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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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穀子必須要有一個人牽牲畜一個人搖耬,屈理倉看兩個山西長工不辭而別,隻得回家叫來媳婦董萍幫忙牽牲畜,媽媽把飯安頓到鍋裏以後,也來地裏幫忙打土塊,把大一些的土塊打碎才不影響穀子發芽。
田家少閑月,一百畝土地確實夠屈理倉忙活。不過一個人幹活爽快,老爹爹不在家屈理倉反而感覺輕鬆。
二十畝穀子種完也就需要兩天,剩下的秋田屈理倉打算中十幾畝糜子,再種十幾畝玉米。當年農村早晨少不了喝米湯,有些人家還用穀米做稠酒(帶甜味,喝起來暖胃,男女老幼皆宜),所以相對而言穀子比糜子重要。當然,玉米地裏套種豆子,還必須種幾畝軟糜子,場塄地畔點種倭瓜,這些活路全部做完,菜籽就開始收割,菜籽不能用碌碡碾,必須用連枷(一種用木條子編製的農具)打,等到把菜籽揚淨曬幹,麥子就即將開鐮。
屈理倉打算另外雇一個長工,主要是為了減輕妻子和媽媽的負擔,妻子董萍看樣子又懷孕了,媽媽也已經將近五十歲,再不能讓妻子和媽媽跟上自己下田幹活。秋莊稼早種幾天晚種幾天關係不大,城隍廟的戲樓底下就是勞力市場,穀子種完以後屈理倉打算歇息一兩天,去城隍廟的戲樓底下雇一個長工。
可是當屈理倉吃完早飯正準備出門,前天晚上不辭而別的鐵蛋和謀子又重新出現在屈理倉家大門口。
昨天夜裏鳳棲城南的爆炸聲屈理倉聽見了,由於相距較遠,屈理倉沒有在意。鄉裏人消息閉塞,對那些與己無關的事情漠不關心。
鐵蛋和謀子回來屈理倉稍感意外,不過心裏也沒有什麽,人的臉上沒有刻字,誰知道那些漢子是幹什麽的?
屈理倉當即把那兩個人讓進屋,理倉媽媽給兩個人做飯。兩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說,他們昨天是為那個新來的老鄉攬活,大家都是出門人,需要互相照看,所以耽擱了一天。
屈理倉盡管有些疑問,但是沒有繼續追問,兩個長工究竟幹啥與己無關,經過一個月的磨合,屈理倉也舍不得讓兩個人離開。吃完飯後兩個漢子說:“今天幹啥?掌櫃你安排。”
屈理倉看看天已接近中午,於是說:“今天歇息一天,明天咱們點種玉米。”
鐵蛋和謀子看來有些疲憊,兩個人抽了一袋煙,一前一後朝場房走去。屈理倉還是想去一趟縣城,將近一個月沒有進城了,城裏邊究竟發生了什麽情況屈理倉並不清楚,反正橋莊村離縣城隻有十裏路,抬腳就到。
城裏邊看起來戒備森嚴了許多,屈理倉進入北城門時連背的褡褳都要檢查,這在以往可是沒有,沿街的商鋪都已經關門,屈理倉不由得心裏緊張,看樣子可能發生了什麽大事。
屈理倉來到屈鴻儒家,看大門緊關,隻得敲門,半天,表哥屈清泉才來開門。把理倉放進院子,又馬上把門關緊,說話的聲音緊張而神秘:“理倉你也真膽大,這種時候你還敢來串門!”
屈理倉一連茫然:“表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屈清泉反問理倉:“夜黑地裏(昨晚上)城南年家莊的軍火庫發生了爆炸,難道你沒有聽見?”
屈理倉思忖了一會兒,回答道:“聽見倒是聽見了,橋莊在縣北,年家莊在縣南,聲音傳到橋莊已經不大,所以沒甚在意。哎呀怪不得我剛才進城時還要搜身,城裏商鋪關門,原來是這麽回事。”
屈清泉繼續說:“前一段時期國民軍襲擊全省的驛站,聽說把所有的腳夫全部打死,斬斷北邊八路軍的給養,剛過了幾天東城門外的城牆上就發現了十幾顆**的人頭,夜黑地裏軍火庫又發生了大爆炸,這些事件絕非偶然,我懷疑這是八路軍在實施報複。”
屈理倉思想開了小差:那兩個山西漢子前天晚上不辭而別,今早又突然出現,即使給同伴攬活也該打一聲招呼再走……難道說夜黑地裏的爆炸跟他們有關?難道說他們就是八路?屈理倉想把那兩個山西長工的可疑行為對表哥述說,可是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這種事知道的人多了就多一份風險,自己回家後把那倆個長工打發走就是,老爹爹一句話說得在理:這年月誰都不得罪,誰都得罪不起。
屈理倉勉強在屈清江家吃了中午飯,回到家裏,拿了兩個長工一個月的工錢,來到場房,看見鐵蛋和謀子依然在酣睡,愈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屈理倉把兩個人戳醒來,感覺到這樣把人打發有點不合情理,於是對兩個人說:“今天天氣尚早,咱們幹脆回家整幾個菜,喝一頓酒。”
掌櫃的如此優待,鐵蛋和謀子當然感激不盡,隨即跟著理倉來到掌櫃家裏,媽媽和媳婦董萍炒了幾個家常菜,三個男人坐在一起喝酒。酒是那種市麵上買的散酒,鐵蛋和謀子特別能喝,屈理倉又不能勸客人少喝。酒至半酣屈理倉終於開口說話:“客官,咱縣上夜黑地裏發生了一件大事,想必你倆已經知道。”
鐵蛋和謀子麵麵相覷,接著搖頭:“發生了什麽事?我倆當真不知道。”
屈理倉隻能實話實說:“夜黑地裏縣南的軍火庫發生了爆炸。”
鐵蛋佯裝不解,反問理倉:“軍火庫爆炸跟咱們逑不相幹!咱管那麽多幹啥?”
屈理倉還是誠心勸慰倆條漢子:“你倆是外地人,容易引起官家注意,這年月還是防備一點好,我的意思是,咱遠離是非之地。今晚,我把上一個月的工錢發給你倆,再給你倆帶一點幹糧,明天早晨你倆就另謀高就。”
謀子吃一口菜,說得慢條斯理:“這麽說來掌櫃的誠心要把我倆打發。說白了,掌櫃的懷疑我倆來路不正,懷疑我倆是八路!夜黑地裏的爆炸案是我倆幹的。假如我倆真是爆炸案的凶犯,這陣子早都跑得無影無蹤,肚裏沒冷病不怕喝涼水,隻有憨憨才敢在你這裏露臉。”
屈理倉一想謀子說得也有道理,打發人總得有個理由,你憑什麽說人家來路不正?不過屈理倉還是想把兩個人打發,屈理倉也說出了自己的觀點:“前一個時期官家襲擊驛站裏邊的腳夫,給出的罪名是那些腳夫販運大煙。不可否認有人販運大煙,但不是所有的腳夫全都販運大煙。有許多人都死於不明不白,你找誰論理?自古到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裏離縣城太近,我是替你倆的安全擔心。”
豈料那鐵蛋和謀子卻說:“各人吃飯各人飽,各人做事各人了,我倆不管出多大的事都不會連累掌櫃。”
話既然說到這份上,屈理倉再沒有理由把兩個人趕走。第二天點種玉米,一個人犁地、一個人點種、一個人拿糞(抓一把糞放在玉米種籽上,然後用腳抹平,這樣節約肥料)。看樣子平安無事,可是屈理倉總不放心,過兩天屈福錄回來,屈理倉把自己心裏的疑惑說給爹爹聽。
屈福錄心裏也沒有主意,看樣子鳳棲爆炸案官家有意低調處理。今年種植大煙的農民明顯比去年減少了許多,大煙泛濫的勢頭有所遏製。前兩天又聽說親家李明秋升任了什麽綏靖署長,要不然去找李明秋商議。
屈福錄告訴兒子:對長工好點,出門幹活不容易。
屈福錄回到縣城,直接來到李明秋家裏,看李明秋家門口竟然有人站崗,還以為親家屋裏有客人,進屋以後看見親家一人雙手合十盤腿而坐,吭哧一聲笑了:“親家,你這是參的哪門子禪?”
李明秋哈哈大笑,故我而言他:“親家,你無事不上我家來,說一說,遇到了什麽麻煩?”
屈福錄直言:“我家來了兩個長工……”接著如此這般,說出了他跟兒子心裏的疑惑。
李明秋稍作思考,立刻回答:“小事一樁,明秋替你父子倆消除疑難。”
屈福錄沒有再多問,立刻就去上班,老牛筋幹什麽事非常認真,拿著雞毛當令箭。
劉軍長給李署長選撥了幾十名精兵,可惜鳳棲城房子太緊張,李署長沒有自己的辦公室。隻得暫時在自己家裏辦公。那天夜裏李明秋帶領幾個士兵悄悄來到屈福錄家的場房,不由分說把兩個山西過來的長工綁起來押走。
兩個長工嘴被塞著,連申辯的機會都沒有。一行人押著兩個漢子上了驢尾巴梁,李明秋親自給兩個漢子鬆綁,然後對他倆說:“我也不問你倆從哪裏來,究竟幹啥?鳳棲城周圍不安全,給你倆每人十塊銀元,你倆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