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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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送走元文謙,對於剛剛發生的一切,楚珺心下已經有了一番計較。她已經可以確定,她跟敬王在門外聽到的話,是父皇想讓敬王聽到的。話裏七分真三分假,這樣才能觸動人心。經曆過諸多事以後,楚珺已經學會透過現象去窺探本質。

    父皇與敬王因為母親而在早年間產生嫌隙的事,楚珺早就打探到了。這麽多年敬王一直對父皇不滿,亦有殺之而後快的心思,之前,孟黨就是利用了敬王這個心思毒害父皇。

    父皇這邊,對敬王的心思一定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不然以父皇登基前與敬王的關係,還有敬王的擁立之功,怎麽可能這麽多年隻有一個親王的爵位,卻並無半分實權?

    而上次的事過後,父皇也不會再放任敬王了。他毒害君主是事實,父皇要麽直接鏟除他,要麽收服他。從他的王妃是顏氏這一點考慮,鏟除並不是上策,那麽,就隻能收服他了。這也就是,父皇為什麽明知敬王端來的是毒藥,也要喝下去的另一層原因。

    剛才,敬王進來後,父皇的話設計精妙,動情動理恰到好處,又戳中了敬王內心結症之所在,他怎麽可能不入套?所謂攻心,應該就是如此了吧。

    不過,楚珺還有一個問題。

    “父皇,舅舅說……您……隻有兩年了……這一句,是不是真的?”

    楚珺這樣問,就是能分辨出其他話的真假和用意了。元文謖有些欣慰地笑笑,回答了她:“不是。”

    楚珺看著元文謖的眼睛,判斷他說的是真話,於是鬆了口氣。

    元文謖將她的神情看在眼裏,意味不明地笑笑。他說的當然是真話。因為……隻有一年了啊。

    在湯沐殿裏又待了一個時辰,楚珺見顏縝隻顧著喝茶,並不說話,但又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估摸著他跟父皇還有什麽事情要謀劃。既然兩人並不當著她的麵說,她打探也沒用,幹脆找個借口回去,正好回去用午膳。

    等楚珺離開,顏縝才悠悠道:“你還是沒說出來。”

    元文謖苦笑著歎了口氣,“本以為在皇位上坐了這麽久,早就不會心軟了,沒想到還是狠不下心……看來,真該讓位嘍……”

    顏縝嘲弄地笑笑,“若你還狠不下心,世間便再無狠心之人了。今日不說,你是想留到冊立那天吧?”

    元文謖無奈道:“又被你猜出來了。兄長,怪不得小紗有什麽都不願對你講。”

    元文謖本以為,顏縝聽了這話,肯定是又要發火的。沒想到顏縝隻是頓了一下,便低頭沉默了下去。

    顏縝這樣的反應讓元文謖有些吃驚,但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回歸正事。他喚來蘇壽康,“叫張重九來見朕。”

    蘇壽康領命,“是,陛下。“

    奉德十九年六月初三,雖非大朝日,所有朝臣卻都不敢懈怠地齊聚宣政殿。

    十日之期已到。刑部將所有證據及調查結果呈上,由代尚書朱茂當朝向元文謖稟明孟德輝罪行。作為即將被審判的罪人,孟德輝和皇三女孟引珂也被帶到了殿上。廢後孟氏因為是內宮之人,不便來此,所以仍關在紫宸殿。

    眾臣都整肅地站好,楚珺則站在了最前列,眾皇嗣之首。所有人都在等元文謖到來。聽到蘇壽康遠遠的唱聲,黑壓壓的朝臣紛紛跪倒,叩拜問禮。

    元文謖坐定,讓眾臣起身後,代尚書朱茂就準備出列,開始今日的頭等大事。正在此時,楚珺眼角餘光卻突然掃到翡扇從邊門上進來,匆匆跑向自己。

    如果沒有很要緊的事,翡扇不會闖到朝堂上來。楚珺看了元文謖一眼,得到後者微微一頷首後,楚珺朝翡扇的方向走了幾步,正迎上翡扇到近前來,“怎麽了?”

    翡扇附到楚珺耳邊,“殿下,孟氏在紫宸殿鬧起來了,非要麵見陛下,如若不然她就要自盡!”

    孟氏是決計不能現在就死了的,但以她的脾性,也絕不能讓她到朝堂上來鬧。楚珺皺了皺眉,“看好她!實在不行就捆起來,絕不能讓她死了!”

    這邊蘇壽康也附在元文謖耳邊說了什麽。元文謖看了一眼正在吩咐翡扇的楚珺,猜到應該是同一件事。他對楚珺道:“珺兒,讓她來。”

    楚珺有愣了一瞬,很快就道:“是,父皇。”她一邊思索著什麽,一邊對翡扇道:“帶她來。”

    翡扇拱手道:“是。”

    元文謖抬手示意朱茂稍等,朱茂便退了回去。眾臣都在猜測出了什麽事。

    不一會兒,孟芷萱就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踏上殿來。她早已失了往日的光彩,並沒有用什麽華麗的衣飾,臉上不飾脂粉,看起來憔悴了許多。其實她被軟禁在紫宸殿,一應用度並沒有改變分毫,不過是沒有心思再打點自己了。

    在眾人的目光中,她徑直走到殿中孟德輝和元引珂身邊,一言不發地跪下來。

    楚珺鬆了口氣。聽說孟氏在紫宸殿鬧起來,她還怕她到宣政殿上吵嚷,現在看來,她腦子倒還在。

    元文謖看了她一眼,對朱茂道:“朱卿,開始吧。”

    雖然還有人沒明白過來孟氏為什麽到宣政殿來,但也沒有人會說什麽。朱茂出列上前,向元文謖一拱手,開始陳述孟黨的罪行與證據。

    “……據上所述,孟德輝有通敵叛國,大逆謀反,意圖弑君,結黨營私、蓄養暗衛之重罪;買賣官爵、私圈土地、貪汙受賄之大罪,另有其餘罪名凡三十四條,皆有證據可循。皇三女引珂,附從謀逆;廢後孟氏,附從謀逆,謀害君上,戕害嬪妃、殘害皇嗣……”

    “慢著。”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孟芷萱看去。朱茂一時愣住,不知該不該停下來,隻好望向元文謖。

    元文謖自上而下俯視著她,緩緩道:“你有什麽要說的?”

    孟芷萱攀著元文謖的目光而上,直視著元文謖,“臣妾做過的,臣妾都認,但沒做過的,絕不會認。”

    元文謖道:“那你說說,你不認什麽?”

    孟芷萱不避元文謖的目光,“臣妾從無謀害陛下之心。”

    元文謖笑了一聲,“是麽?”

    “此時此地,臣妾絕無虛言。”

    元文謖點頭,“好。”他轉向蘇壽康,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道:“傳武國公府上醫侍張重九到宣政殿。”

    蘇壽康應道:“是。”

    楚珺心裏暗驚。張重九是父皇的人?那他為什麽會在武國公府?他之前是什麽身份?

    楚珺從沒料到張重九是父皇的人,沒有在這件事上下過心思,是以現在全無頭緒。不過,總歸不會是壞事,一會兒也就能知道了。這樣想著,楚珺暫時安下心來。

    不一會張重九就來了。傳旨的人從宮裏武國公府再回來的時間絕不止這點,看樣子張重九是早就在宮裏候著的。怪不得父皇要讓孟芷萱到殿上來,原來是早就料到孟芷萱會有這麽一句不平……

    “臣張重九,見過陛下。”

    “平身。張醫侍,今日在這殿上,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是。”張重九又一拱手,娓娓道來。“十六年前,臣還是太醫署裏一個醫徒,跟從太醫章裕學醫。那時就有人暗傳,章裕本是民間名醫,因受過孟家的恩惠,所以應孟家之意入太醫署為官。平日裏。凡是孟氏有召,傳的也都是章太醫。微臣是章太醫的學徒,章太醫那裏的脈案,也都是臣整理的。脈案為陛下查證所用,本不應有假,臣卻無意中發現,章太醫的脈案,竟有明暗兩份,明的以備查證,暗的卻是自己保管,絕不示人。自端睿皇後故去,臣就奉陛下之命,暗中清查章太醫的脈案,和端睿皇後被害一事,終不負陛下所托。”

    聽到太醫章裕的名字後,孟芷萱就有點跪不住了。張重九說到端睿皇後時,更是渾身輕顫,麵上的表情一下就狠厲了起來。

    本來還有點可憐孟芷萱今日處境的楚珺,見到孟芷萱對顏紗的這個反應,心裏的不忍一下子沒了。

    元文謖看也不看她一眼,隻顧跟張重九道:“說吧,你都查到了什麽?”

    張重九一點也不猶豫地說下去,“端睿皇後喜歡吃一種齊地的蜜棗,凡是貢入宮中的,陛下會盡數送到端睿皇後的宮裏。孟氏正是知道了端睿皇後的這個愛好,才將一種慢性毒藥下在蜜棗裏。這種毒,臣在民間時也聽過些傳言,名為‘忘川’,主要成分是彼岸花和曼陀羅花的花粉,加以其他數種毒藥,通過配比的變化,可以形成無數種毒性,如果不知配比,根本做不出解藥。”

    “而據章太醫的記載,他每次為孟氏所製之毒,配比都是不同的。久而久之,端睿皇後所中之毒,根本就無解了。除了端睿皇後,還有淑妃娘娘許氏、武國公夫人段氏,都是孟氏以各種毒藥加害致死。所用之藥,皆是來自章太醫處。就連太女殿下十歲那年中毒,表麵上看是禎妃娘娘造成的,可藥的源頭,卻也在章太醫這裏。”

    滿朝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