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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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章

    孕期子癇必須提前分娩, 否則就會陷入孕婦死亡或者胎兒死亡的窘境。

    宴文嘉也是頭一回知道, 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的病。

    魯冬的太太懷孕34周, 還沒有足月, 胎兒肺部發育尚不完全。

    顧雪儀從旁邊大致聽了聽醫生的意思, 然後留了一個號碼給魯冬。

    魯冬的太太這才停下了抽搐, 恢複了正常呼吸, 沉沉睡過去了。

    他望了一眼病床的方向,看著那個號碼愣愣道:“這是什麽?”

    “宴氏的醫院,你打這個號碼, 會給你安排的。”

    魯冬呆愣愣地站在那裏。

    等顧雪儀轉身和宴文嘉走遠了,他才紅了眼眶。

    盡管他已經獲得了一筆財富,甚至有一些大佬都看上了他的畫, 更對他的家庭故事很感興趣, 認為這是激勵他創作的源泉……

    但魯冬並不想和他們張口求助。

    京市要找到好醫生、好醫院,太難了。

    所以顧雪儀不動聲色的相助, 才顯得更加的可貴。

    魯冬緊緊攥了下手指, 撥出了那個號碼。

    宴氏大樓。

    陳於瑾剛接完電話, 收起手機。

    宴朝問:“私人電話?”

    他沒記錯的話, 陳於瑾並不常在公司接私人電話。

    陳於瑾是個公私很分明的人。

    陳於瑾猶豫一下:“不算私人電話,是太太的。之前為了方便, 才留了這個號碼給太太。”

    宴朝的動作頓了頓:“她找你有什麽事?”

    “太太想要借用一下宴氏的醫療資源, 唔, 太太大概又在做什麽好事吧……”陳於瑾說著都有點恍惚,這才多久啊?錦旗都不知道收幾麵了……以後宴氏是不是還能評個先進企業啊?再上個感動華國十大人物?

    宴朝卻沒留心什麽好事。

    他垂下眼眸, 淡淡道:“她是宴家太太,有什麽資源是她不能調用的?還需要特地打電話給你。”

    陳於瑾:?

    不是啊,您以前不是這麽說的啊!

    陳於瑾不得不提醒道:“宴氏資源,顧家人不能調用。您說的。”

    宴朝抬眼:“她不是顧家人,她是宴家人。”

    陳於瑾:?

    “宋成德要過七十歲生日了?”宴朝問。

    陳於瑾點了點頭,將新的行程表遞到了宴朝的麵前,這才把心底的那點怪異感驅散了。

    轉眼又是新的一天。

    顧雪儀又帶著宴文嘉坐上了車。

    宴文嘉今天倒是來了點興趣,他問:“咱們今天去哪兒?”

    昨天去了醫院。宴文嘉心想。

    “今天咱們是不是要去什麽福利院?養老院?”

    經紀人今天跟著一塊兒,乍然聽見這句話,還有點懵,囁喏道:“宴太太是覺得原哥的演技無力回天準備放棄了?這就開始艸慈善人設,等電影出來的時候少挨點罵了?”

    宴文嘉:……

    顧雪儀就坐在旁邊,宴文嘉頭一次極有耐心地對著經紀人說:“我演技沒有問題,我是個天才。”

    經紀人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就孫導那幾條微博,敷衍的味道都快撲出屏幕了。

    “不去福利院。”顧雪儀出聲說:“先去一家物流公司,然後去吃飯。”

    宴文嘉看了眼時間:“哦,好。”

    經紀人更懵了。

    這是去幹嘛呢?

    這是帶原哥去體驗普通人的人生,借此打通原哥的任督二脈嗎?要早有這用的話,那之前他們就能行了啊……

    經紀人把小聲逼逼埋回了自己的肚子裏。

    他們很快就抵達了物流公司。

    “這好像是……江氏的公司?”宴文嘉說。

    “嗯。”顧雪儀應聲,推門走了下去。

    宴文嘉拉了拉口罩墨鏡,跟了上去。

    上頭早就打過招呼,負責人當然早有準備,立刻就將顧雪儀迎了進去。雖然負責人覺得,宴氏的老板娘跑到他們江氏的公司來,是挺奇怪的……

    “江總親自打的電話,說您要過來看看。”負責人說著,讓前台給顧雪儀倒了水。

    他看了一眼顧雪儀身後杵著的大高個兒。

    心底忍不住嘀咕,這誰?包裹得還挺嚴實。

    顧雪儀應了聲:“嗯,你們去忙吧,我們在這裏坐一會兒就好了。”

    負責人反而更覺得手足無措了。

    顧雪儀這架勢搞得跟下來視察一樣,哪怕她其實是宴家太太,負責人也還是感覺到了緊張、不敢怠慢。

    顧雪儀掃了他一眼。

    負責人這才覺得背後一緊,自覺地退開了幾步。

    宴文嘉忍不住開了口:“你怎麽給江二打電話?”

    “你覺得他是什麽人?”

    “宴氏的對頭。”

    宴文嘉連和宴朝坐一塊兒吃飯,都覺得煎熬。

    但這不妨礙他討厭宴家的死對頭。

    顧雪儀麵不改色:“對啊,所以利用起對頭,怎麽會手軟呢?”

    宴文嘉恍然大悟:“有道理!”

    江二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負責人:……

    他擦了擦額上的汗,也不知道這話該不該匯報上去。

    就在這時候,一輛車緩緩開了過來,在物流點的門口停住了。

    車門打開,從上麵跳下來了兩個人。

    他們一個站在車後艙裏,一個站在下麵,互相合作搬東西。

    過程相當枯燥無聊。

    經紀人在後麵坐著看了半天,都沒能看出來個名堂,抓心撓肺地想問宴太太這是幹嘛呢。他覺得原哥鐵定更看不出什麽東西了!

    車下麵的那個人來回往返,從倉庫裏取貨。

    他懷中抱的東西並不重,看上去也並不吃力。宴文嘉就一個走神的功夫,那個人突然摔了一跤。

    那一跤摔得並不狠,但那個人似乎是被摔懵了,他呆呆趴在地上趴了差不多半分鍾吧,車上那個人都著急了,正要跳下來。

    那個人卻又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宴文嘉這才看出來了一點違和的地方。

    這個人的肢體並不太協調。

    “他腿腳有問題?”經紀人先問出了聲。

    負責人這才感覺自己終於派上用場了,連忙搖搖頭說:“不是腿腳有問題。”

    宴文嘉有點捉摸不透,偏偏顧雪儀又一個字都不肯透。

    她越是這樣,他就越是感覺到迫切地想要知道。

    宴文嘉幹脆起身走了出去。

    這時候又一輛車到了。

    其他的物流工作人員也開始了來回往複的搬運動作。

    天上下起了一點細細的雨絲。

    宴文嘉想到了前一天醫院裏的場景,從魯冬太太的病房離開後,他不自覺地重新留意起了那些在走廊、在電梯、在排隊的病人和病人家屬。

    他們中有些麵色蒼白憔悴,有些病容麻木,還有些病人家屬突然跪地大哭。

    他在短短一天裏,見到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顧雪儀是要給他看更悲慘的事嗎?

    宴文嘉感覺到了一絲茫然。

    辦公室裏,顧雪儀透過玻璃窗,看見了外麵連綿的雨絲。

    她問負責人:“有傘嗎?”

    “有有有!”

    負責人連忙取了傘給她。

    顧雪儀接過來,撐開,這才也緩步走了出去。

    經紀人連忙也跟著跑了出去。

    這時候另一輛車上下來的工作人員,忍不住皺緊了臉:“怎麽又下雨了?雨衣呢!雨衣呢!”

    有人拿了雨衣出來。

    工作人員套上了。

    “今天還有多少啊?”工作人員一邊套一邊大聲問。

    “多啊!每天不都這樣嗎?比起雙十一的時候好多了!”另一個說著吐了口氣,然後他突然轉頭叫了一聲:“蔣高!你要不要雨衣?”

    那個摔倒的人,慢吞吞地拍了拍身上弄髒的地方,吐出了兩個字:“要、要。”

    口齒不太清晰。

    對方遞了雨衣給他。

    那個人蜷起手臂,試著去穿雨衣,但動作總是顯得有點笨拙。

    “你過來唄,我給你弄!”對方喊。

    蔣高應了聲:“嗯嗯!”

    然後邁著步子過去了。

    這時候宴文嘉也才看清了他的樣子。

    劉海打了卷兒,五官清秀,但是有一點點的移位。像是有鼠標在ps的時候,不小心一鍵拖歪了點。

    他臉上很快打濕了。

    他不得不眯起了眼。

    對方幫他穿雨衣,一邊弄一邊問:“你下午還弄嗎?”

    “弄、弄的。”

    “你多費勁啊,要不你請個假回去吧。我都他媽累死了!”

    “還……行。”蔣高自己抬起手擦了擦臉,又露出了底下清秀的,甚至還帶著一點笑的五官:“今天……三九小區門口……那個阿姨,給了我,一瓶奶。”

    那人笑罵了一句:“草,怎麽又有人給你喝的?長得好就是不一樣哦!”

    蔣高也認認真真地應和了一聲:“嗯嗯。”

    宴文嘉刹那間好像抓住了點什麽。

    他一回頭,發現顧雪儀撐傘遮在了他的頭上。

    宴文嘉開口,嗓音竟然有點沙啞:“他是不是有點別的毛病?”

    顧雪儀的語氣依舊一如既往的平靜:“好像是的,小時候發過高燒,大腦有一點問題。”

    宴文嘉心緒有點複雜,但一時間又很難以描述那種滋味兒。

    “現在很多企業都會雇傭殘疾人,以減免部分稅額。”顧雪儀說。

    這也是她之前為了寶鑫,特地去了解了很多企業的相關知識,中間恰好有這樣一條。

    “將美好打碎,你才看得見痛苦與殘忍。見過了痛苦與殘忍,你才會知道,廢墟裏開出的花有多美麗。”

    見過黑暗才會知道光是什麽樣子,也會懂得黑暗裏的一點燭火,是多麽動人的東西。

    生活裏有很多陷入苦難的人。

    見過苦難,並不代表著就能領會人生百態了。

    陷入苦難還認真生活的普通人,才是大部分人的樣子。

    宴文嘉好像在一刹那,將共情徹底提到了極致。

    他喃喃道:“人真複雜啊……”

    所以他才總是演不了更生活化的角色,也學不會從微小處去捕捉更大的情感。隻會按照劇本,簡單的哭哭笑笑。

    蔣高已經穿好了雨衣,重新接著去搬東西了。

    顧雪儀看了一眼時間說:“十二點了,走吧,去吃飯了。”

    宴文嘉低低應了聲:“唔。”

    負責人送著他們上了車。

    等上車後,大家一扭頭,才發現經紀人滿臉都濕透了。

    “沒、沒事,就……”經紀人打了個哭嗝:“就雨害挺大,淋得我眼睛痛。”

    ……

    他們在外麵的餐廳用了一餐飯。

    這家餐廳也很奇特,裏麵有一半是聾啞人員,不過服務水平並不差,態度也都很好。

    這是挺便宜的一餐,一共才花了四百多塊。

    他們還要了個包廂。

    等吃完飯之後,他們就又回了宴家。

    宴文嘉一回家,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又重新開始再讀一遍劇本。

    物流點的負責人也打回給了江越。

    他將顧雪儀說過的話,都複述給了江越聽。

    聽到利用起對頭怎麽會手軟的時候,江越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的確從來沒手軟過。

    所以才更讓人嫉妒!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就看上宴朝了呢?

    負責人在那邊聽著笑聲,反而有點發慌,琢磨不透江總這是生氣呢?還是生氣氣過頭了呢?

    “然後呢?”江越問。

    負責人就又接著往下說。

    等聽完之後,江越神色複雜地掛斷了電話。

    她看上去模樣冷淡,但又好像比誰都懂得去留意那些情感化的東西……

    江靖在一邊按捺不住地出聲:“宴太太怎麽去咱們家的物流點了?”

    “為了教宴朝的弟弟。”

    江靖嫉妒得眼珠子都紅了:“哥你什麽時候教教我?”

    江越轉頭看著他:“你想我花功夫教你啊?”

    江靖怵得渾身一哆嗦:“算了……我想了想,倒也不必這麽麻煩您老人家。”

    江越卻目光散了散,開始了神遊天外。

    要教也行,那我得先去找顧雪儀請教啊!

    之後幾天,顧雪儀又分別帶著宴文嘉去了不同的地方。

    中間還借用了下簡昌明的麵子。

    宴文嘉看完了一家三口的日常,還飛到高原,去看了戍邊日常。

    等回來的時候,宴文嘉因為沒適應高原氣候,還去了一趟醫院。

    這時候已經是簽完劇組合同的第六天了。

    @娛小記:有記者拍到原文嘉進醫院了!之前的微博果然隻是炒作,原文嘉不可能進孫俊義的劇組……下麵是傳出來的孫俊義選角名單,全都是沒聽過名字的新人。[圖]

    微博上營銷號的瘋狂帶節奏,氣得宴文嘉的粉絲好好問候了一下他們。

    宴文嘉在醫院沒待太久,很快就回家了。

    他在回家的路上,還抽空發了條朋友圈:

    【上完課了:)】

    朋友圈一下又地震了,紛紛猜測起,咋地,進一趟醫院還能開個竅?什麽醫院,我們也去試試?

    有人效仿真去給自己也請了老師。

    不過也有人覺得,宴文嘉這是在裝逼。

    顧雪儀半夜回到了宴家,宴文姝清晨起來看見她的身影,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大嫂!”宴文姝連忙奔了過去:“我還以為你跟宴文嘉跑路了呢!”

    宴文柏緊跟著下了樓,也是一愣。

    他悶聲問:“回來了?”

    顧雪儀點頭:“嗯。”

    “宴文嘉呢?”宴文姝問。

    “在醫院。”

    宴文姝驚道:“他的粉絲終於受不了給他潑硫酸了?”

    “……”顧雪儀屈指敲了敲桌麵:“要尊重哥哥。”

    宴文姝抿了下唇:“哦,那是怎麽了?”

    “高原反應。”

    宴文柏的目光立刻緊緊落在了顧雪儀的身上:“你沒事?”

    “嗯,我沒事。”她又不是沒去過那樣的地方。

    而且顧雪儀發現,這具身體似乎越來越像她原本的模樣了。

    宴文姝鬆了口氣,笑了起來:“大嫂真厲害!”

    過了會兒,宴朝也下樓了。

    宴朝掩去眼底的複雜之色,問:“你給江二打電話了?”

    “嗯。”顧雪儀點頭。

    “你給簡昌明打電話了?”他又問。

    “嗯。”

    “……”

    顧雪儀慢慢明白了他的意思,顧雪儀說:“沒有給你打電話。”

    “嗯。”

    “是因為有些地方是宴氏涵蓋不到的。”

    宴朝驟然意識到,她平等地看待每一個人。

    除了底下幾個小的,在她眼中的其他人都是一樣,不論貧窮與富貴,隻分用得上和用不上。

    宴朝淡淡道:“看來宴朝的產業範圍擴張得還不夠大。”

    經過這幾次嚐試,顧雪儀差不多知道了營銷的威力。

    你辦了再厲害的事,總需要傳達出去讓別人知道,才能更進一步提升你的企業影響力。

    當然前提是,你得辦某一些,和別的企業不同的事。否則大家都做一樣的,也沒意思。

    顧雪儀突然問:“宴氏旗下的公司有盲道嗎?”

    宴朝滯了滯。

    她還真是和公益杠上了。

    宴朝從來不會去關心這些問題,但他還是立刻回溯了一下記憶,說:“有一些是有的,有一些是沒有的。”

    “我會讓人安排上的。”宴朝說。

    顧雪儀點了下頭。

    “還有。”顧雪儀頓了下:“宋氏最近好像有點財務危機。”

    宴朝嘴角這才帶出了一點淺淡的笑意:“太太怎麽知道?”

    “我在外的時候,石華的三兒媳,已經給我打過五次電話了。”顧雪儀也輕笑了下,仿佛想到了什麽令人愉悅的事:“在紅杏等人的眼中,我大概就是一個熱愛豪擲千金的香餑餑。”

    宴朝不動聲色地將她的模樣納入了眼底。

    每次當她胸有成竹,甚至要開始看自己安排好的戲時,她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唇角微彎,如冰雪初融,眉眼都綴上了點點暖光。

    這時候,宴朝轉頭掃了一眼。

    兩個小的自覺噤了聲,乖乖起身走開了。

    就算有大嫂,宴朝在他們心中也依舊是不可抗衡,也不敢抗衡的存在。

    宴朝示意一旁的女傭將手中的早點、紅茶放下,然後才淡淡道:“嗯。副卡裏的額度,還夠你繼續豪擲千金很多筆。”

    顧雪儀微微驚訝地看了看他。

    宴朝這樣大方?

    也許他還不知道她刷出去了多少錢?

    顧雪儀一手捏起筷子,問了個問題:“我刷卡的時候,宴總會收到通知嗎?”

    這也是她最近用新卡的時候,發現的。

    原來每次使用,不管是手機支付,還是pos機刷卡,手機端都會收到短信通知。

    宴朝:“會。”

    宴朝也拿起了筷子,數道:“太太花錢在影視城商場買了一套衣服,買了冰淇淋、糖、酸辣粉、曲奇餅……我都有收到。”

    顧雪儀:……

    這絕對是顧雪儀兩輩子最尷尬的時刻。

    她初來這個世界,對周圍小吃美食的各種嚐試,像是小孩兒才會做的事。

    “好吃嗎?”宴朝突然問:“那些東西,好吃嗎?”

    顧雪儀抿了下唇:“……還不錯。”

    “我沒有吃過。”宴朝頓了下:“下次就麻煩太太也為我帶一份吧。”

    顧雪儀一下就沒那麽尷尬了。

    她多看了宴朝一眼。

    宴朝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骨子裏的血腥氣掩藏得好好的,仿佛端方君子。

    顧雪儀應了聲:“好啊。”

    早餐吃到快結束的時候,宴文嘉回來了。

    宴文嘉聽女傭說顧雪儀在餐廳,他就直直走進了餐廳,誰知道第一眼先看見的卻是宴朝。

    “大……哥。”

    “大哥還沒去公司?”

    “嗯,一會兒要去機場,飛外地。”宴朝說。

    宴朝都這麽大方。

    顧雪儀目光一閃,讓女傭上樓去取了自己帶回來的包。

    她從裏麵取了個珠串出來:“帶給宴總的紀念品。”

    宴朝低頭一看,是一串藏飾。

    “宴總一路順風。”

    宴朝應了聲,把珠串攥在了手裏,然後才起身準備離開。

    車已經在外麵等了。

    宴文嘉屏住的那口氣這才鬆了,他挨著餐桌坐了下來,問:“大嫂,我們今天不走了嗎?”

    “不走了,夠了。”

    “夠了嗎?”宴文嘉其實還有點兒沒夠。

    這段時光,比他獨自去熱帶雨林徒步,去大裂穀跳傘,去沙漠行走……都要來得有意思多了!

    “嗯。”顧雪儀這才分給了他一點目光:“你胸中應該已經裝滿東西了。心懷家國,胸有丘壑。夠了。”

    宴文嘉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好像隱隱約約也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我明天就進組。”宴文嘉說。

    “好。”

    “我迫不及待要去打孫俊義的臉了!下次得讓他發五條微博誇我!”

    “……”

    宴朝駐足在門外,將簡短的對話納入了耳中,然後才又重新長腿一邁,跨出了大門。

    他和她還是不一樣的。

    她並不是另一個他。

    她聰明、理智,姿態冷淡,自有倨傲。

    可這副軀殼下,她的心是火熱又溫柔的。

    隻有他始終是冷漠如一的。

    她好像格外注重家的概念。

    她還帶著宴文嘉去了戍邊區,她對那裏好像也格外的了解。

    她對國的概念,似乎也挾裹著不一樣的情感。

    在這之前,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宴朝坐進了車裏,平和如一的心髒突然怦怦跳得快了一點。

    宴朝突然伸出手,鬆開掌中的珠串,他問手下:“知道這是什麽嗎?”

    手下愣了愣:“手……手串?”

    司機回了下頭,說:“先生,那是紅玉髓。這是藏飾吧?這是保身辟邪的吉祥物。適合所有生相大德的。”

    宴朝蜷起手指:“嗯。”

    她的溫柔,好像連他也會有一點抵擋不住。

    宴文嘉很快正式進組了。

    狗仔終於抓拍到了一張確鑿的照片。

    這張照片被傳到網上之後,營銷號們立刻又開始了他們的發揮。

    韓穩新戲《三分之一の愛》也在這樣的時候,宣布開機了。

    【韓導的戲會不會和孫俊義撞同檔啊?怎麽感覺都是奔著新年檔去的?】

    【有可能啊!不過韓導的片子,春節檔攬十億票房肯定沒問題的!孫導就……不好說了。他的片子沒準兒一千萬都賣不到。】

    【拜托你們審審題!有原文嘉進組啊!原文嘉的粉絲會不買嗎?】

    【……他的粉絲又能貢獻幾億?而且講實話,孫俊義跟他根本合不來,孫俊義脾氣又臭又硬,不剪他的戲都是好的了!粉絲到時候沒準兒氣到集體抵製也說不準呢?】

    【……那這戲怎麽看都是砸定了?】

    【隱隱約約有聽說是科幻片,不用想了,砸定了。==真想不開,拍什麽不好,回歸作居然是科幻。華國有科幻?】

    ……

    韓穩劇組把網絡上的評論差不多都看了,頓時也都更有了底氣。

    韓穩知道宴氏的宴太豪擲五億投資的時候,是有一點慌的。孫俊義是有本事的,隻是這人情緒化,心態一崩,崩到穀底就很難再回去了。誰知道在宴太大筆資金的保駕護航下,他不會恢複信心呢?

    不過現在看來……

    原文嘉進組不僅救不了這部戲,反而隻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韓穩笑了笑,抬起頭說:“好了,咱們準備開拍了!”

    而另一頭,孫俊義卻在震撼於,宴文嘉怎麽突然間就脫胎換骨了。

    倒並不是說,他上來第一個鏡頭就演對了。

    他還是生澀的,不貼合的。

    但人變得能調教了,隻要孫俊義一開口,對方就能理解他的意思,然後進行調整。

    就跟突然吃了演技丸一樣!

    第一天拍下來。

    孫俊義激動地砸了個塑料凳子。

    草!

    這部戲他媽的不爆,他就去勒脖自殺得了!

    狗仔在劇組外偷偷拍到了這一幕,心說,謔!都氣得砸凳子了!原文嘉的演技是得有多爛!

    這倆肯定天天互噴吧!

    狗仔轉頭就給放網上了。

    【顧雪儀這次真的看走眼了……唉。】

    【其實投資有輸有贏是很正常的事,關注顧雪儀女士做的慈善不好嗎?】

    【是哦~我們顧雪儀女士剛又幫助警方破獲了跨國大案,錦旗又+1哦~來了解了解這個不好嗎?】

    【宴朝本來就不喜歡顧雪儀吧?嗬嗬。虧了五個億。等著看吧,看宴朝怎麽把她掃地出門吧。她的一切都是宴家給的,真不知道有什麽好吹的?】

    【ls傻逼嗎?大清早亡了!竟然還會否認女性的個人貢獻!不捆綁男人你他媽不能說話嗎?】

    ……

    評論區出現一個杠精,立馬就吵成了一團。

    宴文嘉的粉絲也很快加入了戰鬥,他們要捍衛愛豆的名譽,當然也就要一起捍衛投資人的名譽!

    ……

    宴文姝的家庭教師很快安排到位了,她開始了每天的課程。

    之前淮寧中學的那個女孩子的案子,也開庭了,宴氏的律師站上了庭,又吸引了一波關注。

    顧雪儀則送宴文宏去了新的學校。

    新學校的負責人知道宴文宏的成績優異,拿過不少大獎,是個地地道道的天才!再加上宴家的家世,實在有些令人炫目。

    於是殷勤地把人迎了進去。

    宴文宏站在教學樓下,攥緊了書包帶子,臉上流露出了一點怯色。

    顧雪儀知道這是他慣用的表情。

    他還沒那麽快改過來。

    他仍舊出於本能地想要用示弱來吸取更多的關心和愛意。

    顧雪儀淡淡道:“去吧。如果有什麽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對對,咱們學校啊,沒那麽嚴格,不收手機的。有事兒呢,可以告訴老師,也可以直接通知家長。”負責人連忙在一旁說。

    宴文宏緊繃的肌肉這才慢慢放鬆了下來。

    他背著書包慢慢往樓上走。

    一步三回頭。

    這樣的動作其實是有點可笑的,就像是幼兒園的孩子,第一回脫離父母一樣。

    但宴文宏還是忍不住做了。

    他曾經無數次地這樣回頭,望過去的都是空蕩蕩的位置。

    但這一次不同了,他再回頭,看見的是顧雪儀。

    她立在那裏,身影纖細,卻又仿佛一座大山……

    宴文宏深深吸了一口氣。

    宴文嘉變了,宴文姝和宴文柏也變了。我也在變好,從今天開始。

    宴文宏攥緊了掌心的手機,終於加快了一點步子。

    一直到看不見宴文宏的身影了,顧雪儀才轉身離開。

    走到學校外,顧雪儀掃視了一圈兒。

    學校附近有很多的小吃店、小賣鋪,囊括了奶茶、冰淇淋、醬香餅、酸辣粉等物……顧雪儀從第一家走了過去。

    保鏢就看著她買了不少的小吃零食。

    因為早有買豬蹄的經曆在先,保鏢倒也不覺得奇怪,還想著,如果要去劇組探班二少的話,這些好像不夠分的……

    保鏢幫忙拎著食物,一起回到了車裏。

    司機轉頭問:“太太,咱們下麵去哪裏?”

    “回家。”

    咦?

    保鏢頓感驚奇。

    不是去劇組嗎?

    宴朝回到宴家的時候,是下午兩點。

    他下了車,步伐略快地邁進了門。女傭乍然看見他,連“先生”都忘了喊。宴朝身上換了一套灰色西裝,灰色壓不住他身上透出的一絲戾氣。

    女傭怔怔心想,是出什麽事了嗎?

    宴朝進了門,卻突然嗅見了一點味道。

    香辣混著一點味精的味道。

    宴朝的步子頓了頓,一眼就看見了顧雪儀坐在沙發上,正慢吞吞地翻著手裏的書。

    這次她看的是《野外生存指南》。

    宴朝驚奇於她的書單囊括之廣的同時,也看見了桌上堆滿的東西……

    顧雪儀聽見腳步聲,放下了書。

    她抬眸看了過去:“宴總回來了。”

    宴朝斂了斂身上的氣息,應了聲:“嗯。”

    顧雪儀隨意地指了指桌上的食物:“帶給宴總的那一份兒。”

    她還真記得?

    宴朝緩步走了過去,落座。

    “不過好像有點涼了,熱一熱我也不知道味道怎麽樣。”顧雪儀說。

    宴朝隨意拎了一個紙袋,放在麵前,撕開包裝,露出了一碗酸辣粉。

    女傭連忙取了筷子和餐盤。

    宴朝接過來,彎腰俯身嚐了一點。

    明明隻是五塊錢一碗的粉,愣是被他吃出了點高級餐廳的味兒。

    “咳咳……”宴朝才一口咽下去,就咳出了聲。

    除了早年不太講究外,現在他的飲食都比較講究。

    為了活得比前任老宴總更長點。

    這樣的他是真沒吃過。

    一股辣嗆的味道順著他的喉嚨,蔓延到了整個大腦。

    女傭嚇得臉色都變了。

    這時候顧雪儀不慌不忙,遞了杯奶茶。

    宴朝喝了一口。

    怪甜的。

    不過那股辣嗆的味道,倒是很快被壓下去了。

    顧雪儀也沒想到宴朝比自己還不能吃辣。

    她側過身子,微微歪了下頭,問:“要來冰淇淋壓一壓嗎?”

    “不用。”

    顧雪儀點點頭,問:“味道怎麽樣?”

    宴朝不知道她是問那碗粉,還是那杯奶茶。

    她離他好像有一點近。

    他能清晰瞥見她卷翹的睫毛,長長地在她的眼尾勾出了一點風情。

    宴朝:“……嗯,還不錯。”

    ……

    幸而宴總還是身強體壯,第二天並沒有出現任何的不良反應。

    顧雪儀早上起床後,卻是接到了顧學民的電話。

    “讓你媽跟你說。”顧學民說著,手機似乎轉了個手,到了張昕的手裏。

    張昕麵對她的時候,總有點莫名的發怵,她不自覺壓低了聲音,說:“就是……就是幾天前,袁太太……”

    “就是那個總和你媽做牌搭子的袁太太。”顧學民按捺不住地在旁邊補充道。

    張昕這才又接著說:“她竟然帶了張請柬給我,說是請我和你爸爸去參加老宋總的生日宴會。你、你上次不是說,讓我們聽你的嗎?我們怕這個又是騙人的,就打給你了。”

    顧雪儀挑了下眉,忍不住笑了笑。

    原身的父母貪歸貪,不過幸好,還是能聽她的話的。

    “答應吧。”顧雪儀說。

    石華的兒媳才又給她打了電話,邀請她出席。

    張昕問:“真的答應?”

    “嗯。”

    “哦,那、那就這樣了。”張昕掛斷了電話,然後臉上才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想起來從前老嘲諷她的袁太太,那天送來請柬的時候,滿臉的羨慕和驚歎。張昕一下覺得渾身都舒服了。

    這個女兒還是很厲害的!

    宋成德七十歲大壽的新聞,很快登上了熱搜。

    媒體們將他的這場生日宴會,形容成了名流盛宴。

    【宋家居然請了宴家?0—0這幾家是要和好了嗎?】

    【和好不大可能,可能是什麽臨時的合作吧。】

    【宴太去參加宋太的慈善晚宴,不就能說明宋家親近的意思了嗎?這樣一看,好像就封家被孤立著了2333】

    【所以顧雪儀是要和宴總第一次合體參加晚宴了嗎?】

    【回樓上,好像是……】

    ……

    顧雪儀在見過魯冬介紹來的好兄弟之後,先讓對方準備一個企劃案。

    男人連連點頭答應了,懷揣著激動的心情就回去做企劃去了。

    沒多久,造型團隊又一次來到了宴家。

    緊跟著抵達的,還有宴朝。

    “幾家很久沒坐在一塊兒吃過飯了。”宴朝說:“宋家這次是要有大動作了。所以我和你一起去。”

    顧雪儀點了下頭,漫不經心地看著造型師從盒子裏取出了禮服。

    白色的西裝。

    黑色繡有金色牡丹的旗袍。

    做造型並沒有花太久的時間。

    顧雪儀從房間裏走出來,腳上的鞋還沒有換,但已經足夠驚豔。旗袍將她的身形完美地包裹住,頭發盤起,露出修長的脖頸。

    宴朝頓了頓,說:“帶了一雙新鞋給你。”

    顧雪儀應了聲:“唔。”

    女傭很快拆開包裝,放到了顧雪儀麵前。

    顧雪儀穿這東西的時候比較麻煩,她伸出手想要去扶一旁的造型師。

    宴朝已經起身走到她的身邊,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腕。

    顧雪儀驚訝了一下,看了他一眼,然後才又低頭認真穿好了鞋。

    “好了。”

    “嗯。”

    宴家的車又是最後一個到的。

    封俞、江越等人已經到了,隻是這兩人是與老宋總差不多齊名的新一代掌權人,所以一般沒什麽人敢貿然上去搭訕。

    於是大家的注意力幹脆都投放到了門口去了。

    宴朝要來啊……

    占地麵積廣闊的宴會廳中,男侍應生與女侍應生端著托盤來回走動。

    媒體們高舉著相機,幾乎都要看花了眼。

    蘇芙置身其中,都不免心潮澎湃。

    還有角落裏的年輕女孩,更是瞪大了眼,打量著這個奢華的環境。

    “宴朝的車來了。”有人低低說了一句。

    封俞和江越幾乎同時掀了掀眼皮。

    宴朝參加宴會從不會帶顧雪儀,當然,事實上他也幾乎很少參加宴會。

    今天有好戲看了。

    不知道宴太太是不是跟著一塊兒來的。

    石華的幾個兒媳對視了一眼,掩去了笑意。

    門童彎腰拉開了車門。

    媒體們瘋狂地按著快門。

    宴朝就是在這樣的快門聲中,走下了車。

    白西裝,眉眼俊美,氣質疏淡。

    有人忍不住感歎:“宴總怎麽就娶了顧雪儀呢?”

    宴朝卻是頓住腳步,突然朝身後伸出了手。

    顧雪儀在外人麵前,都十分給家裏人麵子。她伸手搭了上去。

    所有人眼睜睜看著宴朝牽出了一個旗袍美人。

    草!

    江越和封俞翻了個白眼。

    顧雪儀怎麽就嫁給了宴朝呢?

    角落裏的女孩子也傻了眼,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

    原來她就是他的妻子啊!

    就是他手下口中的那個很會賺錢也很會花錢的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