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江都兵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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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六百一十八年,大隋大業十四年。
春,正月,丁未朔,被李淵挾持的代王楊侑詔唐王李淵劍履上殿,讚拜不名。唐王李淵既克長安,以書諭諸郡縣,於是東自商洛,南盡巴、蜀,郡縣長吏及盜賊渠帥、氐羌酋長,爭遣子弟入見請降,有司複書,日以百數。
王世充既得東都兵,進擊李密於洛北,敗之,遂屯鞏北。辛酉,王世充命諸軍各造浮橋渡洛擊密,橋先成者先進,前後不一。虎賁郎將王辯破密外柵,李密營中驚擾,將潰;王世充不知,鳴角收眾,李密因帥敢死士乘之,王世充大敗,爭橋溺死者萬餘人。王辯死,王世充僅自免,洛北諸軍皆潰。王世充不敢入東都,北趣河陽。是夜,疾風寒雨,軍士涉水沾濕,道路凍死者又以萬數。王世充獨與數千人至河陽,自係獄請罪,越王楊侗遣使赦之,召還東都,賜金帛、美女以安其意。王世充收合亡散,得萬餘人,屯含嘉城,不敢複出。
李密乘勝進據金墉城,修其門堞、廬舍而居之,鉦鼓之聲,聞於東都;未幾,擁兵三十餘萬,陳於北邙,南逼上春門。乙醜,金紫光祿大夫段達、民部尚書韋津出兵拒之。段達望見李密兵盛,懼而先還。李密縱兵乘之,軍遂潰,韋津死。於是偃師、柏穀及河陽都尉獨孤武都、檢校河內郡丞柳燮、職方郎柳續等各舉所部降於李密。竇建德、硃粲、孟海公、徐圓朗等並遣使奉表勸進,李密官屬裴仁基等亦上表請正位號,李密曰:“東都未平,不可議此。”
戊辰,唐王李淵以世子李建成為左元帥,秦公李世民為右元帥,督諸軍十餘萬人救東都。
東都洛陽乏食,太府卿元文都等募守城不食公糧者進散官二品,於是商賈執象而朝者,不可勝數。
二月,己卯,唐王李淵遣太常卿鄭元璹將兵出商洛,徇南陽,左領軍府司馬安陸馬元規徇安陸及荊、襄。
李密遣房彥藻、鄭頲等東出黎陽,分道招慰州縣。以梁郡太守楊汪為上柱國、宋州總管,又以手書與之曰:“昔在雍丘,曾相追捕,射鉤斬袂,不敢庶幾。”汪遣使往來通意,李密亦羈縻待之。房彥藻以書招竇建德,使來見李密。竇建德複書,卑辭厚禮,托以羅藝南侵,請捍禦北垂。房彥藻還,至衛州,賊帥王德仁邀殺之。王德仁有眾數萬,據林慮山,四出抄掠,為數州之患。
而在此隋末天下大亂、大隋王朝大廈將傾之時,此時三月滿城皎皎瓊花盛開的揚州城裏,卻是阿姮與楊廣死生分離前最後溫情相守的美好江都歲月。
這一日,揚州三月陽光明媚璀璨,溫暖的春日陽光靜靜傾灑在瑩白美好的漫天揚州瓊花裏,把江都宮瓊花海裏阿姮與楊廣夫妻二人的相守時光都暈染的格外美好與安寧,與此時揚州之外大亂的天下大局形成鮮明的反差和對比。
不知是不是因為阿姮與楊廣二人均在此天下大亂的時局之中對於他們夫妻二人能夠相伴相守的有限歲月格外敏感珍惜,近來他們對彼此更是特別地溫柔以待。
在這揚州江都宮的最後歲月裏,在這天下大亂的時局之下,曾經雄才偉略、勵精圖治的一代英主楊廣漸漸也失意沉淪,不顧阿姮的勸阻,在宮中日益放縱不羈。江都郡丞趙元楷掌供酒饌,楊廣便帶著愛妻阿姮二人曆就宴飲,酒卮不離口,從姬千餘人亦常醉。然楊廣見天下危亂,意亦擾擾不自安,退朝則幅巾短衣,策杖步遊,遍曆台館,非夜不止,汲汲顧景,唯恐不足。
這一日深夜,一輪清亮的明月掛在揚州天邊,同時還有璀璨星辰相伴揚州明月清輝,把整個揚州黛色天空都襯托地格外燦爛安寧。在此揚州三月的輕柔春日暖風裏,伴著滿城滿宮盛開的揚州瓊花,整個江都宮中更是一副瓊花宮苑溶溶月的詩意與美好。而正是在此揚州三月、瓊花明月的春夜靜好裏,楊廣與阿姮夫妻二人十指相扣並肩漫步於江都宮的揚州月下、瓊花海裏,最是勝似瑤台仙境的靜美與寧馨,歲月美好不忍侵。
而當楊廣牽著阿姮在揚州春日月色下漫步到瓊花海裏的瓊花閣中之時,楊廣側身輕輕望著愛妻阿姮溫柔笑道:“姮兒,你閉上眼睛,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聽到愛夫楊廣此語,阿姮心中雖然亦憂愁於天下大亂局勢,但隻要和至愛楊廣在一起,她全身便充盈了所有的力量與安心。於是,麵對楊廣的此番深情驚喜,阿姮低眉淺笑,含情含笑地斜睨了一眼楊廣便含笑答應著閉上了眼睛:“好,廣郎。”
而當阿姮依愛夫楊廣之言閉上了眼睛之後,楊廣擊掌三聲,楊廣的心腹太監皇甫旦便呈上了一頂花樹搖曳、鈿釵生輝、奢華精致、華美絕倫的花樹鳳冠——隻見楊廣特意為阿姮所打造的這頂花樹鳳冠首飾花十三樹,且有水滴形狀的頭飾、黃銅色的花瓣以及小玉人直立在花蕊間。這頂後冠之中,楊廣還特意為阿姮設計了十三個小玉人,位於每棵花樹正中的花蕊位置,以示精巧特別。此外,這頂花樹鳳冠以銅、金、鐵、玻璃、漢白玉、珍珠、木、漆、棉、絲等十餘種材料製成;經錘揲、焊接、掐絲、鑲嵌、珠化、鎏金、貼金、鏨刻、拋光、剪裁、髹漆等十數類高端工藝鍛造錘煉。這頂楊廣為阿姮特意打造的花樹鳳冠有十三棵花樹、一百六十六片銅花瓣,其禮製規格、構件複雜程度、工藝精美程度遠超常人想象與一般後冠規格。
而當皇甫旦呈上這頂花樹鳳冠之後,楊廣溫柔深情地親手為阿姮戴上這頂他專門為阿姮精心製作的後冠。
而當楊廣親手為阿姮戴上這頂花樹後冠之後,阿姮感受到頭上後冠的重量便驀然睜開了眼睛。當阿姮在銅鏡中看到楊廣送給自己的這頂奢華絕美的後冠之時,縱使她一世見慣無數奇珍異寶亦不禁驚豔感慨此花樹搖曳、鈿釵生輝的華美後冠。
當阿姮戴上這頂精美絕倫的花樹後冠之後,阿姮清麗絕美的傾世玉顏更把這頂奢華後冠襯托得更加璀璨華美、搖曳生姿。而當阿姮轉頭之時,這花樹後冠上彈簧狀的花梗隨著阿姮的走動而微微顫動,更是活潑靈動、奢華絕美。
看到愛妻阿姮與這頂花樹後冠如此相宜相襯,楊廣心中甚是欣喜滿意,於是楊廣望著與花樹後冠花麵交相映的絕美愛妻阿姮溫柔繾綣:“姮兒,這是我為你特意打造的後冠。這一世終究是我負了你,因我之過失,我縱使再愛你也無法把你明媒正娶為我的嫡妻皇後而隻能委屈你做我的蕭嬪、更無法讓你以真正的陳朝長寧公主陳姮的身份示人而隻能以蕭姮的身份立足於大隋。你我雖夫妻同心,可因我之故,你終究無法是我名正言順的大隋皇後,你終究隻能以蕭姮的假身份立足大隋。而這頂絕世華美的花樹後冠,便是我命這大隋天下間最厲害的能工巧匠曆時三年精心為你打造的補償——姮兒,你雖然不是我名義上的大隋皇後而隻是大隋蕭嬪,但在我楊廣心裏,你永遠都是我唯一的至愛與發妻,你才是我心中唯一的愛妻與大隋皇後。這頂花樹後冠,我隻為你而做;這世間,也唯有你才配得上這頂花樹後冠。”
“廣郎,謝謝你……”聽聞楊廣的如此獨特用心與深情,阿姮無比感動,頭戴著楊廣為她特殊打造的這頂花樹後冠而無限深情又有些不解地回望著愛夫楊廣,“可是廣郎,按照禮製,便是皇後禮服首飾的規製也是後冠首飾花十二樹、小花如大花之數、並兩博鬢,鈿釵禮衣十二鈿。而你為我打造的這頂花樹後冠則有十三樹、十三鈿,豈不是逾越禮製了?”
聽聞阿姮對於這頂花樹後冠逾越禮製的疑問,楊廣哈哈大笑不以為意,深情回望著愛妻阿姮盡是溫柔與霸氣:“我楊廣便是大隋禮製,我楊廣便是要做前無古人、冠古絕今之事!我楊廣為我最心愛的愛妻打造一頂冠古絕今、超越禮製的花樹後冠又有何不可?姮兒,我便是特意逾越禮製而為你打造這頂獨一無二的花樹後冠,以示你在我心中獨一無二的超凡地位與你的禮遇獨尊,更是我對你特殊的深愛與補償。姮兒,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好最獨一無二而不可替代的!”
“謝謝你廣郎……”麵對楊廣的如此霸氣與深情,阿姮內心自然是無比感動又深情,可是心中又湧動起一絲不安,“但是……為何你突然在這個時候把這頂花樹後冠給我呢?我本以為你會在某個特殊的大日子為我舉辦特殊的授後冠禮呢。”
麵對阿姮的這番略帶傷感的疑問,楊廣自信霸氣的笑容忽然凝固,他望著愛妻的深情繾綣中漸漸染上了不安與寥落:“姮兒,而今天下大亂,實事難定,我怕再不親手為你戴上這頂花樹後冠日後就再沒有機會了啊……”
但其實,楊廣的預感也並沒有錯。不得不說,楊廣為阿姮特意打造的這一頂花樹後冠可謂是廣姮生離死別之前最後的愛情紀念,是日後楊廣與阿姮死後陪葬廣姮愛情永遠的另一流芳千古的重要愛情信物。此係後話。
而此時,麵對素來霸氣自信的至愛楊廣的這番罕見的失意寥落,阿姮雖頭頂奢華絕美的花樹後冠卻難掩同樣的擔憂與悲哀:“廣郎……”
或許此番阿姮與楊廣的為難便是當初智顗大師一眼看透他們二人宿命的命運偈語“情極緣卻,難為宿命;因果輪回,幻滅如空”的一種解釋吧——真真是難為宿命啊,而今好不容易阿姮與楊廣跨越千難萬險而終於相守,可時運與命運卻再次令他們生死難安啊!
麵對阿姮的這番同樣擔憂,楊廣緊緊牽著愛妻阿姮的手,卻是望向天邊揚州的明月星辰飲酒笑歎:“姮兒啊,我自幼通曉占候卜相,好為你們江南吳語。近來我常夜置酒,仰視天文,觀這滿天星宿,隻覺得世事無常、難為宿命啊。外間大有人圖儂,然儂不失為卿之兄長長城公陳叔寶,卿不失為卿之皇嫂沈後沈婺華,且共樂飲耳!”因引滿沉醉。
看到楊廣這般頹唐失意地借酒消愁,且還提起要做她的兄嫂陳叔寶、沈婺華一般的亡國帝後,阿姮內心隻覺得無比心疼又無比傷心。於是,阿姮一把奪走了楊廣手中的酒杯,痛心地緊緊握著楊廣的手望著愛夫楊廣心疼道:“廣郎,你別這樣頹廢!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至於到哥哥和嫂嫂的亡國地步啊,我們還在一起啊!”因著阿姮的劇烈情緒,阿姮此時頭戴的花樹後冠皆滿頭花鈿金釵搖曳晃動不止。
麵對阿姮的此番焦心安慰,已然酒醉的楊廣沒有回應阿姮,卻是引鏡自照,醉醺醺地頹笑著問愛妻阿姮道:“好頭頸,誰當斫之?”
雖然自從去年天下大亂之中李淵反叛以來楊廣日漸自暴自棄而萎靡不振,可阿姮還從未聽到曾經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楊廣如此失意頹廢地親口提起死亡之事。可而今阿姮聽到至愛楊廣竟然已經在此天下大亂之中做好了死於亂刀之下的準備,阿姮大驚失色,連忙驚慌地堵住楊廣的嘴道:“廣郎,我不許你胡說!一定不會有那一天的!你是不可一世的大隋大業霸主,一定不會死於亂刀之下亂軍之中的!”
看到愛妻阿姮罕見的如此緊張驚慌,楊廣順勢回吻住阿姮綿柔的掌心,卻不以為意地醉醺笑道:“貴賤苦樂,更迭為之,亦複何傷!”
看到楊廣的這番絕望透底的頹唐與失意,阿姮實在心疼不忍。於是,阿姮一把緊緊回握住楊廣冰涼的雙手而盡力想辦法保全他們的大業江山:“廣郎,不要這樣挫敗失意!便是他李淵占據了西都長安、李密占據了東都洛陽又如何,你楊廣才是真正正統的大隋天子,你在的地方才是大隋王道!既然而今江都揚州也不安全,不若我們遷都到丹楊以據守江南如何?丹楊占據天時地利人和,素來是我們大陳王朝預備遷都的陪都。當初大陳末年情勢危急之時,我也向哥哥力薦遷都丹楊以保全大陳王朝,隻不過哥哥死活不肯聽取我的建議而隻信賴張麗華那個妖妃。而今既然天下情勢危急,那倒不如我們放棄揚州江都而退守丹楊,或許還能在江南保全大隋王朝的正統龍脈!廣郎,你放心,為了你我和我們孩兒的大隋江山,我一定不惜動用我昔日大陳的所有江南勢力以保全我們!”
“好,好!姮兒,謝謝你!而今,也唯有你才是真正與我攜手並肩的唯一人了!”聽到阿姮遷都丹楊的建議,楊廣也覺得十分可行有理。於是,深深感動於愛妻這般深情與真愛的楊廣一把把阿姮摟入懷裏深情相擁,廣姮夫妻二人都以緊緊擁抱傳遞彼此之間最深最真的依戀與真愛……
而楊廣見中原已亂,無心北歸,便聽取了愛妻阿姮的建議打算遷都丹楊以在江南保全大隋王朝。
而楊廣與阿姮此番欲都丹楊、保據江東的想法生出後,楊廣命群臣廷議之。以內史侍郎虞世基為代表的陳朝舊部、江南勢力皆以為善;然而以右候衛大將軍李才為代表的關隴貴族極陳不可,請車駕還長安。關於遷都一事,李才與虞世基忿爭而出。門下錄事衡水李桐客曰:“江東卑濕,土地險狹,內奉萬乘,外給三軍,民不堪命,恐亦將散亂耳。”禦史受楊廣之意彈劾李桐客謗毀朝政。於是公卿皆阿意言:“江東之民望幸已久,陛下過江,撫而臨之,此大禹之事也。”於是楊廣便聽從了愛妻阿姮的建議,乃命治丹楊宮,將徙都之。
而正當阿姮與楊廣夫妻二人正籌劃著遷都丹楊以盡最大努力在江南保全他們的大隋大業江山與他們夫妻二人一世真情之時,震驚天下、驚世駭俗而使楊廣與大隋王朝身死國滅、廣姮戀人生死永隔的江都兵變卻意想不到地迅速發生了。
當時江都糧盡,從駕驍果軍多關中人,久客思鄉裏,見皇帝楊廣無西意,多謀叛歸。郎將竇賢遂帥所部西走,楊廣遣騎追斬之,而逃跑者猶不止,楊廣患之。虎賁郎將扶風司馬德戡素有寵於楊廣,楊廣使領驍果軍屯於東城。
可是,誰知素來與狼子野心的宇文化及狼狽為奸的虎賁郎將司馬德戡卻背叛了那樣信任他的皇帝楊廣而勾結宇文化及等人發動了江都兵變。司馬德戡與所善虎賁郎將元禮、直閣裴虔通謀曰:“今驍果軍人人欲亡,我欲言之,恐先事受誅;不言,於後事發,亦不免族滅,奈何?又聞關內淪沒,李孝常以華陰叛,陛下囚其二弟,欲殺之。我輩家屬皆在西,能無此慮乎?”二人皆懼,曰:“然計將安出?”司馬德戡繼續挑唆道:“驍果軍若亡,不若與之俱去。”二人皆曰:“善!”因轉相招引,內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將趙行樞、鷹揚郎將孟秉、符璽郎李覆、牛方裕、直長許弘仁、薛世良、城門郎唐奉義、醫正張愷、勳士楊士覽等皆與之同謀,日夜相結約,於廣座明論叛計,無所畏避。
有宮人把此眾人聚眾謀反之事稟告給阿姮:“外間人人欲反。”阿姮聞言大驚大怒,暗中命親信車騎大將軍獨孤盛和折衝郎將沈光暗中加強宮中防備和監控,尤其盯緊最有反叛野心的宇文化及、司馬德戡和令狐行達三人。
宮人把司馬德戡的驍果軍等人聚眾謀反之事向皇帝楊廣稟告,楊廣惱羞成怒、不敢麵對殘酷現實,以為非所宜言,斬之。
其後又有的宮人把驍果軍眾人聚眾謀反之事稟告了多年在宮中隻是形同虛設而毫無權勢的名義皇後蕭縈,而早已心灰意冷的蕭縈全然不似阿姮的機警有為,而隻是潛心禮佛而不理世事地置若罔聞:“天下事一朝至此,無可救者,何用言之!徒令帝憂耳!”自是無複言者。
但在阿姮得知驍果軍的兵變可能之後,阿姮則命令親信右屯衛大將軍獨孤盛和折衝郎將沈光大大加強了帝後黨的軍事儲備和對驍果軍的監控和防範。
而在這股驍果軍反叛勢力中,趙行樞與許國公、右屯衛大將軍宇文化及的二弟、將作少監宇文智及素來親厚,而楊士覽又是宇文智及的外甥,於是趙行樞、楊士覽二人以驍果軍反叛的密謀告訴宇文智及,宇文智及大喜。司馬德戡等期以三月望日結黨西遁,宇文智及借此起了謀反稱帝的野心:“主上雖無道,威令尚行,卿等亡去,正如竇賢取死耳。今天實喪隋,英雄並起,同心叛者已數萬人,因行大事,此帝王之業也。”司馬德戡等然之。趙行樞、薛世良請以宇文智及的大哥右屯衛大將軍、許國公宇文化及為主,結約既定,宇文智及便把此奪權反叛之陰謀告訴了他的大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素來野心勃勃渴望著建立大許帝國、迎娶日思夜想的佳人阿姮為大許皇後,隻是奈何時機不成熟。而今宇文化及得知驍果軍有反叛之心之後,大喜過望,當即便拍案同意了二弟宇文智及和司馬德戡等人的反叛計劃,秘密謀劃弑殺大隋皇帝楊廣、推翻楊氏的大隋王朝以建立他們宇文氏的大許王朝。而由於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的三弟宇文士及娶的妻子是楊廣和蕭縈的女兒大隋南陽公主楊璟,這二人的三弟宇文士及乃是大隋南陽駙馬,故而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兄弟二人便沒有把這謀反計劃告訴他們的三弟宇文士及、生怕他把此叛亂計劃告訴他的嶽父楊廣。
而宇文化及素來知道阿姮非凡的謀略智慧和掌控江南勢力與獨孤盛、沈光手上大部分的兵力,故而把阿姮視作此次兵變的頭號阻礙勁敵。若阿姮知道了此次兵變計劃,他們一定不可能成功。但是宇文化及無法除掉同樣手握重兵大權的阿姮、也不忍心傷害她,於是他便特意避開了阿姮安插的眼線,且派不知情的三弟宇文士及和三弟妹南陽公主楊璟夫婦在兵變當天宴請蕭嬪阿姮和皇後蕭縈以避開阿姮的強勢介入,以保他們兵變的萬無一失。
而這邊當宇文化及等人確定了所有兵變計劃的細節之後,司馬德戡使許弘仁、張愷入備身府,告所識者雲:“陛下聞驍果軍欲叛,多醖毒酒,欲因享會,盡鴆殺之,獨與南人留此。”驍果軍皆懼,轉相告語,反謀益急。乙卯,司馬德戡悉召驍果軍吏,諭以所為,皆曰:“唯將軍命!”是日,風霾晝昏。晡後,司馬德戡盜禦廄馬,潛厲兵刃。
是夕,已經反叛的元禮、裴虔通直閣下,專主殿內;唐奉義主閉城門,與裴虔通相知,諸門皆不下鍵。至三更,司馬德戡於東城集兵得數萬人,舉火與城外相應。楊廣與阿姮望見火,且聞外喧囂,問何事。裴虔通對曰:“草坊失火,外人共救之耳。”當時雖然內外隔絕,可楊廣與阿姮卻是十分懷疑。
麵對此可疑的不安,阿姮一麵暗中命獨孤盛和沈光有所準備,一麵趁著宇文士及與南陽公主楊璟夫婦邀請她與蕭縈到南陽公主府做客的機會決意暗中打探宇文化及和驍果軍的虛實。於是,阿姮便柔聲對楊廣說道:“廣郎,今日難得璟兒和宇文士及邀請我和蕭縈去南陽公主府赴晨露宴,且說他們的一雙兒女宇文禪師和宇文靜安有些不適。不若我和蕭縈便去南陽公主府裏看看吧,順便去宇文府和揚州城內看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好吧,我也許久沒有見到璟兒、禪師和靜安了,你們姐妹二人便代我去看看他們母子吧。”楊廣何等精明智慧,更加上多年豐富的政治鬥爭經驗,他其實此時已經隱約感覺到了驍果軍即將發生的可怕兵變。但由於他此時已經無力反抗,他隻願意一人獨死而不想連累阿姮。於是他便順著阿姮的借口由對長女楊璟的思念想到了他最愛的和阿姮的一雙子女、推動阿姮遠離江都宮和即將到來的奪命兵變,“說道孩兒,我更是一年沒見咱們的寶貝女兒瓊兒甚是想念啊!如今這李淵一家全是十惡不赦的亂臣賊子,也不知怎麽這瓊兒還死心塌地地愛著那個李世民還不從長安回來!哎……姮兒,你和蕭縈出宮之前叫杲兒來陪著我吧。還有,你把沈光的全部兵馬帶上,一定保護好自己。”其實楊廣早已識破了現在在江都揚州的“楊杲”並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楊杲,但為了最好地保護阿姮、讓阿姮安心遠離危險,楊廣特意還讓阿姮把他們愛子的替身送來以安阿姮之心、讓阿姮安心離開此時可怕兵變即將發生的江都宮。
對於楊廣的此番深愛苦心與深沉心機,阿姮尚無知覺。聽到楊廣的這番感慨,阿姮亦是十分傷感,十分思念分別一年的一雙兒女楊杲和楊瓊,但想到到底和此時動亂的江都揚州比他們在李淵的保護下是安全的,阿姮也隻覺得這份分離是值得的了。其實因為此時留在揚州的“趙王楊杲”是阿姮用與楊杲長得極其相像的阿良所做的替身、真正的楊杲被阿姮安全地留在了李淵的保護之下,這一年以來阿姮盡量以各種借口避免楊廣和阿良的單獨相處以避免露餡。但此時情況特殊危急,阿姮一時也無法拒絕楊廣此番合理的請求,於是阿姮隻能答應了楊廣要他們的愛子“楊杲”來陪伴他的要求、自己去揚州城中打探虛實做好防備了:“哎……好,廣郎,我這就叫杲兒來陪你。我早餐在南陽公主府用了無法與你一道,但今日中午的午餐你可別吃太多啊,等我回來之後親手給你做我最近剛剛發明的瓊花糖霜玉糕!”此時阿姮心中雖然隱隱預感不詳,可她仍努力珍惜和至愛楊廣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努力笑容燦爛地向愛夫楊廣留下明媚溫暖、純真美好的笑容,不染纖塵。
“好,姮兒,今天中午我等你回來做瓊花糖霜玉糕!”看到愛妻阿姮這般美好幹淨的笑容,楊廣心中隻覺得無限溫柔與眷戀,望著愛妻阿姮溫柔而笑。
“好!廣郎那我先走了。”看到愛夫楊廣的溫暖笑容,阿姮一如往常地燦爛一笑,轉身便準備離開。
“姮兒!”可當阿姮轉身剛走了幾步之後,楊廣便情不自禁地出言喊住了阿姮。
原來,楊廣此時已然知道了今日自己即將喪命於這江都兵變之中,隻怕這是他此生最後見一次阿姮了。於是,這一世所有留戀與深情突然迸發湧上心頭,楊廣此生所有的眷戀與真愛都盡數化為了此刻對至愛阿姮的不舍與留戀。
“嗯,廣郎怎麽了?”聽聞楊廣的突然呼喚,阿姮驀然回首笑望著至愛楊廣,依舊是一如往日的那般幹淨明媚的美好笑容,融盡這世間一切美好與深情。
“沒什麽,瓊花瓣落在你的發上了……”楊廣隻怕此刻自己再多的留戀會害了阿姮的命,於是他什麽都不能說,而隻能強裝鎮定地上前為阿姮拂去她鬢角的瓊花瓣,無限留戀地輕撫著阿姮的鬢角與臉頰,對阿姮傾盡深情地溫柔一笑,“你要好好的,要記得我們年年春日揚州瓊花樹下相守的瓊花諾。”
阿姮此時雖然察覺到危險,但還不如楊廣那般敏銳地意識到即將發生的江都兵變。於是,阿姮隻是一如常日地緊緊將她和楊廣的愛情信物瓊華珮舉在她和楊廣之間,對著愛夫楊廣深情甜笑:“自然!願如此珮,朝夕相見。”
“好,你快去吧……”麵對著愛妻阿姮的這般美好與深情,楊廣隻覺得全身全心還有無窮無盡的柔情眷戀、深情留戀,但他怕此刻再耽誤就有可能置阿姮於江都兵變的危局之中,於是他隻能放任盡快阿姮離開即將淪為阿鼻地獄的江都宮,望著愛妻阿姮婀娜遠去的倩影無限深情、無限留戀——姮兒,對不起了,我要先離你而去了;姮兒,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來世,我還在這揚州瓊花樹下等著你……
雖然楊廣此時萬分留戀不舍阿姮的離去,但隻要阿姮安全地遠離了這江都宮的是非之地,哪怕要發生奪命的可怕江都兵變,他也再無顧忌、再無不安了。
而當阿姮與蕭縈出宮到南陽公主府赴南陽公主楊璟和宇文士及的宴會、與仍在江都宮內的楊廣分離之後,真正可怕的江都兵變終於是到來了。
於此同時,宇文智及與孟秉於城外集千餘人,劫候衛虎賁馮普樂布兵分守衢巷。此時,故元德太子楊昭的第三子、楊廣的第三個孫子燕王楊倓敏銳地察覺有變,夜,穿芳林門側水竇而入,至玄武門,詭奏曰:“臣猝中風,命懸俄頃,請得麵辭。”可雖然燕王楊倓如此機敏,守衛江都宮的裴虔通等人早已叛變,於是裴虔通等不僅不替燕王楊倓通報、還把燕王楊倓給抓了囚禁起來。
丙辰,天未明,司馬德戡授裴虔通兵,以代諸門衛士。裴虔通自門將數百騎至成象殿,宿衛者傳呼有賊;裴虔通乃還,閉諸門,獨開東門,驅殿內宿衛者令出,皆投仗而走。
而在此異動之下,在紫宸殿裏貼身護衛楊廣的楊廣心腹、右屯衛大將軍獨孤盛知道大事不好、兵變要發生,於是他立即派手下兩位親信,一個向離去不久的阿姮傳信救駕、一個向家中的愛妻王璿璣傳信來保護阿姮。自阿姮與楊廣還是公主和王爺的少年時代起,王璿璣與獨孤盛就是忠義追隨阿姮與楊廣一世的最忠心的心腹;而今獨孤盛與王璿璣結為夫妻多年了,他們夫婦二人依然最忠心於楊廣與阿姮夫妻二人。可以說,獨孤盛與王璿璣二人便是楊廣與阿姮一路愛情的最好見證者,他們夫妻二人全程見證了楊廣阿姮夫妻二人的一世情深發展。
而當傳信的兩位親兵趁亂離開之後,右屯衛大將軍獨孤盛果斷拔出腰間的劍便大怒指向叛賊裴虔通:“何物兵,形勢太異!”
裴虔通知道獨孤盛自幼追隨皇帝楊廣,最是忠義不移,於是他便不帶好氣地冷冷道:“事勢已然,不預將軍事;將軍慎毋動!”
麵對此叛賊,獨孤盛破口大罵曰:“爾等亂臣賊子是何物語!我獨孤盛自幼追隨陛下一世,誓死忠義護衛陛下!隻要有我獨孤盛一口氣在,爾等亂賊休想傷陛下分毫!兄弟們,殺!”於是,不及被甲,獨孤盛與左右十餘人勇猛拒戰裴虔通亂黨,可終因敵眾我寡而不幸在血戰中為亂兵所殺、為護衛主子楊廣而被萬箭穿心而死。
可憐可歎,獨孤盛自少年時起就追隨楊廣,身為楊廣心腹一世、與楊廣情同兄弟,當初在江南陳朝時楊廣更是借著獨孤盛的身份而偽造出“獨孤英”的假身份和阿姮相識相愛。獨孤盛一世,對主子楊廣忠肝義膽,對至愛王璿璣深情繾綣,可憐可歎如此大好男兒終是在江都兵變中因忠義護衛主子楊廣而死於亂軍刀箭下!
而當獨孤盛為保護楊廣而壯烈犧牲後,楊廣與阿姮所信任的另一位武將千牛獨孤開遠帥殿內兵數百人詣玄武門,叩閣請曰:“兵仗尚全,猶堪破賊。陛下若出臨戰,人情自定;不然,禍今至矣!”竟無應者,軍士稍散。賊執獨孤開遠,義而釋之。
先是,楊廣選驍健官奴數百人置玄武門,謂之給使,以備非常,待遇優厚,至以宮人賜之。司宮魏氏為楊廣所信,宇文化及等結之使為內應。是日,魏氏矯詔悉聽給使出外,倉猝之際,無一人在者。
司馬德戡等引兵自玄武門入,楊廣聞亂,易服逃西閣。裴虔通與元禮進兵排左閣,魏氏啟之,遂入永巷,問:“陛下安在?”有美人出,指之。
校尉令狐行達拔刀直進,麵對此生死危局,楊廣映窗扉而冷靜鎮定地對著令狐行達冷冷道、盡顯鎮靜威儀的帝王之威:“汝欲殺我邪?”
麵對楊廣的帝王之威,令狐行達下意識顫抖著低下了頭:“臣不敢,但欲奉陛下西還耳。”因強行扶楊廣下閣。
這裴虔通,本來是楊廣為晉王時的親信左右,楊廣見到而今反叛的裴虔通,冷冷質問:“卿非我敵人乎!何恨而反?”
麵對楊廣的此番冷然質問,裴虔通低頭道:“臣不敢反,但將士思歸,欲奉陛下還京師耳。”
對此,楊廣冷靜周旋道:“朕方欲歸,正為上江米船未至,今與汝歸耳!”此時,楊廣已把至愛阿姮支到了宮外,於是他再無顧慮、再無畏懼了,哪怕他們要他的命。
可雖然因楊廣如此說,裴虔通還是因勒兵守之。
到了天亮的時候,孟秉以甲騎迎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意氣風發,大大得意於此時兵變的威風張揚與即將建立帝業的霸氣得意。
等宇文化及到了城門之後,司馬德戡迎謁,引入朝堂,號為丞相。裴虔通此時和楊廣說:“百官悉在朝堂,陛下須親出慰勞。”進其從騎,逼楊廣乘之;楊廣嫌其鞍勒弊,更易新者,乃乘之。
此時,宇文化及一麵布控江都宮內的所有兵力,一麵命人尋找阿姮、且萬千叮囑千萬不可傷了她。
與此同時,裴虔通執轡挾刀出宮門,賊徒喜噪動地。宇文化及對此得意揚言道:“何用持此物出,亟還與手。”
此時楊廣已被叛軍劫持,基本無生還可能,可楊廣還是鎮靜問道:“虞世基何在?”
賊黨馬文舉得意回答道:“已梟首矣!”於是強行引楊廣還至他和阿姮的寢殿瓊華殿,裴虔通、司馬德戡等拔白刃侍立。
麵對此死亡危局,楊廣冷歎道:“我何罪至此?”
對此,馬文舉高聲道:“陛下違棄宗廟,巡遊不息,外勤征討,內極奢淫,使丁壯盡於矢刃,女弱填於溝壑,四民喪業,盜賊蜂起;專任佞諛,飾非拒諫;何謂無罪!”
對此叛軍數落的罪狀,楊廣早看破了他們這些叛賊假借天下大義之名以謀己私利的虛偽本質,冷笑道:“我實負百姓;至於爾輩,榮祿兼極,何乃如是!今日之事,孰為首邪?”
對於楊廣的此番質問,司馬德戡亦冷笑道:“溥天同怨,何止一人!”
對此,同樣步入寢殿的宇文化及又使封德彝數帝罪,楊廣冷冷道:“卿乃士人,何為亦爾!”封德彝赧然而退。
而此時,其實是替身阿良所扮的、楊廣與蕭嬪阿姮所生的愛子趙王楊杲,年十二,在帝側,沒見過這般刀劍場麵,號慟不已。裴虔通聽道“趙王楊杲”的哭聲暴躁煩怒,立即拔刀就斬殺了“趙王楊杲”,血濺禦服。
“杲兒!逆賊!逆賊!大膽!大膽——”楊廣看到“愛子楊杲”就這樣忽然死在自己身前,承受“喪子之痛”的楊廣瞬間大怒崩潰,悲憤交加,一把抱住“愛子楊杲”的屍首嚎啕痛苦、怒指著叛賊裴虔通大悲大怒。
而麵對此時已為刀下囚的楊廣,此時在殿中宇文化及、裴虔通、司馬德戡、令狐行達、馬文舉五人對喪命刀下的“趙王楊杲”毫不動容,宇文化及更是拔劍欲弑皇帝楊廣。
麵對叛賊的奪命威脅,楊廣強行鎮定而盡顯天子威儀:“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鋒刃!取鴆酒來!”
麵對楊廣的這番要求,此時瓊華殿中的宇文化及、裴虔通、司馬德戡、令狐行達、馬文舉五人不許。宇文化及便命令狐行達強行按著楊廣坐下。
楊廣此時自知此時兵變之中再無生還之機,於是他閉眼心中默念了一句“大隋江山社稷,對不起;姮兒,對不起……”的遺言,便自行解下阿姮親手為他所製的練巾拿給令狐行達,在宇文化及、裴虔通、司馬德戡、馬文舉四人的注視下,令狐行達當下就用楊廣給的這條練巾開始縊殺皇帝楊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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