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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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一片樹林,眼前的景象令四人有些驚詫,隻見一座小鎮出現在眼前。
讓陸良頗感意外的是,竟然有一座白色石製的教堂,矗立在鎮子的中心位置,將小鎮一分為二。
一邊是大明特色的木製結構的房屋,一邊則是明顯迥然不同的西式石製房屋。
那極賦異域風情的教堂上,樓頂掛立著的十字架,無不昭示著這裏住有佛郎機人。
車馬如龍,人潮湧動!
還未走近,便看見許多赤發藍眼的佛郎機人,從那間教堂中走了出來,其中竟然還夾雜著幾個非洲黑人跟隨著。
這些佛郎機人在道路旁遇到熟悉的明人,竟還駐足停下,說著漢話互相打著招呼,而後各自散去,好一副和諧的畫麵。
這時,又有一些孩童互相打鬧著,從身旁跑過,帶起一陣塵土。
四人站在街道上,一時竟有些恍惚,以為到了一處世外桃源。
“俞大哥,接下來怎麽辦?”陸良問道,他四下張望著,想不到在大明的外海島嶼上,竟存在這樣一個中西合璧的小鎮。
俞大猷道“先四處看看,熟悉一下情況。”
“我記得,這鎮子上有一處酒樓,不如咱們先去那裏坐坐,打探一下?”餘海來過這島上,雖然未曾全都轉過,但卻記得那處酒家。
俞大猷道“帶路!”
三人跟著餘海,越過了這座教堂,往著大明人聚居的這邊建築群走去。
一路走來,不時有車馬從身邊經過,趕著馬車的車夫皆是青壯漢子,佩帶刀劍。
再往前走,這條主幹道路兩旁,則是有著一些店鋪,開門迎客。
陸良一間間看去,賣的多是些生活用品,竟也有賣弓弩刀劍等違禁武器的店鋪。
不過,臨近傍晚,不少鋪子都準備打烊了,有夥計陸續將清早拆下的門板又重新裝上。
餘海在頭前引路,俞大猷跟在他身後,不時也在觀看著四周的情形,越是觀察,就越是心驚,朝廷的海禁之策,竟禁出來這樣一個繁華的海上城鎮。
又走了數百步,隻見前麵的路邊有一座三層小樓,掛著一條酒幌,在微風的吹動下,左右搖擺。
這酒樓內燈火通明,不時有人進進出出。
眾人剛想踏步過去,張鵬卻突然低聲道“俞大哥,有人跟著咱們。”
俞大猷腳步不停,隻是放慢了速度,離的張鵬近了,頭也不回詢問道“什麽時候發現的?”
張鵬道“經過那個白色高塔的時候。”
“穿什麽顏色的衣服?”俞大猷又問。
張鵬假意環顧四周,撇了一眼道“青色盤領衣。”
俞大猷也用餘光掃了一眼,看見確實有著一個穿著普通圓領長袍的青年似是在走路,隻是那瘦小的腦袋不時四下搖擺,明顯就是在偷偷觀察他們。
“咱們先去這間酒樓!”俞大猷不以為意,率先邁步踏了進去。
一進門,便是一陣嘈雜之聲入耳,隻見大堂裏竟坐滿了人,不時有店小二手裏端著酒菜,穿梭在各個桌子之間。
“幾位爺,不好意思,小店今日客滿,沒有空位了,還請另尋他處吧。”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見四人進來,連忙上前攔住他們,麵無表情道。
“店家,這眼瞅著日頭落山了,腹中饑餓的不行了,勞煩行個方便,加張桌子。”餘海滿臉笑意,上前客氣道。
老者不為所動,依然道“四位,請回吧。”
俞大猷道“老丈,開門迎客,講求的是和氣生財,哪有人將客人主動往外趕的道理,我們站在這等一等,這總可以吧!”
老者眼皮抖動了一下,看了眼俞大猷,冷冷道“後生仔,別忘了,這裏是什麽地方。”
陸良笑道“俞大哥,既然這位老丈說沒有位置,我看算了,咱們再去別處看看。”
俞大猷趁著這會兒功夫,已然將大堂裏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二十幾張桌子旁坐滿了人,一個個凶神惡煞,或是喝酒行令,或是高談闊論,或是竊竊私語,吵吵鬧鬧,顯得異常嘈雜。
老者見四人還是不動,明顯有些不耐煩,又接著道“四位,這觀海樓,可不是誰都能隨便撒野的地方,我勸你們還是早早離去吧,免得惹禍上身。”
陸良問道“老丈,這島上可是另有酒家?”
“隻此一家。”老丈倒是如實回答了。
“既然隻有一家,我等在此等候一會兒,老丈行個方便。”陸良笑道。
老者還未搭話,便見酒樓門口又進來兩個人,急忙棄了陸良等人,來到那兩人麵前,恭謹道“鄭爺,您來了。”
當先一人生的青麵獠牙,醜陋的麵龐加上被海風侵襲的幹裂皮膚,再加上臉上有幾處傷疤,活生生的似是一隻餓鬼在人間。
“嗯!”那人嘴裏蹦出一個字,看了眼樓內的情形,然後又道“我請的人,都來了吧。”
老者回道“金爺和李爺,還沒到。”
這鄭爺眉頭一皺,複又展開,皮笑肉不笑道“那就等等他們。”
邁開雙腳,就往大堂裏走去,一路所過,那些喝酒吃飯的人全都站起身恭敬喊道“鄭爺好。”
“鄭爺,今日紅光滿麵,可是發了大財?”
“我家主人命小人向鄭爺問好。”
“鄭爺,我那批貨,您要是要,我就給您留著。”
大堂內,喧鬧的聲音漸漸靜了,那二人也不搭話,鄭爺隻是不時點頭示意,表示聽到。
二人來到了為他們準備好的主桌前落座,老者一路跟隨,接過店小二手裏的茶壺,親自為鄭爺倒上。
一時間,大堂內,落針可聞。
正在這時,又有一位上了年紀,頭發花白的老者負手走了進來。
目光越過眾人,見到鄭爺正坐在主桌旁喝茶,輕咳一聲,走了過去。
大堂內的眾人又是起身,紛紛問好。
“金爺,您老難得露麵,今日定要多喝幾杯。”
“金爺好!”
“金爺多福!”
這老者微笑著,一一回禮,坐到了那鄭爺身旁,店家的老丈,又連忙親自為這位金爺奉茶。
主桌上的二人也不搭話,各自品著香茗,盤算著事情。
又等了片刻,一道如雷貫耳的聲音自樓外傳來“不好意思,小弟有事在身,遲了一步,還請諸位兄弟見諒!”
一個大光頭摸著自己的腦袋,帶著兩個隨從跨步走了進來。
這一進大堂,便抱拳賠罪,聲音響如炸雷,將平靜的酒樓,又帶起一片問好之聲。
“李爺說笑了!”
“李爺家大業大,自然事情多咯!”
但也有人出言嘲諷“李光頭,真把自己當成一個大人物了,讓大家等你。”
“就是,你能比鄭爺、金爺地位還高,讓二位爺等你!”
這李光頭聽了也不動怒,隻是笑嗬嗬的抱拳行禮,朝著主桌走去。
經過俞大猷等人時,跟著李光頭的兩個隨從,突然有一人撞了陸良一下。
陸良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剛想出言罵人,卻看見一張許久未見的熟悉麵孔,驚道“陳大哥!”
張鵬這時也叫道“陳傑,你怎麽在這裏?”
陳傑也不回話,隻是低聲和李光頭耳語了幾句,見李光頭點頭同意,而後便走到陸良等人身旁,低聲道“跟我來,切莫多言。”
陸良雖然詫異,但是知道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便同俞大猷道“這位乃是我們的相識。”
陳傑帶著幾人出了酒樓,尋了一處偏僻的地方,未等陸良發問,陳傑便急忙道“今晚,島上恐有變故,你們跟在我的身邊,不要多話,保護好自己。”
“陳大哥,你怎麽在這裏?”陸良還是忍不住問道。
陳傑道“此事說來話長,等過了今晚,咱們再詳談,等會你們一定記住,不要亂說話,跟在我身邊就行了。”
眾人點頭表示明白。
陳傑便又急匆匆回到了酒樓內,陸良他們跟在陳傑身後,來到主桌附近的空桌旁,坐了下來。
隻見主桌上,李光頭笑嘻嘻的和鄭爺、金爺敬茶。
三人喝著茶,嘴裏扯著閑話,又過了片刻,鄭爺敲了敲桌子。
幾聲脆響,清脆悅耳。
酒樓內的老丈見鄭爺給了信號,便令夥計將大門關上,竟是打烊了。
有人見酒樓的門被關上,又上了栓,大家被關在這裏,高聲問道“鄭爺,你這是什麽意思?”
鄭爺眼皮翻了一下,跟在他身後的青年則是出聲代為回答“今晚,鄭爺將島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請到此處,是有大事相商,為了保證諸位的安全,同時也是為了將事情說的清楚明白,所以先委屈一下諸位。”
喝著茶的金爺則是放下了茶盞,又是輕咳一聲,笑道“諸位放心,鄭爺乃是這島上的開拓之人,豈會帶頭壞了規矩。”
“不錯,鄭獠要是敢壞了規矩,我李光頭第一個殺了他。”
主桌上的鄭獠看見李光頭笑容滿麵的樣子,眼睛閃過一絲寒光,環視一周後,站了起來,走了兩步,來到大堂的正中央。
“諸位都是各家的代表,也是各家在本島有頭有臉的人物,鄭某雖然是個粗人,但是作為這島上的主人,豈會壞了規矩,所以,還請放心。”鄭獠的聲音有些沙啞,似是嗓子受過創傷。
有些雜亂的大堂又安靜下來,便聽鄭獠又接著道“今天晚上,鄭某請了金爺、李爺過來,也請了諸位過來,確實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商量。這件事,往大了說,關乎本島的存亡,往小了說,也關乎各家的利益。”
鄭獠又踱步回到主桌,坐了下來,他身後的那個青年則是上前幾步,從懷裏摸出一張紙,打開後看了一眼,念道“三月二十日,李家有一艘海船失蹤,經查,乃是被人在海上劫殺。”
“二月初八,張家有一艘海船失蹤。”
“去年十月,鄭家有一艘船在海上遇到劫殺,但是逃過一劫,損失了十幾個人手!”
青年一一念完,皆是這兩年在海上發生的海船失蹤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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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u。bi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