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孟氏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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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孟芷萱聽到張重九將這些全都說出來,心知元文謖定然是早就知道了,左右躲不過,也懶得掩飾了,索性暢快道:“都不錯,是臣妾做的。許氏那個賤人,以為自己生了皇長子,就成了後宮的主子了?到哪裏都一副恩賞的做派,把本宮置於何地?本宮斷不能容她!她不就是得意她生了長子嗎?本宮正好送她兒子下去見她!段氏這個倒黴鬼,去哪不好,非要去那個賤人兒子宮裏,還吃他的東西,真是自己找死!”
同在殿上的衛朗,雙拳緊緊地攥起來。
孟芷萱哼了一聲,“至於顏氏,她是哪裏來的粗野之人,憑什麽搶了本宮的後位?她的賤種,憑什麽搶了本宮孩子的嫡出身份!陛下,臣妾當年心係陛下,在父親麵前長跪以求,才換來父親由孝成太子轉而支持陛下,若沒有父親,哪有今日的陛下?可那個女人,她做了什麽?憑什麽搶走臣妾的後位?”
楚珺無奈地搖搖頭。對著皇帝,有這種“都是我們你才有今天”的想法,別說是元文謖了,自己都容不了。自己的母親、衛珩的母親、長兄的母親,可能還有更多……多少沒了母親的孩子,都拜這個女人所賜!她竟還能,毫無悔意地在這裏罵人?縱使她也有可憐之處,卻仍是個可恨之人!
元文謖冷笑一聲,“這就是你謀害朕的原因?”
孟芷萱表情大變:“臣妾從不曾害過陛下!臣妾一心都在陛下身上,怎麽會有分毫要陛下不好的心思?旁的,臣妾沒有什麽不敢認的,獨獨這一條,臣妾絕不認!”
元文謖閉了閉眼,“好,朕親自告訴你。端睿皇後心思縝密,小心謹慎,不要說你送去的東西,就是自己宮裏的,都必仔細查看無誤後才經手。唯有對朕,她從不設防。齊地貢來的蜜棗量很少,通常隻送到朕這兒來,你知朕不喜甜食,再加上端睿皇後喜歡,朕定會把蜜棗盡數送到端睿皇後那裏,所以,你才把毒藥下在蜜棗中,是嗎?”
元文謖的樣子看著是早就知道了的,孟芷萱初時有些意外,回過神來以後,恨恨地笑道:“原來陛下早就知道了?真是難為陛下了,竟隱忍這麽多年。可是,臣妾也並沒有謀害陛下啊!”
“你隻知道朕不喜甜食,以往是一點也不會動的。可你卻不知,知道端睿皇後喜歡蜜棗後,朕每每送蜜棗去她那裏,也都會嚐幾顆。你不會懂,她是朕喜愛的人,她喜歡的東西,朕也願意試一試。”
偌大的宣政殿,像空無一人一樣一片寂然。
孟芷萱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半晌,像聽到什麽古怪的話似的笑起來,“喜愛?陛下覺得,臣妾不懂得,什麽是喜愛?那這麽多年,我又算什麽!”
對著元文謖,孟芷萱連自稱都忘了。
元文謖瞥了她一眼,“你敢謀害端睿皇後、謀害朕,朕雖動不得孟家、動不得你,卻還能把你當成什麽?張重九——”
張重九一揖,“當年,臣據從章太醫處得到的‘忘川’配比,曾試著配製解藥。可端睿皇後已傷了根本,又加上一力保住腹中的太女殿下,生下太女殿下後便元氣大損,三年後殯天。陛下中毒不深,臣多年來一直為陛下配製解藥壓製毒性,卻始終無法根除,微臣無能。”
千百種推測在楚珺心裏不停地打轉。真相到底是什麽?之前在湯沐殿門外聽到的、父皇對敬王說的、對自己說的、還有現在,張重九說的,到底哪些才是真的?
元文謖一句也不想與孟芷萱多說,“現在,謀害君主,你可認罪?”
孟芷萱抬頭,直直地望上來,“陛下說什麽,臣妾都認。臣妾隻想問一句,這麽多年,陛下待臣妾,可曾有半點真心?”
楚珺在心裏歎了一句,女人就是女人。什麽時候了,還要在乎什麽真心不真心。
元文謖直直地看回去,一點不避,“朕的真心,都給了端睿皇後,留你在身邊,不過因為你姓孟罷了。”
孟芷萱癲狂地笑起來,“哈哈哈……好……好!好一個因為我姓孟!陛下,您如此,就不怕有功之臣寒心嗎?”
元文謖嗤笑一聲,“任你勞苦功高,就能通敵謀反?若人人都仗著有功,就能效仿孟家這樣,我大興還哪來的安定?”
元文謖起身,立於九重丹陛上,“孟黨自啟泰朝起勢,至本朝已三代,其根基之深,勢力之大,縱朕也無奈其何。然,臣霸則朋黨盛,則君弱,則朝亂,則國衰,自朕登基時,就已下定決心拔除孟黨,至今十九年,終成其願。”
元文謖看了中書令沈翰一眼,沈翰也正炯炯地看著他。“朕,欲複朝野清明,今日,不過是小小一步罷了。”
孟芷萱突然道:“陛下迎我進宮,重用父親,難道都是為了今日?”看起來倒還是不死心的樣子。
元文謖冷聲道:“不行則不錯,不抬舉你們、縱容你們,你們怎麽會留下這麽多把柄?若不是留著你還有用,在你害死端睿皇後之後就該死了,怎麽可能還立你為後?”
眼淚倏倏地從孟芷萱眼裏直往下流淌。元文謖的話就像一盆冰冷的水,澆滅了孟芷萱眼裏最後的光亮。
縱是楚珺,也不由在心裏歎了口氣。父皇對母親有多愛,對孟芷萱就有多恨,可在這麽臣子麵前,說這樣絕情的話,沒有給孟芷萱留一分顏麵,也不是大多人都能這樣狠的。
楚珺早知元文謖對不在乎的人和事從來下得去手,今日算是又見識了一回。不過,即使對孟芷萱恨成這樣,元文謖竟還忍著與她帝後相稱十幾年,楚珺想想都覺得背後發涼。
孟芷萱定定地看著元文謖,眼神莫名。一旁一直跪著的元引珂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胳膊,“母後……”
孟芷萱卻一把甩開她,跪著膝行幾步,更靠近丹陛了些。然後,她從袖中猛地抽出一支金簪。
蘇壽康最先喊了一聲:“護駕!”
聽到動靜,大殿上站的離元文謖近一點的武將全都呼啦啦躥到丹陛下,將元文謖重重包圍起來。
從後麵躍過來的衛珩則站在了孟芷萱與楚珺中間。
楚珺卻覺得不對。等她反應過來,向孟芷萱撲過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衛珩也覺得孟芷萱不可能在殿上行刺。大殿上武將俱在,她與元文謖又隔著一個丹陛的距離,不可能成功。反倒是楚珺,因為站在首位,前麵左麵都沒人,孟芷萱隻要向前一撲就能夠到楚珺。刺殺楚珺,對於孟芷萱來說也十分有利。所以在眾人都往丹陛下去的時候,衛珩則停在了楚珺身邊。這一下,就顯得很突兀,丹陛上的元文謖一眼就看見了衛珩的動作。他隻笑了笑,沒有出聲。
等楚珺往孟芷萱方向撲的時候,衛珩也反應過來另一種可能。楚珺本身已經晚了一步,他卻又比楚珺遲一些,等他停在楚珺身後,孟芷萱已經倒在地上了。
元文謖和丹陛下的眾臣都看見了。孟芷萱淒厲一笑,將金簪直接捅進了自己的脖子。鮮血噴濺在大殿的石磚上,又緩緩從倒下的孟芷萱身前流出。
元引珂尖叫一聲:“母後!”一把推開了楚珺。
楚珺本愣愣地站在原地,被元引珂一推,向後踉蹌兩步,若不是有衛珩在後扶了她一下,她可能一個不穩摔倒在地。
衛珩有些擔心,“殿下?”
楚珺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孟芷萱最後那個眼神實在太淒厲絕望,不住地在楚珺腦海裏晃蕩。從她細白的脖頸上噴濺出來的鮮血,有一些甚至噴到了楚珺身上。
她怔怔地轉身,對上衛珩擔心的眼神,眨了眨眼,“我沒事。”
衛珩離得近,見她臉上都有些噴濺到的血點,忙用手幫她擦了。
這時候楚珺慢慢也回過神來。剛剛鮮血噴濺的場麵還不停在她眼前回閃。她極力克製住心中的不適,正要向元文謖一揖,身後忽然響起元引珂的喊叫:“父皇,母後已經如此,你為何非要逼死她!”
還有孟德輝低低地悲泣,“女兒啊——”
元文謖揮手示意眾臣都回到位置上去。衛珩看了楚珺一眼,後者朝他點點頭,他才轉身向後走了。
在蘇壽康的指揮下,殿中孟芷萱的屍體和血跡,很快就被抹去了痕跡,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樣。
元文謖道:“按照孟氏所犯之罪,這樣痛快的死,已經是寬恕了。”
元引珂難以置信地看著元文謖,像是不相信這樣的話會從他嘴裏說出來。
楚珺心道:雖然事實如此,但這樣對元引珂說,未免也有些不近人情了。為了不讓她再多問,聽見元文謖更無情的話,楚珺稍稍轉身對元引珂道:“你就先少問兩句吧。父皇在氣頭上不會有好話的。”
這算是給了元引珂一個台階。可元引珂要是那種聰明且隱忍的人,也不會走到今日這一步了。馬上,楚珺就後悔自己沒事同情這些人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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