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魁儡子

字數:3707   加入書籤

A+A-




    “是!”聲音淺淺,清脆如融化的寒冰。

    回答帝王的,並不是麵龐如玉頭戴高巾帽的男子,而是那位一直立於男子身後的,隻用一根素色絲帶綁發的女子。

    風乍起,女子如墨的長發從額前撩起,她精致的側臉小巧的下巴驚豔了帝王的眼。

    “你抬起頭來!”威嚴的聲音不容置疑,天子積聚的威壓和皇權的貴氣,在高高的車碾上,一覽無遺,淋漓盡致。

    女子眉梢輕動,朱唇嬌豔如同晨霧中盛開的牡丹,丹鳳眼吊著的嫵媚與她額間的清冷相得益彰,姿容妍麗,膚如凝脂,隻身上清冷的氣質淡然清冷,幽遠如同千山暮雪,萬裏薄霧。

    帝王狹長雙眼微闔,周身的氣勢霸道淩厲,皇權之上威壓,在浩瀚碧空之下,徹底將蜿蜒綿長的車覆蓋。

    “你所呈為何物?”

    “魁儡子!”

    女子聲音清冽,獵獵風聲似在附和她的話語。寬大的衣袖隨風鼓動,她纖細瘦弱的身姿,脆弱易折,似要隨時隨風而去。

    女子嬌嫩白皙的手腕輕抬,雙手交疊,淺淺的音調湮沒在風聲中,而那位麵龐如玉的男子卻隨風而舞,姿態優雅,狀如活人。

    “這……”帝王雙眼緩緩睜開,常年積威的臉碎裂出一絲難以置信。

    “陛下!”嬌媚的呼聲由遠及近,嬌俏的身段柔弱無骨,水蛇細腰在靠近帝王的刹那便輕輕柔柔得靠了上去,芙蓉麵,新月眉,美過春水,“這魁儡子狀如活人,當真是開了眼界。”

    帝王威嚴的麵龐牽出一絲笑意,寬大厚實的手掌撫上楊柳纖腰,似不經意往下滑落。而他目光所及之處,並非魁儡子,而是一直垂眸而立,狀如遠山薄霧的素色女子。

    “陛下!”嬌媚的呼聲繞了好幾個彎,旖旎嬌嗔之態讓帝王收回了目光。

    帝王狹長雙眸在芙蓉麵上輕掃,再一回轉,落到了麵如冠玉的男子身上。

    “愛妃可喜歡?”帝王威嚴的聲音渾厚又冷冽。

    芙蓉麵笑容不減,嬌豔欲滴的紅唇輕啟,“喜歡是喜歡,就是這魁儡子不像傀儡,倒像活人。隨侍身側,未免落得輕浮。”

    帝王雙眸輕抬,寬大的黑色織金暗紋畫出雍容貴氣,“那寡人,便拆了以解愛妃疑惑。”

    這份嬌寵愛溺施恩與芙蓉麵,而帝王的雙眼卻始終落在一處。

    便有侍人魚貫而入,意欲拆卸這被稱為魁儡子,一言一行卻如同活人一般的男子。

    一直低垂雙眼而立的女子終於抬頭,眉眼淡淡,嬌嫩雙手輕抬,一個單音節過去,仿佛不知疲累的傀儡終於停下動作,靜靜立於一旁。

    衣飾掉落,由木、膠、漆、毛發、黑白丹青等各種原料製造而成的傀儡,外表內髒一應俱全。

    帝王雙眸微閃,視線終於落到那雙纖纖素手上,片刻,帝王終於發出愉悅笑聲,“此女技藝可與自然造化媲美。”

    隨侍之人瞬間跪下,在帝王車碾前立了一片。

    “陛下,那這魁儡子還要送與人家嗎?”嬌媚之聲輕柔響起,柔弱無骨的纖手撫上帝王的衣襟,身姿嬌小,整個人弱柳扶風般,順勢靠在帝王身側。

    “自然!以後這傀儡便歸你了。”帝王大掌收回,語氣冷冽。

    芙蓉麵笑容一斂,麵上驚慌失措,華麗群裾曳地,柔弱無骨的身段瞬間站直,再直直跪了下去。

    隨侍之人見狀,低垂著脊背,上了車碾,將跪著的,麵色蒼白的女子扶了下來。

    芙蓉麵成了白牡丹,但那份嬌俏依舊難掩,她不曾出聲,隻任由隨侍之人將她拽走。

    帝王之前,最忌得寸進尺,也最忌恃寵而驕。

    北風呼嘯而下,一直沉默而立的女子,素色絲帶隨風而舞,如墨長發瞬間傾瀉而下,在獵獵北風中,半遮半掩那張精致如素色牡丹的容顏。

    華美,嬌媚,倔強,迎風而立。

    帝王尊貴的身子一動,便有隨侍之人一擁而上,隨侍身側,以防不測。

    “爾等退下!”威嚴的嗓音壓下,隨侍之人全部止步,卻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黑色織金暗紋的衣袍在女子身側前停下,強大的氣場緩緩靠近,女子半分不動。

    帝王手指一探,雙手撫上女子嬌嫩的下巴,輕輕上抬。女子如同秋水洗過的雙瞳明亮而清澈,濕漉漉的雙瞳暗含無盡詩意。

    帝王心下大喜,目光掃過麵龐如玉的魁儡子,大聲讚道:“妙!妙!妙!”

    女子雙唇輕抿,雙眉如遠山含黛,她目光虛緩,越過帝王肩側,落到萬裏迢迢,奔騰不息的江河之上。

    芙蓉帳再次落下,車碾外圍春光燦爛,北風獵獵,碧空如洗,萬裏無雲。

    麵若冠玉的傀儡被隨侍之人搬上了另一處車碾,自然也不曾有人注意到,由木頭所製之人,悄然抬了頭。

    目光所及之處,是千人所侍的由華麗帷帳遮掩的隊伍中最高的車碾。傀儡本沒有自己的情緒,它們皆是由主人一時興起或者耗費心血製造出來的玩物。

    供人玩樂,供人欣賞,也用於別的,不可為大眾所知的目的。

    但那又如何?從頭到尾,它們都隻是一個算不上人的,活在曆史長河中的過客。它們沒有名字,唯一有的稱謂,便是魁儡子。

    傀儡,木偶,它們本就不該有自己的情緒。它們從始至終,隻是主人手下的工具。

    芙蓉帳暖度春宵,在密不透風的帷幕裏,一些故事正在開始,而另一些故事正在結束。

    至於那隻魁儡子,沒人在意。它的命運,便是在它消耗完自己身為工具的使命後,被隨意丟棄。

    落在布滿灰塵的暗無天日的倉庫中,除非有人心血來潮,再次想起它蹁躚的舞姿,再次將它搬回到如洗的碧空之下。

    但也沒人在意它,而這座浩瀚逶迤,華麗富貴的王宮中,又多了一位眉美貌傾城的新寵。

    這王宮中,最不缺的便是長得漂亮的女人,她們生為帝王生,死為帝王死。

    沒有例外,也沒有人可以幸免,也不會有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