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建功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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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大丈夫生於世,當策馬沙場,建功立業,這是黃垣的誌向,所以,當突厥人潰逃入大磧時,他想都沒想就帶人追了進去。
&esp;一次次激戰,收獲不少人頭,不過往回走時才發現,情況不對:這什麽破地方,到處都是砂礫沒有水?
&esp;等到黃垣和部下被人找到時,已經快要渴死,坐騎沒了,斬獲的首級倒是帶著,也沒有拋棄一個同伴。
&esp;他們倒在一處枯樹林裏,仿佛幹涸水坑裏半幹的死魚那樣。
&esp;一個個麵色灰敗,兩眼無神,嘴唇幹裂,喉嚨仿佛著火,坐騎已經殺了喝血解渴,又連日走路,雙腳磨出水泡,走路都不利索。
&esp;見友軍遞來水囊,黃垣和部下幾乎是不顧一切的奪過來,對著嘴,拚命灌。
&esp;旁邊,帶隊搜尋突厥部落、順便搭救走失友軍的蕭摩訶,站在一棵枯樹邊,看著樹幹上刻著的幾個字:
&esp;鄱陽黃垣,沒於此處。
&esp;鄱陽,姓黃,很容易讓人聯想起當今皇後家族,而“黃垣”這個名字,蕭摩訶很熟。
&esp;他率部追擊北逃的突厥人,斬獲頗豐,結束追擊後,在大磧邊緣轉入搜索。
&esp;然後聽獲救的傷兵提起,說所屬隊伍追擊突厥殘兵入大磧,不知所終。
&esp;隊伍當中,有當今皇後之侄黃垣。
&esp;“多虧蕭將軍找到此處。”黃垣低聲說著,因為喉嚨還沒恢複,所以說話聲音沙啞,“不然,這裏真就是黃某的葬身之處了。”
&esp;蕭摩訶表示搜救失散友軍本就是應該的,黃垣看著枯樹幹上自己刻的“墓誌銘”,笑起來:“這幾個字,總算是沒派上用場。”
&esp;蕭摩訶看著黃垣用刀把樹幹上的字刮掉,看看周圍風沙大作,抬頭看天,隻見一片灰蒙蒙。
&esp;再看懷表,現在是中午十二點,但因為風沙大,看天色仿佛是傍晚一樣。
&esp;身處大磧邊緣的蕭摩訶,回想著出擊以來的所見所聞,心中感慨:這地方要是沒有向導帶著走,真是會迷路的啊....
&esp;黃垣刮幹淨了樹皮,又和蕭摩訶交談起來:“往日,我看書,說漢軍與匈奴交戰,許多將領經常迷路,導致錯失戰機,或者無功而返。”
&esp;“當時我還納悶,怎麽那些將領如此容易迷路。”
&esp;“現在,算是知道了,這鬼地方沒有當地向導帶路,不迷路才怪...”
&esp;黃垣說到這裏,看看四周的風沙大作、再看看手中的指南針,心有餘悸:
&esp;“還好有這玩意,我們在風沙彌漫的大磧裏,光靠兩眼,根本就分不清方向,就看著指南針指向,硬撐著走回來。”
&esp;蕭摩訶也有指南針,而且這種指向裝置廣泛配發給此次參戰的將士們。
&esp;將士們又有走時準確的懷表,可以讓他們通過行軍時間,以“標準時速”估算行軍距離,估算方位。
&esp;加上安排好的大量向導隨軍帶路、認路,確保他們這些衝入茫茫大草原的騎兵,才不會如同無頭蒼蠅那般四處亂竄。
&esp;隻有準備充分,才有如今輝煌的戰績,蕭摩訶想起己方這幾日的收獲,心中頗為振奮。
&esp;此次朝廷集中騎兵,皇帝禦駕親征,以主力對突厥進行全力進攻,他所部兵馬,自桑乾城一戰之後,連日進攻,把敵人打得抱頭鼠竄。
&esp;武州川之戰過後,他們開始了大追擊。
&esp;追擊戰持續了十幾日,這十幾日來,楚軍各部分批次進行追擊,追得突厥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esp;一次次地激戰,一次次地勝利,將士們晝夜疾馳雖然累得不行,但所有人都咬著牙硬撐,將突厥大軍徹底擊敗。
&esp;朝廷此次集結大量騎兵出擊,算是狠狠地給了突厥人一刀,把對方砍成重傷,數年內肯定都恢複不過來。
&esp;現在,身處大磧邊緣,舉目望去,雖然眼前一片灰蒙蒙,但是,蕭摩訶第一次切實感受到,當年漢軍遠征磧北,破匈奴、封狼居胥山的功績是如何的了不起。
&esp;這是漢時冠軍侯、驃騎將軍霍去病立下的不世之功,“封狼居胥”,是無數武人心中最高的軍功目標。
&esp;蕭摩訶自幼便有誌向,想要建功立業,卻沒想到自己能夠來到遙遠的北方大草原,與草原上的遊牧大軍交戰。
&esp;所以,什麽時候,官軍能穿越大磧,直奔磧北,尋到突厥王庭,打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決戰呢?
&esp;一番休息之後,蕭摩訶帶著部下,以及獲救的友軍啟程南下,走著走著,與另一支隊伍匯合。
&esp;那隻隊伍,也是在結束追擊之後,就地進行搜索,搜索己方失散人員。
&esp;然後根據獲救人員的陳述,進入大磧,找到了一些友軍。
&esp;而他們,有了個不得了的收獲:逃跑的突厥葉護阿史那庫頭,被己方一名兵卒擊殺。
&esp;現在,阿史那庫頭的遺體,以及那立功的兵卒,被他們帶回來了。
&esp;蕭摩訶和部下看著馬車裏載著的遺體,還有那奄奄一息、一頭辮發的兵卒,有些震驚:“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esp;許多人看著那辮發兵卒的目光,都充滿了羨慕。
&esp;黃垣看了看遺體,再看看那還能喘氣的兵卒,心中嘀咕:
&esp;你也是好命,若這隊人起了心思,不管你死活,直接把那庫頭的屍體帶走,奪你功勞,你哭都沒地哭去。
&esp;但轉念一想,想到軍中有軍士、軍司監督,冒功、奪功這種事雖然不敢說沒有,卻因為事後遮掩的難度大,所以一般將士不會“鋌而走險”。
&esp;再說,他們救下了擊殺突厥葉護的立功兵卒,本身也是大功一件。
&esp;黃垣想著想著,百感交集:我也玩命了,我也追進大磧了,怎麽就沒碰到什麽褲頭、羊頭、馬頭、牛頭的?
&esp;。。。。。。
&esp;傍晚,風沙過後,草原一處湖泊旁,楚軍大營裏,一臉疲憊的王琳,看著眼前一具遺體,又看看幾個突厥俘虜,用突厥語問:
&esp;“這個人,真是阿史那庫頭?”
&esp;那幾個人木然的點點頭,王琳見狀,看向旁邊幾個助戰的契丹酋長,用契丹語問:“你們認得出麽?”
&esp;“認得出,這人,是庫頭。”那幾個契丹酋長回答,他們看著這昔日高高在上的突厥葉護,想著自己當初在對方麵前卑微的模樣,心中震驚。
&esp;可不得了!突厥可汗的弟弟庫頭,還有侄子攝圖,都被楚軍擊殺了!!
&esp;“既如此,你們處理一下。”王琳交代左右,又讓人帶突厥俘虜下去。
&esp;那幾個契丹酋長,恭敬地向王琳道賀:“王使君,這可是一場大勝仗啊!”
&esp;“吾皇禦駕親征,必然是會打勝仗的。”王琳先定了個調,然後說:“當然,也少不了將士們用命,以及諸位大力協助。”
&esp;這話讓人聽了後心裏十分舒服,出戰前本來隻是打算應付了事的契丹酋長們,笑逐顏開。
&esp;王琳繼續說:“此次大捷,諸位立下大功,陛下必有賞賜,接下來,草原上的事情該怎辦,諸位可要向陛下多提建議呀。”
&esp;幾位契丹酋長聞言不住稱是,眼睛笑得都眯起來。
&esp;幾乎要拍著胸膛發誓,要為楚國皇帝做牛做馬。
&esp;本來,他們被楚國皇帝叫來助戰時,心不甘情不願,但舍不掉參與營州邊市的甜頭,便硬著頭皮帶兵助戰。
&esp;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眼前這位“王使君”是個好人,值得信任。
&esp;王使君是幽州刺史,還管著邊市事宜,又專門學了契丹語,並給他們送了不少寶貴的鐵器、食鹽。
&esp;還派出醫師隨商隊到各部落給病人看病,他們看在王使君這麽熱情的份上,願意出兵給楚軍作戰。
&esp;當然,王使君讓人施展的“妖術”,也是契丹酋長們帶兵助戰的原因:誰不聽話,就要倒黴。
&esp;但是,信賴歸信賴,契丹酋長們前幾年還被突厥大軍的威壓嚇得不輕,哪裏敢真的為楚國效力,和突厥人作對。
&esp;所以,他們想好了,兩邊打起來後,哪邊勝了就幫哪邊。
&esp;如果楚軍被突厥大軍擊敗,他們當然要“知錯就改”,為突厥可汗追擊楚軍殘兵,如果楚軍勝了,他們就跟著楚軍追突厥人。
&esp;反正硬仗是不能打的,隻打順風仗。
&esp;卻沒想到,凶猛如狼的突厥大軍,被楚軍打得傷亡慘重,死了許多人,投降、被俘的人更是多得數不過來。
&esp;連可汗的弟弟和侄子都完蛋了。
&esp;如此一來,他們當然要極力表現自己對楚國的“忠心”。
&esp;畢竟,楚國皇帝說了,等解決了突厥大軍,草原上的規矩,要改一改了。
&esp;王琳和幾位契丹酋長說一會話,待其告退,慢慢走出帳外。
&esp;他看著眼前此起彼伏的營帳,以及遠處的天野蒼茫,不由得想起北地的一首民歌《敕勒川》:
&esp;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esp;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esp;舉目遠眺,看著南方地平線上,遠處那道如同牆壁一般的隱約黑影,王琳長舒一口氣。
&esp;那裏,就是陰山山脈,而他已經率軍越過陰山山脈,進入大草原,和突厥軍隊交戰。
&esp;王琳年少時,有個誌向,那就是做個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esp;但具體怎麽成為大英雄,小腦袋想不清,反正要結識許多朋友,做好大一番事業。
&esp;長大了,誌向進一步明確,那就是建功立業。
&esp;隻是他沒想到,有生之年,能有如此機遇來建功立業。
&esp;王琳坐鎮幽燕,要提防遼西契丹各部襲擾,又要提防突厥入侵,於是想了個方案,要主動出擊,改變北地形勢。
&esp;籠絡契丹各部,以其為仆從,又收買草原部落,為將來的作戰準備向導。
&esp;並從齊國降卒中,精選有作戰經驗的將士,分到各部,作為“草原作戰指導”。
&esp;花了許多時間,為一次大規模的主動出擊做準備。
&esp;他的構想,得到李笠支持,李笠還帶著最精銳的禦前親軍出征,親自作為誘餌,入恒州,引誘突厥大軍來攻。
&esp;而王琳率領另一支大軍,聚集在懷荒附近,伺機而動,給崩潰北逃的突厥人以致命一擊。
&esp;這次進攻,朝廷集中了大量騎兵,可以說把河北的家當都拿出來了,就是要趁突厥沒反應過來,還不熟悉楚軍的戰鬥能力,給予重擊。
&esp;現在,楚軍大獲全勝,突厥這邊傷亡不小,死了很多人,被俘的人更多,還折了不少有分量的人物。
&esp;如此一來,那些搖擺不定的遼西契丹各部,以及草原上的小部落,就能為朝廷所用。
&esp;解決了突厥的威脅(一定士氣內),朝廷才能騰出手,專心收拾退守河東的齊軍。
&esp;有數人過來,帶著一個麵色蒼白、留著辮發的年輕人,王琳看著那人,問:“你就是於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