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作繭自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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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散朝回來的李笠,因為一肚子邪火無處發泄,便把聽濤閣今日的“當值秘書”蕭妙淽按在榻上“辦”了。

    完事後,蕭妙淽纏著他不放,雖然沒說什麽,但意思很明顯:再來?

    但李笠已經冷靜下來,於是摟著美人,琢磨起今日朝會上提起的一件案子:

    越州沿海,有幾個村的村民集體到縣廨擊鼓鳴冤,指控少府寺的一名員外郎,當年是屠村殺人的海寇團夥頭目。

    這件事鬧得很大,越州地方上的許多頭麵人物,紛紛站出來支持這些村民,要求有司嚴懲凶手。

    地方官以及提刑司的提刑,對此案進行了審理以及複核,結論是“證據不足”。

    因為事件發生在將近三十年前,物證早已沒有了,而人證,如今都是苦主,口說無憑,有司難以對嫌疑人定罪。

    那年,正是侯景作亂時,因為建康被叛軍攻破、台城被圍,於是臨近的三吳地區一片混亂。

    當時流言四起,譬如說叛軍破了台城,燒殺搶掠,皇帝、太子已經死了,建康淪為廢墟雲雲。

    各種消息都有,導致三吳地區許多郡縣一日數驚,官民心神不定。

    又有不少地方官奉命帶兵入京勤王,導致地方治安失控,許多山賊、海寇趁機渾水摸魚,搶劫郡縣以及沿海地區。

    越州當時還是會稽郡,沿海地區就遭了海寇。

    這些海寇,其實就是靠海吃海的船民,大多以宗族為聚落,主業是捕魚,副業就是搶劫殺人。

    平日裏,他們就是再正常不過的沿海村落船民,可一旦時機合適,直接抄家夥駕船搶劫別的沿海村落。

    殺人奪財,大肆劫掠。

    順帶著把婦孺抓走,轉賣別處,又賺一筆。

    如此行為,自古以來屢有發生,如今舊事重提,矛頭直指給少府寺跑海貿的員外郎,影響非同小可。

    當然,不能說那些村民“不識大體”、“不顧大局”,畢竟擊鼓鳴冤、求父母官主持公道,是朝廷許諾給百姓的權力。

    如果嚴格按照“司法程序”審案,這些村民的指控,會因為口說無憑,有司根本就無法對嫌疑人定罪。

    若是為了平息輿論,強行定罪,那麽接下來,萬一又有沿海百姓指控某個少府寺的員外郎,當初是屠村海寇的頭目,那該怎麽辦?

    但是,這些村民在大堂之上言之鑿鑿,對凶手的指控那是聲淚俱下,甚至賭咒發誓,說自己絕無半點虛言。

    許多旁觀審案的人,情緒被感染,不由得義憤填膺,對嫌疑人(代為過堂、辯駁的僮仆,不是本人到場)喊打喊殺。

    群情激奮已經是事實,按照民間樸素的善惡觀,當地百姓們大多認為這些村民若不是真有血海深仇,哪裏會鬧出如此大的動靜。

    畢竟也有許多人當年深受海寇之害,無論是家裏人出海捕魚,還是跑船經商,多有從此消失、生死不明的痛苦經曆。

    人們苦海寇久矣,對指控海寇罪行的苦主,本能的同情。

    這樣的現實情況下,有司若是以冷冰冰的態度,用“查無實據”的措辭,宣判嫌疑人無罪,會直接激化矛盾。

    會讓百姓認為,朝廷為了賺海貿的幾個臭錢,豢養雙手沾滿百姓鮮血的人渣當鷹犬。

    所以地方官進退兩難,提刑司也不敢輕易下定論,案件層層往上走,到了刑部。

    因為報紙的不斷報道,這件案子已經引起了更多人的關注,在開封,也成了許多清流議論的“時事”。

    於是,情況有些不對了。

    圍繞這件案子,有不少暗流湧動,輿論開始質疑朝廷大興海貿之際,有司“用人良莠不分”的行為。

    什麽是“用人良莠不分”?

    就是目前主管海貿事務的少府寺,把一些臭名昭著的海寇頭目“招安”,授予“員外郎”官職,使其成為官商。

    隨著輿論的發酵,有更多的人抨擊少府寺這種“良莠不分”的行為,認為是給朝廷抹黑,折損天子在民間的威名。

    案件因為輿論的發酵,愈發變得棘手,刑部尚書很機靈,要求把案子拿到“八座議事”上來討論,一副“八位兄弟一起扛”的樣子。

    為何不是提請大理寺挑頭組織會審?

    因為提刑司的直屬上級大理寺,幾位主官對此案意見不一,相持不下,也想著“八座尚書”來扛。

    對此,八座尚書之中的其他幾位“機靈人”,當然有話說:

    這種“簡單”的民間訴訟案件,且發生在前朝,又過了差不多三十年,關我楚國吏/工/兵/民/禮部什麽事?

    有必要拿到“八座議事”會議上議論麽?

    於是刑部尚書今日把案子拿到朝會上說,李笠見這位一臉“請陛下為民做主”的表情,覺得有些惱火:

    我高薪聘請你們做高管...尚書,現在有黑鍋你們不扛,裝傻扔給我?

    想著想著,邪火死灰複燃。

    這案子並不是不能妥善解決,畢竟也複雜不到哪裏去,李笠惱火的是自己定下的規則,這麽快就被人用來折騰自己。

    報紙,成了此案輿論發酵的關鍵;尚書任職製,尚書隻要沒有犯下大錯,皇帝“一般”不將其免職,於是尚書開始“踢皮球”。

    官僚們果然擅長利用規則來搞事,而那些利益群體,也學會了用報紙這個新式輿論工具來影響決策。

    李笠隻覺自己是不是作繭自縛。

    然而,他又不能破壞自己定下的規則,畢竟這規則若貫徹執行下去,最後受益的必然有他的子孫。

    報紙這個輿論工具,用好了,事半功倍,所以決不能廢除或者閹割。

    但這種作繭自縛的感覺,真是讓他惱火。

    邪火蹭蹭蹭冒起來,需要發泄。

    蕭妙淽感受到李笠的變化,卻沒有趁熱打鐵,而是摩挲著李笠麵頰,勸道:

    “三郎莫要著惱,能有什麽事,難得住三郎呢?”

    這是真心話,蕭妙淽覺得李笠真的什麽都懂,麵對任何問題,總是能想出解決的辦法。

    李笠見蕭妙淽一臉認真的勸自己,那方麵的心思剛複燃,就熄火了:“嗯,不生氣。”

    兩人起身更衣,李笠還沒穿好衣服,內侍在外間稟報,說左仆射在外求見。

    剛散朝不久,本該回尚書省處理事務的祖珽,卻來找皇帝匯報工作,那就有很大概率,是為了今日朝會上提起的那件案子...

    李笠的心情忽然好了許多:來,讓我聽聽,你有什麽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