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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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郭麻子突然被請到了劉子房軍長的官邸。m.. 移動網
郭麻子心想,活到頭了,心裏有些失意。一個關中平原的搖耬把式,就這樣坎坎坷坷走完了一生?
郭麻子特別怕死,好死不如賴活著。這幾年吃香的喝辣的,醉死夢生,不知此地何地、今夜何時,反認他鄉是故鄉,早已經忘記了他曾經一腔熱血,在鳳棲城風光一時。
看見劉軍長威嚴地從外麵走進,郭麻子兩腿哆嗦著,差點給劉軍長跪下。兩個勤務兵摻扶著郭麻子,把郭麻子扶到沙發上。
劉軍長坐到他寬大的辦公桌後邊,身體挺得筆直,隻看見嘴唇動彈:“郭老——”
郭麻子聽見了心裏咯噔,郭麻子知道邢小蠻是怎麽死的,卸磨殺驢是軍人的慣常做法,他郭麻子現在是一個廢人。
轉而又一想,劉軍長想要郭麻子的小命非常容易,何必要親自操刀?因此自己給自己壯膽:“劉軍長,老兵郭麻子前來報到!”
劉軍長哈哈大笑:“老驥伏櫪、誌在千裏。郭老,劉某想讓你重新出山,萬望老將軍不要推辭。”
郭麻子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劉軍長是想讓郭麻子拋屍荒野,郭麻子不傻。郭麻子也會幾句官場術語,說得動情:“大敵當前,承蒙劉軍長厚愛,郭某定當萬死不辭。可是——”
劉軍長擺手:“那裏,劉某不想讓老將軍重披戰袍。胡司令為了解決軍人們對性的要求,從長安拉上來幾百名女人,這些女人需要有人管理,郭老在這一方麵有所特長,這項工作相當棘手、繁雜,非郭老莫屬。”
郭麻子從心裏罵娘:“劉子房我****八輩子先人!你這是把尻子撅起來日人!”可是表麵上卻顯得有些難堪,“劉軍長,郭某這幾年也是迫不得已,其實那是個泔水行當,沾一身騷氣。那些娘們確實不好管理,郭某真的無能為力。”
劉軍長站起來:“這些女人按照軍人對待,按月發給餉銀。郭老可以隨意調撥她們去****,如有不聽話者,由郭老處置!”
劉軍長說完,大手一揮:“送客!”
郭麻子領了個閻王差事,還沒有辦法申辯,被懵懵懂懂趕了出來。走在鳳棲的石頭街上,鳳棲街幾十年沒有改變,可是人卻變得麵目全非。郭麻子除過酸葡萄,再沒有一個知音。就連李明秋也對郭麻子喪失了信心,郭麻子走到藥鋪門前,想看一眼自己的親孫子,結果李娟出來倒水,給郭麻子潑了一身……
郭麻子大煙癮犯了,跌跌撞撞回到煙花巷,酸葡萄把郭麻子扶進屋子,用酒精燈為郭麻子點煙,郭麻子用的是大煙槍,那玩意比用鐵絲燒泡先進許多。郭麻子過足了煙癮,才說:“挨槌子劉子房土鱉鱉日牆虱,硬上!給郭某調來了幾百個煙花女,讓郭某負責給當兵的分配。”
酸葡萄一聽來了精神:“掌櫃的,咱們發財的機會來了!這是劉軍長看咱們可憐,故意抬舉咱們,神沒有錯敬的,人沒有錯待的。那一年劉軍長來煙花巷過夜,掌櫃的讓晴雯(鳳鵝)奉陪,結果演繹出一幕現代的天仙配……”
可是時過境遷,劉子房根本不會領情。郭麻子對掙錢已經沒有興趣,郭麻子也從來不問這幾年掙了多少錢,掙錢多少都無所謂,郭麻子圖的是安逸,隻要每天有大煙抽就行。
可是酸葡萄卻不相同,酸葡萄無兒無女,也不知道掙那麽多錢有什麽用,反正錢越多越好,誰都不嫌錢紮手。酸葡萄把郭麻子侍奉得體貼入微,郭麻子成了酸葡萄斂財的財神。反正人各有所需各有所求,酸葡萄把煙花巷的事務安排得井井有條,根本不需要郭麻子操心。
女人管理女人,可是有一套辦法,那麽多的宮廷內鬥,女人對待女人心最恨。同性相斥異性相吸,酸葡萄的才能被發揮到極致。
長安上來的女人被軍官們糟蹋夠了,才發配到郭麻子這裏,鳳棲城隻有兩千居民,還有一千多守城的士兵,如何容得下這麽多煙花女?於是在東城門外的驛站盤了大灶,煙花女像吃舍飯那樣去鍋裏舀飯,吃完飯由酸葡萄負責把大家分類,供士兵們排起隊來發泄。
十萬駐軍比較分散,酸葡萄挑選了一些年紀大的煙花女擔任領隊,不分白天黑夜,輪流去軍營為大兵們服務。大兵們可不管女人長得咋樣,隻要能夠發泄就行。
可是酸葡萄很快發現,這樣做等於無償服務,你怎麽從煙花女身上掙錢?戰爭的陰雲壓城,煙花巷很少有紈絝子弟前來**,加之南北物資運輸中斷,也沒有商賈前來宵夜,煙花巷看起來熱火朝天,實際上大家都在窮忙活,難怪郭麻子罵娘。
有些女人去了軍營就不想回來,軍營裏起碼能吃飽肚子。有些女人被下級軍官供養,暫時找到了棲身的地方。反正活一天算一天,誰也不知道明天將會發生什麽。
終於,酸葡萄有些撐不定了,跟郭麻子商議,咱們幹脆跑吧,到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了卻殘生。
郭麻子歎一口氣:“不是那麽容易,劉子房弄死郭麻子猶如弄死一隻螞蟻,孫悟空逃不出如來佛的掌心。你給咱撐著,劉子房說過要給這些女人發響,到時候我找他去要,這些女人不能讓咱們白養活。”
可是郭麻子去找劉軍長,劉軍長拒不接見。那些站崗的士兵很凶,趕郭麻子走,還用槍托打郭麻子,郭麻子慫了,不敢吭聲,翻過身走在鳳棲街上,突然間吼了一段秦腔:“秦二哥(秦瓊)他若在唐營裏無人敢斬,黑賊子(敬德)你送爺早離世間……(斬單童唱段)”
正無奈間抬起頭,撞見一個冤家對頭。郭麻子對李明秋嘿嘿笑著:“李明秋,你挨槌子貨也看我的笑話,對不?”
李明秋的眼神裏掠過一絲對郭麻子的憐憫,隨即感覺有些厭惡:“郭麻子,你活得不如狗,拔根逑毛吊死去逑!”
郭麻子反唇相譏:“你以為你是誰?你也是一條狗,我是流浪狗,你是寵物狗。說不定有一天咱倆共同被人家用繩子拴著,共赴黃泉路。”
李明秋的心被蜇了一下,有點隱隱的痛。本不想再理郭麻子,可是人老了心也軟了,郭麻子肯定遇到了什麽塄坎,不然的話不會這樣失意。不知道怎麽搞得又對郭麻子起了惻隱之心,於是問道:“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郭麻子爆了粗口:“你那個挨槌子親家又給郭某的脖子上套了一根繩繩,讓郭某統管那幾百煙花女,又不給錢,還拒不接見。”
李明秋不說話,轉身就走。
郭麻子心想,狗咬穿爛的,人舔有錢的……
回到家,郭麻子爬上炕,吞雲吐霧。
酸葡萄也側身睡在郭麻子對麵,為郭麻子燒煙,看郭麻子過足了煙癮,才陪著小心,問道:“掌櫃的,劉軍長答應給錢了沒有?”
郭麻子狠狠地罵了一句:“劉子房也是挨槍子兒的命!”
可是第二天早晨,來了幾名軍人,其中一個軍官說他是財務科長,要郭麻子在一張表格上簽名,然後給郭麻子和他統領的煙花女發響。當年,胡司令為了安撫軍心,給前線士兵全部發的是銀元。
那些錢當然不可能分給煙花女,煙花女實際上為他人作嫁衣裳。可是郭麻子至死也不會知道李明秋從暗中幫忙。正是李明秋給胡司令打電話匯報了煙花女的窘況,胡司令才督促劉軍長給郭麻子發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