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今日從刑部出來，楚珺覺得神清氣爽。之後，但凡有朝臣，有拖延著不願去刑部的跡象，楚珺通通拎了來送到刑部。平都這才有了些許該有的緊張氣氛。

    衛珩剛一回府，就聽說了這兩天的事。用晚膳的時候笑著跟楚珺提起，“這兩天，刑部上下見你應該都很開心吧？”

    楚珺笑道：“尤其是朱茂，恨不得請我到他府上去做客，每次見我都想開口，可從來沒真敢說過。也是有趣。”

    衛珩笑著搖搖頭，“這種事呀，也隻有你敢！”他給楚珺夾了菜，“怎麽，想先拿下刑部了？”

    楚珺傷了右手後，連筷子也用不了了，現在隻能握著勺子吃飯。“朱茂挺有趣，之前兩次大事又都跟刑部打了交道，我覺得刑部可用。”

    衛珩點頭，“刑部問題不大，如果朱茂能脫掉代尚書前麵那個代字，刑部應該就是你的了。下一個目標，有計劃了嗎？”

    “中書門下是動不了的，隻能繼續拿六部做文章了。至於到底從哪個下手，我還沒想好。沒有像刑部一樣合適的契機，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翡扇在門外道：“殿下，世子，褚風來了。”

    楚珺與衛珩對視一眼，衛珩道：“青玥，我覺得，褚風或許能提供下一個目標的方向。”

    楚珺偏偏頭，“這麽巧，我也這樣覺得。”

    見衛珩笑了，楚珺揚聲道：“請褚風進來！”

    褚風進來，見楚珺和衛珩都在桌邊坐著，桌上擺著飯菜，忙一揖道：“屬下打攪了少主，屬下先在外麵稍候，等少主……”

    楚珺擺擺手打斷了他，“哪那麽麻煩啊？整這些虛禮做什麽？我還說請你一同吃呢，你這樣我倒覺得不好意思。”

    褚風哪裏會坐下與楚珺和衛珩一同吃飯？聽楚珺這樣說，忙說起此來的目的：“少主，您讓屬下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楚珺一高興，差點將手裏的勺子丟了，“真是盼什麽來什麽，快說快說！”

    見楚珺喜形於色，褚風也忍不住露出笑意，“是。少主的猜測果然是真的，孟德輝確有一私生子，現在在江南。”說到這兒，褚風又忍不住笑了。

    楚珺道：“笑什麽啊，快說啊！”

    褚風笑著道：“要說這個人，其實與我們還頗有淵源。屬下覺得這件事之巧，像是上天都在幫助少主。”

    “怎麽說？”

    “少主吩咐後，屬下聯係了在江南的雲護法和星護法，問起這件事，沒想到，孟德輝有一個兒子，正是在江南，而且，現在就在雲護法的黎川書院。”

    褚風一席話的信息量太大，楚珺有太多問題，一時不知從何問起。“雲護法？星護法？黎川書院？”

    褚風笑笑，“知道孟德輝的兒子在黎川書院，屬下就沒有再查了。詳細的情況，少主可以去問塵護法，他比屬下更清楚江南的情況。”

    得，又把皮球踢給陸無塵了。楚珺扶額道：“褚風，我記得你說過，等到合適的時機，星雲兩護法才會見我？”

    “是。”

    “那現在，我是否可以理解為，合適的時機已經到了？”

    褚風笑笑道：“所以，您才需要去見塵護法。如果他告訴您詳細的情況，您就可以理解為，時機到了。”

    都什麽鬼……楚珺又撫了撫額頭。她一點也不覺得這四個什麽護法是她的下屬——哪有像她這麽沒有自主權的主子？然而她一點脾氣也沒有，“成，我明白了，這事找你沒用，我必須去一趟無塵居，對吧？”

    褚風笑著一揖，“少主所言甚是。”

    楚珺拍拍衣袍起身，“那我現在就去。”

    衛珩道：“現在？現在正是午時，等我們收拾好出門到了無塵居，陸先生恐怕在休息。”

    楚珺輕笑一聲，“休息？我偏不讓他休息。”

    衛珩笑著道：“我陪你一起？”

    楚珺點頭：“人多勢眾嘛！”

    於是陸無塵就在大中午見到了“人多勢眾”的兩個人。”

    楚珺見了他，先問了元文謖的情況，陸無塵有脾氣沒處發，隻好耐著性子講了。楚珺皺著眉，“這樣總不是辦法，舅舅明日就到，但他已經告訴我，他和舅母也沒有解藥，隻能治標不治本，多拖一些時間罷了。玉屏到現在也沒消息，我想還是從孟黨那裏下手……”

    陸無塵搖頭，“我查過了，孟黨手裏隻有毒藥，沒有解藥。孟芷萱當年用藥時，連自己手裏的毒藥叫什麽都不知道，更不用說解藥了。”

    “什麽？”楚珺一下就焦慮起來，皺眉半晌不語。

    陸無塵道：“少主今天來，是要問什麽？”

    楚珺這才把今天的來意想起來。她把褚風的原話一說，一副“你看著辦”的樣子。陸無塵笑笑道：“少主的意思，我明白了。”

    楚珺挑眉看著他不說話。

    陸無塵笑著搖搖頭，起身進了內室，出來將一塊玉佩交給楚珺，“秦暮雲和廖晨星都在江南道。見了這個，他們就會知道你的身份的。”聽到陸無塵說出這個名字，連衛珩都忍不住流露出驚異之色。

    楚珺也看到了衛珩的表情。但她仍是一派沉靜，將玉佩接過來，正反看了看，用疑問的眼神看向陸無塵。

    陸無塵重新坐下來道：“廖晨星這家夥喜歡開花樓，他的離人醉跟慕歸樓，江南沒人不知道。離人醉是顛倒巫山的風流所，可慕歸樓不一樣。那是個烹茶煮酒、紅袖添香的妙處，接待的都是文人雅士，他自己就天天混在那裏。要找他，去慕歸樓就行。至於秦暮雲，他在黎川書院，是黎川書院的山長。你要找的人，哦，他叫孟藹，也在黎川書院。”

    楚珺眨眨眼，“星護法廖晨星，慕歸樓，雲護法秦暮雲，孟藹，黎川書院，對吧？”

    陸無塵點頭，“沒錯。”

    楚珺把手一攤，“你就再沒別的跟我說？”

    陸無塵笑著一拱手，“這兩個人不難查，我並沒有什麽要說的了。至於孟藹，我所知有限，少主見到廖晨星和秦暮雲，他們會說的更詳細。”

    對於褚風，楚珺有時還能把他當下屬，可陸無塵，楚珺從來沒這個膽子。不說陸無塵與顏綰的關係，就是他說話時，也從沒像褚風那樣自稱“屬下”。所以對於陸無塵話說一半留一半的態度，楚珺是一點脾氣也發不出來，“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先生了，這就回了。”

    陸無塵笑笑，“許久不來，為何急著走？”

    楚珺忙道：“先生也知道，我事情多，走不開，得趕緊回去。”

    陸無塵點頭，“也好，那，懿軒留下來陪我下下棋吧。”

    一旁一直沒有出聲，正在喝茶的衛珩咳嗽起來。

    楚珺一抬下巴，“先生留給我一堆問題要解決，我人手不夠，懿軒我是肯定要帶回去的，先生還是改日再請他來陪你下棋吧。”

    陸無塵看向衛珩。

    衛珩一臉“她說了算”的表情。

    陸無塵語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行，那就改日，改日。”

    坐在回府的馬車上，衛珩想起楚珺方才不給陸無塵麵子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楚珺見他一個人傻笑，不由問道：“想到什麽笑得這麽開心？”

    衛珩笑著道：“沒什麽，覺得你和陸先生兩個人真是有意思。”

    聽到衛珩提陸無塵，楚珺哼了一聲，樣子頗有些不忿。衛珩覺得她這樣甚是可愛，笑意更深。怕再說下去惹楚珺不快，衛珩岔開話題，“對了，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讓褚風去找孟德輝的兒子的？你怎麽知道孟德輝有一個流落在外的兒子？”

    楚珺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想著，像孟德輝這樣的人，總會有那麽一兩筆算不清的帳，私心裏希望能在外麵找到個他的私生子，我是真沒想到，還真的有，還讓我找見了！”

    衛珩想了想道：“你這麽早，就開始為孟黨倒了之後的行事做打算了？”

    楚珺笑道：“懿軒就是懿軒，十句話裏我隻說一句，你就能猜到下麵九句。不錯，我很早就開始想，孟黨失去魁首後，這些本屬於孟黨的朝臣，我該如何掌控。我是一手拉下孟德輝的人，與孟氏的矛盾也是眾所周知，這些舊日孟黨一定擔心我繼續拿他們開刀，即使我向他們示好，他們必不會放心我，是以想讓他們馬上歸於我，是件不太能做到的事。但也不能放任他們不管。”

    “四皇兄有紀家支持，紀家又一貫與孟黨不和，他也不太可能動收複孟黨的念頭。隻有二皇姐，勢力多在勳貴，急需朝臣支持，又與孟黨素無仇怨，一定早就打定了收複孟黨的主意。平都出了這樣的動靜，二皇姐一定會很快回來，孟黨投向她是遲早的事。我總不能剛收拾了一個孟黨，又要去對付一個二皇女黨吧！”

    衛珩緩緩點頭，“所以，重新找一個孟黨認同的孟家人來代替孟德輝，扶植一個傀儡孟黨，這個問題就能解決了。”

    楚珺道：“沒錯！生在孟府的孟家人是不能用的，旁的人孟黨必不會服，所以，能找到一個不在孟府的，真正的孟家人，這是最好的。我也沒想到，還真的有。”

    衛珩道：“這大概就是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