂姑娘過獎了。”芮檸看來慕容湜一眼，似是不理解為何他是這樣的態度。

    金姍姍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台子上，將鬥篷脫下，“我來試試吧。”

    “好，舞蹈應該是自然的，從你的心底油然而生的，人人都有自己的理解，所以每個人跳出來的飛天舞都是不同的。我剛剛跳了一遍，你可記了大概？”芮檸將地上的鬥篷撿起來，披在自己身上。

    “倒是記了一些。”金姍姍點頭。

    “那你便先跳一遍吧，哪裏有錯，我會幫你指出來的。”芮檸緩緩走下舞台，站到慕容湜對麵。

    “那我來了！”朝慕容湜眨了眨眼睛，示意他開始吧。

    慕容湜微微一笑，令對麵的芮檸心神激蕩，好似她身體中的元神在叫囂著想要衝出來，芮檸捂住心口，緩緩蹲下身子。

    舞台上的金姍姍見她臉色慘白，跑下舞台，扶住她，“你怎麽了，可還好？”

    隻一瞬，芮檸的臉色又紅潤起來，掙開金姍姍的手，走到一旁，“沒事，想來是許久不跳飛天舞，剛剛使勁大了些。”

    “沒事就好，那我還開始嗎？”金姍姍道。

    “無妨，開始吧。”芮檸靠在牆上，探究的看著慕容湜，心緒雜亂，她是誰？自己隻是看她笑了一下，怎的會反應如此大？

    金姍姍再次開始，照貓畫虎，神韻卻是差了許多。

    金姍姍有些泄氣，怎麽看著是一回事，想著是一回事，跳出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她這手中的一根飄帶怎麽在芮檸手中那麽聽話，在她手中就極是調皮，處處絆手絆腳呢？

    “這飄帶，險些把我捆成一個大粽子。”將手中飄帶解下一扔，坐在舞台上看著慕容湜開始耍賴皮。

    慕容湜好笑的看了看她，將琴放在琴幾上，走到台子上，將她扶起，寵溺道，“地上涼，莫要隨地亂坐。”

    金姍姍扁扁嘴，“我太笨了，學不會，跟不上你的節奏。”

    “學不會就不要學了。”慕容湜將她領到椅子邊安置她坐下，自己卻是蹲在金姍姍麵前，掏出袖中的手帕，擦了擦金姍姍額頭上的汗，整了整金姍姍淩亂的頭發，覺得滿意了，這才停手。

    “不行，要學的，我定會學會的，”金姍姍站起來，重新走上台子，“芮檸，我們繼續吧。”

    “這才對嘛。”芮檸脾氣好，見金姍姍耍賴也沒苛責她，見她又重拾信心，自然願意接著教她。

    這樣一比較，金姍姍更加是無言麵對江東父老了，看來這人比人啊，還真是將人比到地裏去了。

    這回金姍姍再不敢怠慢，芮檸做一個動作她便跟著做一個動作，那股認真勁，倒是頗為吸引人，看的慕容湜眼裏心裏滿是她，再裝不下其他。

    “太陽就快落山了，今日便到這裏吧，你便記住‘含蓄柔韌，真摯靈動’八個字，可再細細琢磨琢磨，明日辰時再來找我便可。”芮檸道。

    “好的，今日多謝你耐心教導了。”金姍姍福了福身。

    “客氣了，本就是我應該做的。”芮檸還了一禮。

    “那我們先回去了，明日見。”金姍姍穿好鞋襪。

    “明日見。”芮檸端莊一笑。

    慕容湜全程沒有說話，自跟著金姍姍走出門去，二人穿過花園，金姍姍再次感歎這芮檸的手可真是妙手。

    走出了大門，慕容湜抓著金姍姍的手道，“為何改變了注意？”

    “什麽？”金姍姍沒有聽懂。

    “你不是不想跳你飛天舞嗎，怎麽突然就變了主意？”慕容湜耐心的解釋了一遍。

    “不想練是覺得太丟臉了，芮檸舞起來就像是飛天的神女，而我像是一個剛剛修煉成型的蛇妖，亂舞一通，很是可笑，至於改變主意嘛……”金姍姍停住。

    慕容湜對她一挑眉，金姍姍接著道，“因為我也想和你配合的那樣天衣無縫，你和芮檸剛剛那樣真像是神仙眷侶一樣，你奏琴，她起舞……”

    “胡言亂語，誰與她是神仙眷侶？她那樣子誰能看得上？”慕容湜覺得金姍姍誤會他了，急道。

    “你胡講，你眼睛都快黏到人家身上了，我都看見了，一轉都不轉呢。”金姍姍皺皺鼻子，鄙棄他撒謊不打草稿。

    “我哪有，我是……覺得她很可疑，才會看她。”慕容湜猶豫了一瞬。

    “那樣溫婉嫻靜，柔情似水的樣子，哪個人看了會不喜歡。”金姍姍覺得慕容湜的遲疑，定是因為喜歡人家，說了違背良心的話。

    “我便不喜歡。”慕容湜堅持道。

    “那你喜歡什麽樣子的？”金姍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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