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5章 第 985 章
字數:10462 加入書籤
被方丞相等權臣認定是誌在參與隻拿參與之功的小將, 竟抵住了北戎的南侵,並在冒險出擊時,打了一場勝仗!
這個好消息在大朝會上宣布,驚呆了一群政客。
隨後, 不論心中在想什麽, 這些老頭子表麵上都紛紛誇讚雲家、徐家和承恩公家的公子英雄出少年。
當然, 他們對這個戰績是不以為然的, 認定是運氣好,碰巧取得勝利的, 由此對推薦三人北上的蕭遙,也完全沒有任何另眼相看或者防備之心。
除此之外, 也有人認為這次南侵的北戎興許是因為嚴重缺少食物, 所以戰鬥力很弱, 以至於輸給三個小將,再想到自己派去北邊的人屆時跟著將領對戰如此不堪一擊的北戎, 說不得能獲得更多戰功, 一個個都心情愉快起來。
尤其是, 這次沒有派遣向來統帥北軍和西北軍的兩名統帥,隻是讓副將領兵, 而副將, 則是自己的人。
蕭遙卻不管他們怎麽想,她的心情是很不錯的, 打量了一下承恩公的神色,見他臉上也比前些日子輕鬆,便知道, 他對原主的三哥, 不似原先那麽擔心了。
因著這次大捷, 京城過年的氣氛很好,家家戶戶異常熱鬧。
過完年,很快迎來元宵節。
對很多人來說,元宵節是值得期待的好日子,但是對蕭遙而言,今年的元宵節,並不是個好日子。
因為她收到了北邊發來的急報,由黃有齡副將統帥的大軍由於貪功冒進,中了埋伏,不僅本人戰死,還累得十萬大軍死去七萬,隻剩下三萬傷病逃回來!
這個消息震驚了朝野,大朝會時,禦史參黃有齡的帖子,比雪花還多。
由於黃有齡是方丞相派別的,所以王尚書和錢尚書的同盟都不約而同地參方丞相。
方丞相一派馬上進行推諉,認為不派出老將,是四個顧命大臣的決定,四個顧命大臣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至於蕭遙,沒有任何人提起她,因為大家都認定,她是個傀儡,根本沒有做任何決定的權利。
朝堂上吵成一團。
蕭遙想到那七萬將士,心情就異常低落,想著如果自己派雲將軍北上——安國公太老了,實在無力北上,雲將軍那陣子則舊疾複發,也去不了——說不得便不會有這樣的悲劇,但是聽著朝堂上的吵架,她卻又明白,就算自己派兩位老將去,也會被方丞相幾個駁回的。
同時,她對朝堂上幾個老東西完全不管那七萬犧牲的士兵以及北邊的困境,隻一味爭權奪利和推諉,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失望。
承恩公出列,沉聲道“諸位大人,如今北邊遭遇如此敗績,肯定十分影響士氣,再加上天氣嚴寒糧草不足,說不得北邊情況很不妙,請幾位大人先摒棄成見,好好想想,該如何應對罷。”
蕭遙馬上開口“依哀家之見,需要派出徐將軍北上,鎮守北邊。一來,老將經驗豐富,可以應對許多突發情況,二來北邊才大敗,很是需要老將鼓舞士氣。”
她目前唯一擔心的是,徐將軍趕不及北上。
方丞相忙道“徐將軍戎馬一生,前些日子才舊疾複發,要在如此隆冬北上,不僅傷及身體,也來不及了。依老臣看,沒入讓周如芳副將先統帥北軍。”
如今徐將軍沒有上朝,他說這話時,沒有任何人懷疑或者反對。
王尚書和錢尚書馬上反對,表示方丞相沒有識人之明,不能再聽方丞相的,並開始推薦自己在軍中的人選。
三個派別馬上吵了起來,又有低下的官員支持,朝堂瞬間成了菜市場,在沒有蕭遙、安國公和建安侯插嘴的餘地。
蕭遙隻得先讓他們吵,自己則看了安國公和建安侯兩人一眼,示意他們等那會兒在三個派別停頓時發言,隨後自己暗中思索應對之法。
在三派略微喘息時,李維出列“依臣之見,太後的提議最是合適。如今北軍大敗,亟需戰功顯赫的將領鼓舞士氣。另,北戎能大敗黃有齡,顯然兵強馬壯,麵對如此強敵,也需要有經驗的老將北上。”
安國公和建安侯本來要出列支持蕭遙的,見李維搶先一步,忙也出列附和李維。
方丞相幾個和幾位王爺雖然不知道李維為何支持蕭遙,但這不妨礙他們反對,因此馬上列出理由反對,隨後再次進入了派別大戰之中——這是個難得的時機,他們希望能趁這個機會將軍權掌握在手中。
直到即將退朝,三個派別還在吵個你死我活,白白浪費了一個早上。
蕭遙實在沒有耐心再聽他們吵架,因此宣布退朝。
承恩公和安國公留下,一起去禦書房找蕭遙。
安國公一進書房便跪了下來“娘娘,如此形勢,老臣本該挺身而出的,奈何身體不爭氣。”說完,咳了咳。
蕭遙連忙扶起他“安國公這是什麽話?安國公的身體如何,哀家很是清楚,又如何會責怪和埋怨安國公?便是安國公主動請纓,又或是方丞相他們一力支持安國公北上,哀家也是要反對的。”
說完又請安國公到一旁坐下。
安國公坐下,咳了咳,才問道“娘娘想好北上的將領了麽?”
蕭遙歎息一聲“原本哀家是屬意徐將軍的,可方丞相又說徐將軍亦身體不適。這將領,著實難選啊。”
不過無論如何,她寧願再選人北上,也不想再聽方丞相他們推薦了。
安國公歎氣“這的確是極為難的事。老夫那一輩的老家夥已經不在了,雲將軍他們也身體不適,如今朝中,的確沒有適合的領兵之人了。至於兩軍副將,老夫也聽說過,本事稀鬆平常,著實不值得托付。”
蕭遙皺起眉頭“難道朝中便無人可用了麽?”
承恩公也擔憂地看向安國公。
蕭三公子在北邊,如果著實沒有得力的將領,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呢?
安國公搖頭“由於接連兩代帝皇都是由帶兵的將領出力推上位的,故他們上位之後,擔心後來者亦然,便一直打壓領兵的將領,如今朝中除了雲、徐兩位將軍,著實沒有適合的人選了。”
蕭遙歎氣,沒有說話。
雲將軍和徐將軍今日都告假,想必身體是真的不大好。
這麽一來,著實為難。
如今隻希望,自家兄長收到自己的信之後,能靈活運用,保住性命,將北邊的小鎮守住。
時間不早了,蕭遙留安國公和承恩公在宮中用飯,剛吩咐了宮人擺飯,便見王長生來報,說徐將軍求見。
蕭遙心知定是因為北邊的事,忙讓王長生將徐將軍請進來。
徐將軍很快大踏步進來,那步伐邁得,仿佛他正值盛年。
可是蕭遙分明看見,徐將軍的腳步有細微的蹣跚。
徐將軍進來後,馬上對蕭遙行禮,他仍然想做出自己的身體很是康健的樣子,故行李時,身體一個蹣跚,便重重地跪在地上。
蕭遙想讓他不必行禮,可是已經遲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位赫赫有名的老將跪在地上。
王長生會看臉色,忙上前扶起徐將軍。
徐將軍方才那重重一跪,跪得膝蓋突突生疼,此刻便是被王長生扶著,也無法站起來。
王長生的徒弟見王長生沒能將人扶起,忙過去幫忙,一起將徐將軍扶到椅子上坐下。
蕭遙命人宣太醫,隨後看向徐將軍,她覺得直接問徐將軍來做什麽,在徐將軍發生了這一係列事之後,有諷刺之嫌,便請徐將軍一起用膳。
徐將軍擺擺手,肅容道“娘娘,老臣此番前來,是想請命領兵北上的,請娘娘給老臣這個機會。”
蕭遙見他直接說事,臉上便露出為難之色“哀家是很相信徐將軍的,今早在朝會上,便提出過由徐將軍北上領兵一事,但方丞相說徐將軍身體不適,徐將軍也確實身體不適,著實不該北上。”
徐將軍身體不好,再讓他北上,隻怕會雪上加霜,便是徐將軍支撐到了北邊,隻怕也因為疲憊、寒冷和舊傷而不良於行,這樣的徐將軍,根本無法鼓舞北軍士氣,反而進一步拖垮自己的身體。
蕭遙不希望看到一位老將這樣。
徐將軍沉聲道“老夫的身體雖然不好,但定能支撐到北邊的。”心中則暗暗懊悔方才逞強,不然好好的,太後想必不會拒絕,畢竟如今朝中無人。
蕭遙搖頭“徐將軍身體如何,且等太醫來了再說。”
杜太醫很快被帶進來幫徐將軍檢查身體。
徐將軍知道,一旦讓太醫檢查,自己便再無半點北上的可能,當下忙揚聲道“老夫雖然已經年邁,但身體還算硬朗,實在不必檢查。”
蕭遙道“徐將軍,在未知你的身體情況之前,哀家不會讓你北上的。你若想北上,必須接受太醫的檢查。”
心裏則做了決定,但凡徐將軍的身體好一點,她都想辦法讓他上戰場,屆時她再托姬長夜悄悄派人護送就是。
徐將軍想著太後畢竟是婦孺,不知道如今形勢危急,便看向安國公,讓安國公支持他出戰。
安國公咳了咳“老夫也曾為將,很理解徐將軍的心情。然徐將軍身患舊疾,若強行北上,既傷了己身,又於事無補,何必呢?”
蕭遙點頭,看向徐將軍“哀家答應徐將軍,隻要徐將軍的身體尚能支持,便派徐將軍北上。”
徐將軍聽了兩人的話,知道隻能接受檢查,當下沉著臉,讓杜太醫堅持。
徐太醫越是檢查,臉色越是難看,待檢查完了,退下來說道“回稟娘娘,徐將軍雙腿暗疾很是嚴重,若再受寒或是過度疲憊,極有可能再也站不起來。此外,徐將軍年輕時受過不少傷,又不曾好好調養,故身體十分虛弱。”
蕭遙一聽這話,便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讓徐將軍北上——徐將軍的身體已經查到這種地步,讓徐將軍北上,不僅鼓舞不了士氣,還有可能害得徐將軍再也無法行走。
徐將軍顯然無法接受這個情況,厲聲喝退杜太醫後,一再勸說蕭遙讓他上戰場。
蕭遙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第二日大朝會,方丞相他們三個再次吵成了一團,都想推自己的人領兵。
蕭遙想著北邊的情況,心裏極其厭惡在如此時刻還爭權奪利的老家夥。
當日朝會結束,還是沒吵出人選。
蕭遙的目光卻冷了下來,她忽然意識到,憑大熙朝如今的國力以及各種天災,是沒有時間等自己溫水煮青蛙徐徐圖之的。
想到這裏,她當日便開始謀劃起來。
次日又吵了半日,誰也不服誰,仍然吵不出結果。
朝會結束後,蕭遙再次留下安國公和承恩公,一同在禦書房密謀。
安國公和承恩公聽到蕭遙的提議,都變了臉色。
蕭遙看向兩人“兩位大人以為如何?”
“這……”承恩公說道“隻怕很難成事,需要徐徐圖之。”
安國公則用複雜的目光打量了蕭遙片刻,旋即點頭“依老臣看來,可以拚一把。”
對蕭遙有此野心,他初聽時有些吃驚,但是想起先帝未曾稱帝時,很多事也是當時還是太子妃的蕭遙周旋的,蕭遙有智謀有謀略,行事有果敢,這次會做這樣的選擇,並不奇怪。
蕭遙點頭,看向承恩公“承恩公不必過於擔憂,哀家相信,錢尚書對哀家的提議很是心動。”
安國公目中異彩連連“娘娘已經和錢尚書商量過了?”
蕭遙搖頭“並無。哀家打算,先與兩位大人達成共識再找錢尚書,說服錢尚書。”在她看來,要說服錢尚書並不難,畢竟錢尚書是絕對不喜歡方丞相和王尚書跟他爭權奪利的。
幹掉方丞相和王尚書,絕對符合錢尚書的心意。
隻是這麽一來,未來她興許會受到比較大的掣肘,還有可能給幾個王爺勾結權臣的機會。
不過,豬兒登基之後,她便一直暗暗謀劃,手上有了一定的人脈,再加上這次如果和錢尚書聯手,幹掉方丞相和王尚書這兩個派別後安置自己的人,她也不至於一直任人宰割。
好好謀劃,前途還是很明朗的。
安國公聽畢點頭“既如此,娘娘便選錢尚書進宮罷。”
蕭遙笑道“哀家以為,兩位大人悄悄找錢尚書,比本宮宣錢尚書進宮更好。”
安國公和承恩公相視一眼,同時點點頭,很快出宮。
兩人先回自己家裏,布置一番,在第二日下朝後,才暗暗和錢尚書見麵。
蕭遙在宮中,想著北邊的形勢,心情並不好。
約莫巳時,承恩公通過宮人悄悄往宮裏傳消息,說錢尚書已經有些心動了,再努力幾日,想必能得償所願。
得知錢尚書果然有意,蕭遙加快進度行動起來,同時一邊行動一邊暗暗注意朝中的動靜——她相信,錢尚書為了一舉扳倒方丞相和王尚書,肯定也會做各種準備的,她借此可以大致知道錢尚書的勢力。
當然,這種觀察是相互的。
而且會被方丞相和王尚書察覺到,所以得萬分小心。
派誰北上領兵,足足吵了十日。
蕭遙一肚子的火氣,十日,對這些待在京城的權臣來說,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可是對北邊饑寒交迫的將士們來說,這十日抵得過一年的漫長了。
雖然馬上就要辦方丞相和王尚書,她心裏頭的火氣還是不少。
到了第十一日,錢尚書下麵的禦史首先發難,參方丞相賣官鬻爵,貪墨前年賑災餉銀,貪墨去歲收上來的部分稅款,縱容其侄兒在放高利貸害死一戶七口之家。
因提前做了準備,證據又很足,且是突然發難,方丞相根本反應不過來,雖然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冤枉,但這種自辯麵對鐵證時,無力得很。
錢尚書作為本派別的老大,馬上出來激昂陳詞,指著方丞相的鼻子就罵。
安國公和承恩公相視一眼,都沒有說話,眼觀鼻鼻觀心,隻是關注事態的發展。
王尚書見安國公和承恩公皆不曾說話,不免以為這是錢尚書個人之舉——這些日子,為了爭奪北邊兩支大軍的兵權,他們吵了十日,心中恨極了對方,恨不得弄死對方,所以有機會,將對方搞下馬,太理所當然了。
不過作為一個出身貧寒卻爬到高位的政客,他很是小心謹慎,並沒有馬上說話,而是觀察錢尚書一派是如何打壓方丞相的,又看承恩公和安國公的反應,觀察了好一會兒,確定這是錢尚書的個人行為,王尚書便出列,一起痛打落水狗。
這種經常跟他對著幹的老對手,搞死一個是一個。
方丞相麵對兩個死對頭的合作以及那麽多證據,根本毫無還手之力,不過作為一個翻雲覆雨的權臣,他卻不願意就此認輸,而是馬上暗示下麵的官員慷慨陳詞。
可惜這是蕭遙和錢尚書提前準備好的,就連禁軍以及城外的駐軍都調集了一部分進來,方丞相一脈都是文人,著實不夠看。
當日朝會,方丞相以及他一脈的許多大臣便被拿住,鋃鐺入獄。
此舉震驚了朝野,循例的吵架戲碼,徹底沒了。
當日下午,嚴審方丞相一脈,牽扯到鎮守京郊的張副將。
蕭遙馬上下諭旨,免除張副將的職務。
張副將是王尚書的人,故王尚書一看到張副將被免職,便猜測錢尚書會不會對他出手。
作為一個謹慎的人,王尚書雖然未曾正式確定錢尚書會對自己動手,但是卻也開始居安思危,不斷出手布置。
第二日,少了方丞相一脈的朝堂,失去了往日的熱鬧。
但錢尚書和王尚書為了爭奪北上的領兵人選,在確定了方丞相一脈的罪名之後,再一次開始了口水仗。
當日朝會結束,王尚書回府,眉頭深鎖。
看起來,錢尚書不會馬上對付他,可是他的依仗張副將倒了,他如今的力量,並不能讓他安心。
或許,可以和安國公合作,先高調錢尚書!
王尚書想到這裏,馬上拿出紙筆,低頭給安國公和承恩公寫信。
他剛寫完,正要叫小廝進來送信之際,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後一臉驚恐的管家出現在門口“大人,外頭不知發生了何事,禁衛軍包圍了尚書府!”
王尚書臉色大變“這怎麽可能?”一邊說一邊走出書房,聽到外頭傳來嘈雜聲,臉色難看了幾分,問道“領兵的是誰?”
管家結結巴巴地說道“是王喜才大人。”
王尚書失聲道“什麽?竟是他?”說完忽然想起什麽,身體劇烈地抖動起來,“老夫被騙了,老夫被騙了……”
昨天搞垮方丞相的,不是錢尚書一個人,而是錢尚書和安國公、承恩公聯手,所以方丞相才毫無反抗之力。
而今天,搞垮方丞相之後,他們的屠刀開始對準了他!
王喜才是安國公的人!
如今王喜才領兵,顯然是受安國公指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