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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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尤白皙的手指往回一叩,鋒利的匕首帶著洛小北的血液迅速抽出。她步伐搖晃,寬大的暗紋衣袖垂落,一步一步,將視線移到開爺的臉上。

    嘴角劃過一絲淒然的笑意,她抬起手中的匕首,鐵鏽味兒陣陣撲向她的鼻尖,掩蓋了她身上似有若無的幽香。

    她笑,不言語。

    開爺環抱的手臂往匕首探去,他的手中,一盞灰撲撲的油燈,正接住一滴滴往下而落的猩紅液體。

    “噠、噠、噠!”一滴,兩滴,時間,一秒,兩秒。

    “啪嗒!”淑尤手中匕首恍然落地,沉悶的聲響讓麵色蒼白的洛小北回神。

    手臂上的傷口一點沒有愈合的趨向,疼痛已經席卷了她的大腦。豆大的汗珠如同蠟油顆顆滴落,從她的額角,從她的脖頸,一滴一滴,落入墓室滿地的灰塵中去。

    “他不曾給過我心,我卻知道,我是有心的!你也是有心的!”淑尤的聲音很低,蒼白的麵頰掩飾不住她嘴角那抹燦爛如盛開的牡丹的笑意。

    她白皙的手指緩緩撫上開爺冰冷繃緊的麵龐,夜明珠的幽光漸暗,漂亮的丹鳳眼再次闔上的前一秒,她最後再說了一句,“將我放回去吧!”

    開爺一直不曾動過的左手迅速將她僵硬的身子接住。如墨暗沉的墓室陡然安靜了下去,隻有尚未幹涸的血液還在不斷流淌。

    而他的右手,一盞灰撲撲的毫不起眼的油燈,盛滿了一燈盞的血液,仿佛燭油,卻始終不能點亮一盞簡單不過的油燈。

    因為那盞燈,沒有燈芯。

    洛小北腿一軟,整個人坐了下去,她迅速抽出一根破布條,將自己受傷的手臂緊緊裹住,止血為上。

    但她不能暈,洛小北暗暗警告自己,暈在這裏,沒有人會管她的。

    也包括,開爺!

    開爺麵無表情,將右手的油燈放置於地麵,而他懷中的淑尤卻已經不見,若不是洛小北還在流血的手證明之前的殘酷,居然剛才發生的一切仿佛隻是一場幻境。

    他的左手多了一根緊緊纏繞成繩狀的燈芯,青冥的幽光將燈芯襯出青綠。開爺狹長的雙眸盯著那根燈芯看了半晌,這才緩緩抬頭。

    視線正落在麵色蒼白雙腿發軟的洛小北臉上,他黑色的麵頰仿佛也隨著那根燈芯變得青綠起來,明明晃晃,卻看不真切。

    “我知道你喜歡聽故事。”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卻沒了以往的冷意,他道:“我給你講個故事,你隻管聽著。”

    你隻管聽著,而不是你要不要聽。

    手臂上的傷口越痛,洛小北意識越清醒,她沒出聲,垂著頭,將視線落到滿是灰塵的地麵。呼吸輕微,像是已經暈厥過去了一般。

    開爺不再看她,將視線移到那盞油燈上,緩慢沉穩的語調,開始了他關於故事的講述。

    ————

    帝王的隨行隊伍聲勢浩大,北風呼嘯而下,旌旗獵獵,滔滔黃河奔流東去,舒緩從容,群山逶迤蜿蜒,江水如練。

    儀仗迢迢,蜿蜒千裏,功績卓越的帝王享受著他勤政半身所換來的太平盛世。

    伊闕朦朧,沃野青翠,充滿著盎然生機的群山見,蜿蜒的山脈如同匍匐已久的巨龍。

    而帝王車碾必經的前方,一人頭戴高巾帽,身穿交領窄袖衣,袖口和領邊均綴有勾蓮紋,束腰紳帶,麵龐如玉。

    他氣定神閑,立於聲勢浩大的帝王車碾前,身後跟著一別樣裝束的女子,寬大的衣袖和暗紅交織的交領暗紋絲毫不掩蓋女子嬌媚的身段。

    她低垂著眉,周身蕩開如水的柔波,北風揚起她寬大的衣袖,飛舞如蹁躚的蝴蝶,悠揚的弧度撩起一抹幽香,穿過北風,落入莽莽原野和浩浩山峰。

    已經不再年輕的帝王停下了他的車碾,有同樣頭戴高帽的人踩著急切的步伐靠近麵龐如玉,衣著華貴的男子,低聲詢問了兩句,便又急急回到了帝王的身旁。

    尖細的嗓音婉轉低沉,佝僂的脊背仿佛要戳入泥土中,“稟陛下,前方有人說有一寶物呈於陛下!”

    “哦?”渾厚低沉帶著天子威壓的聲音從華麗的簾幕後傳出,帝王興致勃勃,“是何人?所呈寶物又是何物?”

    “那人自稱偃師!至於是何寶物,隻有天子威嚴才能得見!”

    一雙纖手柔弱無骨撩開華麗厚重的帷幕,嬌媚婉轉的臉頰帶著歡愛後的餘歡,麵頰緋紅,媚眼如絲,一顰一笑,媚如秋水,醇如春露。

    “那陛下可要帶著媚兒一起瞧瞧吧啊!”人如其名,人比花嬌,聲音酥入骨。

    帝王一手執上那雙嬌嫩柔弱的手,心下大喜,口中的旖旎寵溺仿佛要溢出車碾,狹長暗藏鋒芒的雙眼掃過女子嬌羞的眉眼,“你先休息,如果這寶物不錯,那寡人便送與你!”

    女子心下歡喜,容顏越發嬌媚,唇角微勾,若春水拂麵,楊柳撫風,在三月萬物回春,春暖大地的節日裏,撩起層層疊疊的漣漪。

    帝王威嚴的麵容一笑,簾幕放下的瞬間,天子的威嚴再次回轉,哪裏還有半分芙蓉帳中的柔情?

    佝僂脊背的下人隻當沒看見,他不說話,便不會引起注意。隻乖順在前頭領路,不用帝王開口,他便知自己的所知所聞所見,都要按照帝王的心思來。

    北風獵獵,萬物回春的季節裏,偏又在這幾日刮起了強烈的勁風。

    帝王西巡狩獵的路上,注定會因為突然回轉的北風而掀起一段不平常的漣漪,但這段漣漪落入曆史的長河中,卻又是最不起眼的隨風而過的水花。

    轉瞬即逝,不可探究,無從證實。

    女子低垂的頭輕抬,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丹鳳眼勾起一抹撩撥盛世的芳華,北風忽止,萬物俱靜,碧空下獵獵作響的旌旗也在刹那間失去了聲響。

    不再年輕的帝王由人攙扶,他站在高高的帝王碾上,俯視站在他身下的,看不清麵龐的兩人。

    衣飾華美瑰麗,不似一般的勳貴之家。

    帝王威嚴的雙眼俯視良久,這才冷冽著語氣緩緩開口,“偃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