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爛白菜與金餑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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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看我帥嗎?”嶽文指著網上自己與盧姍姍的合影,看看身後站著的幾個兄弟。
“文哥,恕我直言啊,”寶寶吡笑道,“我怎麽覺著人家很不情願尼。”
“就是,就是,”黑八拍拍嶽文的肩膀,“你一手拉著人家的胳膊,一手握著人家的手,就怕人家把手抽回去。”
“八哥,知道能不能不說出來啊,就顯得你聰明嗎?不說出來會死啊?”
……
嶽文與盧姍姍握手的照片出現在了某些論壇上,而盧銀匠要到平州拿下玉礦開采權的消息也不脛而走,不隻在平州當地、在芙蓉街道傳得沸沸揚揚,更是在玉石圈裏傳開了。
開發區的酒店裏,也住滿了全國各地前來踩點取樣的玉商,也有玉商開始收購村民手中的石頭,村民們撿玉挖寶的熱情更高了,河道裏的人群終日不散,都一度衝擊了周疃大集。
區工委宣傳部也在行動,平州首屆玉石研討會開始慢慢籌辦,邀請的記者也都在趕往平州的路上。
芙蓉街道芙蓉玉,不隻在開發區,在秦灣也成了熱門話題,有許多一輩子也沒有踏足開發區的老秦灣人,周末也攜家帶口驅車前來,就為撿幾塊玉石帶回去。
葛慧嫻帶著幾個同事,“組團”挖寶來了,中午請客之後,每人都拿到了幾塊顏色各異的玉石,個個眉開眼笑,樂不可支,在把嶽文誇成一朵花後,個個滿意而歸。
……
默默無聞多年、始終充當著磷肥邊角料的芙蓉玉終於橫空出世,在經曆了國內各大媒體第一波報到後,數十年“白菜價”的芙蓉玉成為了玉石界“瘋狂的石頭”,爛白菜終於變成了金餑餑。
河道裏,依然是人來人往,放眼望去,河灘裏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推車,全是拿著鐵鍁挖玉的人,成車成車的石頭連帶著淤泥源源不斷地送出河道。
陳江平每天都要到現場看看,這場景,讓他想起了修築海潮大壩,修建大梯田,修建大水庫……,那時也是人山人海,熱火朝天。
這幾天情況好象又有變化,小推車、拖拉機仍在,但已經有人自發雇傭挖掘機了,車輛也明顯多起來。
大灰狼來了,帶著一班兄弟,帶著鏟車;
梁莉來了,帶著一幫民工,帶著鏟車;
……
“大兵團機械化作戰的時代”在曆經高熱之後終於來臨了,這清淤,他不再發愁,現在愁的是秩序,他看到派出所的高明在現場維持治安,兩家為一塊挖玉的地方都能大打出手。
“嗯,老萬,聯係國土局,有人開始上山挖玉了,派幾個人上山巡山,山上不能亂挖!”這河灘上的挖玉,本來就是為了清淤,嶽文的把戲他一眼看穿了,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玉商,肯定也是他的傑作。
國土局早已得到區工委的指示,嚴禁到山上亂采亂挖,“保護礦產資源”、“禁止進入礦區,違者追究刑事責任”的大牌子已高高地豎在山上。
派出所也組成一個6人的隊伍,2人一組,24小時監管。同時,山上安裝了3個高清攝像頭,隨時查看山上的情況。
他又接了一個電話,是珠山街道的黨工委書記打來的,“老陳,現在我們珠山街道的老百姓都到你們芙蓉街道上班了,都去撿寶貝去了,我們雇的勾機,也都跑到你們那去了,到時候清淤墊底,可得在廖書記跟前好好說道說道!”
陳江平笑著懟了回去,“誰讓你們那裏沒有玉石?你管天管地管不住老百姓的腿和嘴!”
對方笑著回應道,“聽說現在價格又漲了,一百塊錢一斤了,要不幹脆我們也去挖玉得了,掙得比我們這個黨工委書記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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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地大物博的地理國度,玉石也是多色多樣的。
從石頭縫裏孕育出的通體溫潤的美石,讓人驚歎大自然的造物神奇,而經過藝術的融合琢刻,玉雕,就成為一件多彩多姿撼人心魄的藝術品,成為不折不扣的文玩藝術收藏的寵兒,價格也成倍增長。
“文哥,河裏有玉,山上也有石頭,賣石頭就能掙錢。”寶寶吃著雪糕,嶽文順手把他嘴邊的雪糕漬抹掉。
“這是新區,必須重視環境,區裏不會同意挖礦的,盧銀匠找到國土局也沒用,我們開發區,如果還去發展資源型產業,會讓人笑話的,”嶽文看看寶寶,轉了個話題,“寶寶,你在辦公室待過,迎來送往,都給客人送什麽?”
“赤甲紅吧。”寶寶想了想,“要不就是金石。”
“嗬嗬,一送多少斤是吧?”
“嗯,祝主任都是準備泡沫箱,”寶寶用手比劃著,“一個泡沫箱也有十幾斤吧。”
“如果我當辦公室主任我不這麽幹,”嶽文笑道,“你得研究人的心理,你送一堆赤甲紅,背後的信息就是這東西我們這裏多的是,不值錢,如果要我送的話,我會弄一個精美點的盒子,隻放六個,一個一個捆好,再塞進一份證書去,這樣人家就會覺著很上檔次,少錢花還多辦事,……送禮,也是一門學問。”
“同樣,芙蓉玉如果大量開采,那就不值錢了,物以稀為貴,所以芙蓉玉不能大量上市,但我們可以把現有的玉石提高附加值,經過雕刻,那就不是玉石了。”
“那是什麽?”黑八開著車,扭頭看看嶽文,“不還是石頭嗎?”
“不,”嶽文笑了,“那是文化。”
“我們街道以前有過雕刻廠,現在都沒了,文哥,你才來半年,你怎麽知道芙蓉玉的曆史?”寶寶不解。
“記著啊,一般人我不告訴他,你們將來都是書記、主任的料,都要主政一方,”嶽文得意了,“要想快速了解一個地方,就看縣誌,裏麵什麽都有,你們以為我拿縣誌當小說看呐,我看的是裏麵的產業,再比如降水,從建國以來曆年都有,你大體可以猜測幾年一旱,幾年一澇,當然我們開發區向來是缺水的。”
“不扯遠了,說玉雕,我跟著出車那幾年,走南闖北,司機都是一幫糙哥,但見多識廣,我受益匪淺,他們告訴我,商場裏擺的玉雕,可能不值錢,但一加工就很值錢。”
“說說看。”寶寶來了興趣。
“你認為和田玉好是吧?韓料和青海料都可叫作和田玉,嗬嗬,價格就差大了,再加上雕刻,那看著更不一樣了……證書?那就是一個擺設,隻能證明那是一塊玉而已,就是網站,完全可以自己弄一個。”
“我媽前陣子剛買了一個和田玉的手鐲,”黑八開著車不淡定了,“會不會上當?”
“你說呢?”嶽文笑了。
“你們家不差錢,就當給人民作貢獻了。”寶寶拍拍黑八的肩膀。
“碧玉的話,很多是瑪納斯碧玉,雖然產自新疆,但跟和田玉沒一毛錢關係,……去商場裏買玉,大部分不會關注雕工,商場裏的玉一般都是雕刻觀音、佛這種傳統的題材,而這種題材的最適合機雕了,從工廠裏批量出來的,而且一般是用機器打磨的邊角料,成本沒有多少錢。”
“這裏麵的門道太多,一不小心就被騙了。”寶寶看看黑八,“幸虧我家沒錢,不象八哥家,這底子厚實,騙個幾千塊肉也不疼。”
“傳統文化回歸是必然的大趨勢,國內的文玩市場這幾年很熱,一是與大趨勢有關,另一個字,離不開炒,黃龍玉、金絲玉都是炒起來的,就是翡翠,從慈禧太後開始引入中國,被炒到動輒千萬億元的天價,如今,回落太明顯,……我們的芙蓉玉要炒,但要附加文化價值!”
“文哥,我們去‘抱石齋’找沈國璋,他的人工雕刻,能有用嗎?”黑八大聲道。
“人工雕刻才是精雕細刻,好東西就要弄好,嗯,現在不能讓老百姓吃虧,既然區裏行動了,我們看看能不能引導一下,把這老產業重新做起來,現在百姓手裏都有石頭,這筆財富我們得給他們變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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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還是大俗,這兩者從來就是一個互為問號的孿生胎。
累累垂垂的葡萄,風中搖擺的殘荷,山間騎牛暮歸的孩童,小村倚門弄孩的老人……菩薩,金剛,夏蟬,白菜……栩栩如生,讓人不忍觸摸。
“這是88年芙蓉玉勘測結果鑒定書的複印件。”老人一臉滄桑,手也有些顫抖,嶽文鄭重地接過鑒定書,上麵顯示著芙蓉玉共有碧玉、墨玉、紅玉和翠斑玉四個品種……
“九十年代,平州的玉雕工能有三四千人,大部分都在我們芙蓉鎮,九六年,平州雕刻廠也解體了,現在還幹這一行的也就有二百人左右吧,我這家店算是大的了。”老人不勝感慨。
嶽文、胡開嶺、寶寶、黑八都斂容正色,靜靜聽著,屋內隻回響著老人略帶感傷的滄桑。
“叔,今天我就是為這事來的,現在區裏也有意扶植玉雕行業,芙蓉玉也開始在全國叫響,除了參加全國的玉石珠寶博覽會,我有個想法,能不能把芙蓉玉與芙蓉金結合起來,把雅與俗結合起來,你看,我們山上有金礦,也有玉石,結合到一塊行不行?”
“金鑲玉,玉包金,完全可以。”沈國璋笑了。
嶽文看看胡開嶺,“叔,我現在還兼著金雞嶺村的書記,山上有資源,也有廠房,您能不能教教他們,帶帶他們?”
胡開嶺誠懇道,“沈廠長,我是個粗人,不會說話,嶽主任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您放心,到了村裏,您說什麽我們聽什麽。我們村現在修了路,下山也方便,您在街道的店麵也照顧得過來。”
沈國璋看看胡開嶺,明顯信心不足,“我也怕這門手藝失傳,但這活兒又髒又累,還要坐得住屁股,年輕人沒有人願意學了,去年我開了一個免費的培訓班,一共才來了十幾個人,學到最後都跑了,”老人苦笑道,“都受不了這個罪。”
“我們能受罪,”胡開嶺拍胸脯保證道,“金雞嶺窮怕了,也不想再過窮日子,嶽主任給我們指的道,我們就往前走,不回頭!”
“隻要你們不嫌苦,不嫌累,不嫌枯燥,我教!”沈國璋的皺紋慢慢舒展開一些。
“好了,金玉相逢,這是大好事啊,原來隻是賣金子,隻是賣石頭,現在價格還不得翻著番往上漲,”嶽文見沈國璋答應,也很高興,“我知道您的夢想是要建一座玉雕博物館,您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就建在將來的新區!”
老人的眼睛亮起來,他慢慢取出一方紅色大印,約摸有十公分見方,“嶽主任,你才二十幾歲吧,象你這樣,一心想著老百姓的幹部,不多見了,”他順手拿過刻刀,“金雞嶺的老百姓以前過的什麽日子,現在過的什麽日子,我都聽說過……加油站的路也修通了,我也聽說過……”
“這幾天收購芙蓉玉的都踏破了門,有人也來我這店裏來了,老百姓手裏都有石頭,這就是錢哪,芙蓉玉的好時候就要來了……”老人看看嶽文。
“這都是我們嶽主任策劃的。”寶寶插嘴道。
刻刀不斷在紅玉印章的底部劃著,老人邊刻邊說,“芙蓉玉早該火了,你看,這紅玉是惟一同時具有雞血紅、梅花紋、溫潤質三大特性於一身的玉,這方雞血梅花玉,全國都找不著。”
“玉石掛紅,價值連城”、“千金易得,紅玉難求”。近年來,凡是跟紅沾邊的玉石,都是炙手可熱的收藏焦點,如雞血石、南紅、戰國紅,其價值都是成千上萬倍地上漲,上漲過程之快、之高令人瞠目結舌。
“這方印章,我就送給你了。”老人拿起雞血梅花玉的大印,輕輕地在一方宣紙上蓋下去,紅玉如血,字跡嫣紅,嶽文不禁斂容正色,輕輕讀道——
“天——地——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