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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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師,翟府。

    這段時日,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翟鑾入閣輔政,曾經冷落的門庭,又漸漸熱鬧了起來。

    翟鑾往日裏的愁苦去了大半,自去年三月攜帶白銀五十萬兩巡視九邊,雖是一路風塵,但卻換回了官運亨通,這趟辛苦值了。

    況且,從邊塞回來之時,隊伍裏光是健馬拉著的馬車便有千餘輛之多,車上塞滿了當地的“土特產”,全是邊塞上將士們的一片熱忱孝敬,不好推辭啊。

    這車隊光是入北京城便花了將近一個時辰之多,停放在翟府外麵卸貨,又足足用去了小半天,竟將整條街道都堵住了。

    回到京城之後,靠著這千餘輛車上的“土特產”,翟鑾大肆饋贈朝廷官員,以及宮中的貴人。

    結果也果然沒有令翟鑾失望,皇上朱厚熜下旨,讓他以原職再入內閣。

    雖然往日裏的廉潔奉公的聲譽在士林中有所滑落,但是身為宰輔,位居夏言之後,但比起那已經病入膏肓,時日無多的顧鼎臣,不是強上太多了嘛,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三人。

    翟鑾也換上了一副喜悅模樣,臉上的笑容綻放的如同老菊開花一般,層層褶皺分明,當真自有一派威嚴氣象。

    書房內,翟鑾放下手中的筆,拿起剛剛寫好的奏本,又仔細查閱了一番,吹幹墨跡之後,這才合上放到一旁。

    這奏本寫的乃是他在巡視九邊過程中發現的一些問題,另外則是彈劾巡查出來的邊關將領等七十三人,請求皇上予以治罪。

    “爹,您叫我?”外麵走進來一位青年,卻是翟鑾的長子翟汝敬。

    這翟汝敬如今受父親恩蔭,入了錦衣衛,做了個副千戶,雖是掛職領著俸祿,不用做事,但翟汝敬卻也是個求上進的人,經常跑鎮撫司幫忙。

    這段時日,翟汝敬便跟在鄭壁身邊,查探走訪少女失蹤一案。

    剛想出門,就被老爹翟鑾叫到了書房。

    “不好好在家讀書,整日裏往外麵跑,成何體統?”翟鑾換上一副嚴父的形象,嗬斥翟汝敬不務正業。

    翟鑾生有三子,老大翟汝敬,字子豪,靠著翟鑾恩蔭了一個錦衣衛副千戶之職。老二翟汝儉,字子家,也是靠著翟鑾的恩蔭,考取了一個中書舍人之職。老三翟汝孝,字子先,還在家中讀書,準備考取功名。

    “父親,我這不也是為了查探案情。”翟汝敬頗感委屈。

    翟鑾想到兒子在錦衣衛任副千戶,便問道“近日來,可有什麽大事發生?”

    翟汝敬脫口道“自然是少女失蹤一案,這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錦衣衛正在加派人手調查。”

    翟鑾其實是想問他朝廷其他大臣的事情,錦衣衛監察百官,自是消息靈通,哪想到翟汝敬卻不上道,無奈搖了搖頭,揮手趕走了兒子,坐在椅子上,翻閱書籍。

    卻說翟鑾一朝得勢,門庭若市,可有人歡喜有人愁。

    禮部尚書嚴嵩,最近的日子就不太好過,家中被他摔壞了的上好硯台就有十幾塊之多。

    自打正月開始,似乎是有人與他暗中作對一般,禦史台接連不斷有言官上疏彈劾於他。

    嚴嵩無奈之下,隻好請求致仕,好在這些奏疏俱是留中不發,朱厚熜念著嚴嵩往日裏的好,下旨寬慰並且挽留。

    然而,卻有一人揪著嚴嵩不放,此人正是禦史謝瑜,彈劾嚴嵩“矯飾浮詞,欺君罔上,鉗製言官。”

    而且又引證明堂大禮、南巡盛事為解,說諸臣之中沒有為任事的人,想以此來激怒皇上,嚴嵩之奸狀昭然若揭。

    這話氣的嚴嵩直罵“豎子敢爾!”

    朱厚熜又將謝瑜的彈劾奏本留中不發。

    嚴嵩又上奏為自己辯解道“謝瑜攻擊老臣不止,乃是想與朝廷爭勝負,不如皇上罷免了臣的官職,以堵眾人之口。”

    朱厚熜見了嚴嵩的奏疏,惱怒不已,這幫言官真是無事找事,遂下旨嚴厲譴責謝瑜,又命宮中內侍去嚴府加以慰問。

    禦史台的言官們見皇上一再維護嚴嵩,便也偃旗息鼓,此事便不了了之。

    卻說禦史謝瑜,嘉靖十一年進士,十六年擢升南京廣東道禦史,就敢彈劾武定侯郭勳。

    次年,又改北京廣東道禦史,這次公然揪著嚴嵩彈劾,實則是背後有人授意。

    京城一處民宅之內,一個白衣青年正在與人對弈。

    “會首,彈劾嚴嵩失敗了。”白衣青年對麵坐著一個年紀在四十許上下,左眼處有一道胎記,身穿黑衣之人,此刻他麵色有些惶恐,就連手中的棋子落下都有些遲疑不定。

    “無妨,此次隻是牛刀小試而已。”白衣青年淡淡一笑,對於這次組織彈劾嚴嵩,也隻是試試手底下的人的能量而已,至於能不能成,不在他的考量之內。

    “徐階其人如何?”白衣青年又問道。

    那人連忙回道“此人有大才,又有聶豹,我安排了兩個人在接觸他。”

    白衣青年一子落下,棋盤上殺了對方一條大龍,這才笑容滿麵道“既然是個人才,那就好好對待一番,最好能為我所用。”

    那人恭敬道“是。”

    白衣青年又想起一事,問道“那郭勳近日可在做什麽?”

    “聽說他這兩日在家中連番舉辦宴席,與胡守中等人廝混,哦,對了,還有那個新晉得寵的道士段朝用也頻繁出入他的府邸。”黑衣人想了想,回道。

    “會首,可是要將郭勳除去?”黑衣人低聲詢問。

    白衣公子皺了皺眉,半晌道“還不到時機。”

    “郭勳剛剛被封為翊國公,正是聖眷隆重之時,此人一向囂張跋扈,得罪之人也不在少數,雖然嚴嵩、嚴世蕃等人與他走的近,但是我猜想亦是與他虛與委蛇罷了。”白衣公子又道。

    “至於那個段朝用,先不用理會,此人雖然難堪大用,但是引導一下,也能為我們出一些力。”白衣公子吩咐。

    這時,外麵進來一個身材玲瓏嬌小的女子,黑衣人便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告退。

    白衣公子拿起對方的棋子與自己剛剛斬殺的大龍,再次對弈起來。

    “公子,我打聽到,五月份的時候,又要選秀女入宮。”女子嬌笑道。

    白衣公子眉頭微皺,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再挑選幾個信賴之人入宮,補充一下人手,與宮裏的人做個幫手,切記,不要漏了口風。”

    女子應承下來。

    白衣公子又道“過幾日,我要回一趟太倉,你且收拾收拾,與我一道回去。”

    女子問道“可是為了少公子的事情?”

    白衣公子解釋道“倒也不全是為了他。”

    女子抿嘴一笑,沒有接話,見公子眉頭有些不展,便緩步上前,湊到他的身旁,伸出一雙纖纖玉手,替他揉按著太陽穴位。

    白衣公子閉上雙眼,享受著女子的服侍,又過了片刻,竟似睡著了一般,將頭輕輕靠在了她的胸前。

    女子臉上露出笑意,也不躲閃,雙手摟抱著公子,就這般站立著,久久不動。

    屋中一片寂靜,隻聽聞到白衣公子均勻的呼吸聲,女子憐惜地抱著他,雖是身子有些乏累,但竟難得有這種二人獨處的機會,亦是珍惜無比。

    良久,白衣公子睜開雙眼,感覺到腦後的鬆軟溫潤,神情中有些異樣,但是借著伸懶腰之際,離開了她的懷裏。

    “若虹,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白衣公子出言,也不去看她。

    女子眼中有些落寞,但又轉瞬即逝,輕聲細語回道“是,公子。”

    腳步聲離去,白衣公子看著桌案上的殘局,又拾起黑白子想要左右對弈,但是心境卻有些亂了,搖頭苦笑一聲,扔下棋子,跨步也出了房間。

    院子裏,春風佛門,離去的若虹並未回屋,正站在院子裏看著一株似是長出新芽的小樹,愣愣發呆。

    白衣公子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身影,亦是無言。

    似是有所感覺,女子若鴻回首,看見公子凝視著她,便展顏歡笑。

    這一笑,當真如春風臨麵,讓人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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