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衛珩看著楚珺，認真地道，“青玥，你記住，你身上背負的，是很多人都背負不起的責任和重擔，還有很多人的命運，所以，你的生命，要比很多人都重要。包括我，包括衛家、段家，包括北境所有將士，我知道這話對你來說很難接受，但你想想，如果你不在了，孟黨會如何？陛下該如何，衛家段家該如何？六殿下與柳嬪娘娘又該如何？如果孟德輝真的上位，元氏遺族還有活路嗎？為了這些，你也應當格外愛惜自己的性命。”

    楚珺知道這次自己確實也有考慮不周的地方，“我本來想著，沒拿到兵符，孟黨不可能殺我，但我忘了元引珂是個沒腦子的。萬一我把她刺激急了，她圖當時痛快，那三刀就不是紮在我胳膊上了。”

    不提還好，楚珺一提這事，衛珩的臉色一下就沉下來，“元引珂，我不會放過她。”

    對於衛珩直呼元引珂的名字，楚珺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麽，無謂地笑笑，“那她就留給你了，我隻要孟芷萱就行了。至於孟德輝，那該父皇處置。”

    衛珩也笑笑，“不急，慢慢來。”

    楚珺靠著衛珩，笑著緩緩道:“是，不急，慢慢來。”

    楚珺回京的消息是保密的，但孟黨總有辦法打聽到楚珺回到了武國公府，於是“奉旨”緝捕楚珺的禁軍很快就得到命令，準備到了武國公府帶走楚珺。可現在的楚珺哪裏會坐等孟德輝的禁軍上門？孟德輝的人前腳從新上任的禁軍統領處離開，還沒等他出仗院，衛珩帶著金吾衛後腳就把他帶走了。

    折騰了這麽幾次，失蹤了好幾個統領，孟德輝終於按捺不住，在陳國尚未入關內道時，便準備逼宮了。

    宮城，棲鸞殿。

    “父親，宮裏都安排好了。”

    “好。我這就回府把剩下的事宜都核查一遍。”

    “父親，我們真的要這麽快就動手嗎？”

    孟德輝皺眉，“怎麽，事到如今，你竟猶豫了？”

    孟芷萱道:“不，父親，我是覺得，這樣被逼無奈匆忙動手，不是我們一貫行事。我總有種感覺，有些破綻，是我們還沒看到的。”

    孟德輝歎道:“我又何嚐不知，行大事最忌匆忙慌亂不周全。可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老五從我們手中逃脫回到了平都，我們幾次想再抓她都沒有成功。想來也是，現在不比之前，衛珩安全回來了，陳讚也在北境被夏州趕去的段希晨糾纏住了，老五沒這兩件事纏身，想再對她下手，基本已經沒有勝算。除了沒用的文臣，如今我們手中可用的，就隻有禁軍和平都周圍幾個州府的府兵，唯一的王牌就是皇帝，再拖下去，情況隻會對我們不利。”

    孟芷萱緩緩點頭，“父親說的不錯……一會兒我就囑咐珂兒……”

    “不，”孟德輝打斷了她，“再晚些告訴她吧。這孩子耐不住性子藏不住事兒，有時意氣用事。你先讓她安安心心待著，等塵埃落定，她自然就明白了。”

    “是，父親。”

    平都，武國公府，舒意台。

    平日裏寧靜的舒意台在這段日子裏格外熱鬧，總能看到有人在台上來往上下。

    楚珺尚且需要養傷，奈何京中情勢耽誤不起，隻好把處理事務的地點從書房挪到了舒意台上，這樣她就可以大喇喇地躺在軟榻上聽別人跟自己匯報事務。

    聽完褚風在自己耳邊的話，楚珺挑眉，“哦？他終於忍不住要動手了？我還以為他能再忍段時間呢。”

    褚風道:“到這個時候，他再忍，恐怕連翻盤的機會都沒了。”

    楚珺笑道:“聽你這意思，倒還讚同他了？”

    “這不是知道少主早有安排麽？”

    “褚風，你什麽時候也會拍馬屁了？這一套對我可不管用。事兒辦不好，說多少好話也沒用。”

    褚風笑著應了，“是，少主。”

    “行，你先回去吧，現在那邊的消息，還需要你繼續打探。”

    “是，屬下告退。”

    褚風剛走，翡扇就上來了，“殿下，皇長子殿下來了。”

    正懶洋洋地靠在榻上的楚珺一下坐起來，“快快，讓長兄上來。”

    話音剛落，就聽見元墨玨的聲音，“哈哈哈，我不等你請，自己就上來了！”

    楚珺招手讓元墨玨坐下，於是元墨玨在楚珺左手邊落座。楚珺又示意翡扇上茶。“這樣就對了！長兄來我這兒，還招呼什麽，不是想來就來了？”

    跟在元墨玨身後上來的是衛珩。他笑著聽元墨玨與楚珺兩人說話，很自然地走向楚珺，在另一邊坐下。

    楚珺偏頭隨意地與衛珩說話，“今天回來的這麽早。”

    “嗯，事情比較順利，就想著早些回來，路上正好遇見肅成。”

    十分敏銳的元墨玨一下就發現，這兩個人的相處氛圍似乎與之前不大一樣了。他的目光在兩人間逡巡了幾回，“五妹，去了一趟北境，想通了點什麽？”

    楚珺揣著明白裝糊塗，“差點被元引珂紮成刺蝟，唯一的收獲就是明白了凡事得看開點。”

    元墨玨失笑，“你就胡言亂語吧，我尋思，元引珂也不是做事不顧後果隻顧痛快的人，原來就是被你這張嘴逼急了。”

    楚珺搖著頭，一臉地不讚同，“非也非也，明明是長兄嘴不饒人。有些事看在眼裏就罷了，何必掛在嘴上？”

    此去北境，差點在夏州丟了命，楚珺把什麽都想得比原來通透。一想到衛珩在北境所麵臨的艱難，她可以豁出命跑出來送兵符，衛珩在她心裏到底是什麽位置，她已經不用多想了。

    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未來種種，譬如今日生。感情一事，隨心就好，何必顧慮那麽多？

    此言一出，相當於回答了元墨玨最初的疑問。得到了答案，元墨玨便不再多問，笑笑道:“非禮勿言，非禮勿言，算是為兄的錯，五妹可否不計較？”

    楚珺哈哈大笑。

    元墨玨有這樣看似莫名其妙的一問，是因為看出來，楚珺待衛珩似乎與原來不同。其實從楚珺這邊倒看不出什麽，她很會掩飾自己的情感。隻是衛珩對楚珺，似乎隨意了很多。

    衛珩對楚珺是喜歡了十幾年的感情。但與楚珺隔著身份之差，還有楚珺情感上對陳讚的偏向，讓衛珩待楚珺不論多麽關切，總是帶著一絲恭敬和謹慎的。而現在，衛珩對楚珺關切依舊，那份恭敬和謹慎卻不見了，就好像……終於像一對真正的夫妻。這隻能說明，是楚珺對衛珩的態度有了變化。

    元墨玨也是有真心喜愛之人的人，與衛瑛之間也非一帆風順。見楚珺與衛珩如此，也隻是笑笑，不再多說什麽了，

    待翡扇上了茶，楚珺開始說正事。“褚風剛來過，說孟德輝要動手了。”

    元墨玨與衛珩對視一眼道:“就等著他了。”

    楚珺笑道:“看來長兄已經幫我安排好了？”

    元墨玨抿了一口茶，“千機營已全數布置好，平都所有屬孟黨的朝臣都已經在我們的控製中。”

    衛珩接著道:“左右金吾衛、千牛衛已在宮城就位，禁軍不足為慮。其餘十四衛也已經分布於城內各處，保證在需要的時候，能最快控製平都。”

    楚珺頷首，“很好。平都附近的州府，凡是有孟黨控製的，都可以動手拔掉了。拔掉之後要馬上換上我們的人，不然還是會落入孟黨控製。”

    衛珩點頭，“我馬上通知雍州府折衝都尉吳緘，讓他著手去辦。”

    元墨玨又道:“我已經與六妹聯絡過，她建議將尉屠那多羅的人用在衛府的護衛上。”

    “用在別的事上肯定不叫人放心，隻有在保護我這件事上他們不會馬虎。我活著，才能進行跟多羅的交易，我的地位越高，與我交易能獲得好處就越多，憑這一點，多羅也一定不會讓我出什麽事。”楚珺點頭，“讓他的人過來吧。不過，放在府裏暗處就行了，不用靠近舒意台。”

    元墨玨點頭，“我明白，回去我就聯絡六妹。”他笑笑，“我原還沒想到，六妹也是個有本事的，竟能聯絡上尉屠那多羅，還要了他的人來。”

    楚珺和衛珩是知道當時多羅在平都時，與青璿的一點小糾葛的。到現在楚珺還不知道，青璿去給多羅送金珠時，兩人到底說了什麽。但出於對青璿的信任，她不說，楚珺也不會問。聽到元墨玨這樣感歎，楚珺和衛珩相視一苦笑，無奈地搖搖頭。

    撇開多羅的事，楚珺問起另一件事:“聯絡上四哥了嗎？”

    元墨玨搖頭，“要說情報，六妹是最靈通的。她的傳來的消息是尚不知去向，估計是避到紀家什麽地方了。”

    楚珺攤手，“算了，不管他了。惠貴妃娘娘還在宮裏呢，想他也不會搗亂。既然他在紀家，我們對付孟黨，紀家應該不會插手。”

    衛珩道:“兵部員外郎莫逸莫雲飛的父親與紀令倫是連襟，我讓雲飛再試探試探紀家的態度，確保萬無一失。”

    楚珺道:“好，也該穩妥點。”

    衛珩點頭，接著道:“昨日我已經去過沛國公府，與外祖父議定了。這幾天，外祖父就會聯絡所有與段家、衛家交好的武將，確保他們到時都會站在我們這邊。”

    元墨玨也道:“我也與舅父議過了，禦史台到時會全力相助。”

    楚珺道:“中書令沈翰是父皇的人，就不用管了。現在看來，我們已經是萬事俱備。”

    元墨玨挑眉，“如此，五妹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楚珺勾唇輕笑，語氣輕巧，“那就選一個孟德輝進宮、不在府的日子，派千機營去，把孟府拿下吧。至於罪名麽……犯上作亂，謀害君上，意欲謀反，如何？”

    衛珩笑著道:“一個孟府而已，用得著千機營麽？”

    楚珺笑著回道:“是有點大材小用，不過，陣勢擺足、嚇唬嚇唬觀望派，也是必要的。再說，用了千機營，這罪名看上去才像真的，不是麽？”

    元墨玨搖頭，“五妹，這話就不對了。哪裏是看上去像真的？這樁樁件件都沒冤枉他，還差了一條通敵賣國呢！”

    楚珺偏頭，“這最後一條，總該留到調查一番後做做樣子吧！”

    元墨玨摸著下巴，“說的也是……”

    楚珺笑道:“既然長兄和懿軒都覺得可行，那就這麽辦吧！我看五月這時間挺好，不冷不熱，不前不後，就選個好日子，讓孟德輝和孟芷萱在宮裏團聚吧！”

    感謝靜泓打賞100起點幣麽麽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