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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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六章

    楚珺讓玉屏送常清風到無塵居暫住,顏縝和葉拂湄也同往。走到湯沐殿前,車駕已經到了。楚珺向葉拂湄道歉,“舅母如今身子不便,我還讓舅母從瑤穀到平都奔波,心裏實在過不去。”

    葉拂湄拉著楚珺的手,“你這孩子,都是一家人,怎還說如此見外的話?我看著你從十來歲長到這麽大,見你回來如此艱難,恨不得幫你把所有事都做了,你還這麽客氣,你讓我心裏怎麽能好受……”

    眼見葉拂湄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楚珺一愣,一時慌得不知該說什麽。自己也沒說什麽啊,怎麽就引得葉拂湄傷心起來……

    本在前麵站著等兩人說話的顏縝見此,兩步跨過來,一手拉起葉拂湄的手,一手幫她擦去臉上的淚痕,“你看你,越發的小性了,在孩子麵前還能這般不管不顧地哭起來,不怕讓人看見笑話。”

    葉拂湄也有些不好意思,對楚珺道:“自從懷孕後,情緒就有點不受控製,忽喜忽悲的,讓珺兒看笑話了。”

    楚珺笑道:“這有什麽,舅母這才是見外。舅母一下子這麽多愁善感,我看,這一定是個小表妹!”

    葉拂湄拍了楚珺一下,“你倒來打趣舅母了!”

    顏縝扶著葉拂湄上了車,回頭看了楚珺一眼,想安慰她一句,又不知道說著什麽,隻道:“你父親的病……不用太擔心,我會繼續想辦法的。”

    楚珺心中微潮,鼻子一酸。她忍著想哭的情緒,牽起唇角強笑道:“舅舅也不要太操心勞累了,舅母還需要您多照顧。”她頓了頓,還是沒忍不住,低低地道:“我再也不要看到,任何一個我在乎的人出事了。”

    顏縝自然聽到了她這句自語。他歎了口氣,拍拍楚珺的肩膀,翻身上馬走了。

    衛珩上前幾步,停在楚珺身邊,“青玥,我會盡我所能,保護每一個你在乎的人。”

    楚珺忍了半天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她佯怒地低聲吼道:“你們這些人怎麽回事,一個兩個的,非要惹我哭嗎!”

    衛珩看了看她的表情,笑著歎了一聲,扶了她的肩膀,幫她擦了擦臉,沒再說什麽。

    倒是楚珺,吸了幾聲鼻子,聲音悶悶地喚道:“懿軒。”

    衛珩扶著她的肩膀沒動,“嗯?”

    “陪我去趟皇陵吧。”

    衛珩心思一動,“想去看端睿皇後?”

    “嗯。”

    半晌,衛珩才又等到楚珺的聲音,“雖然孟氏是自殺,便宜她了,但她是當著所有朝臣的麵,心碎絕望而死,母親的仇,也算是報了。十五年了,我總算是,敢去麵對母親了。”

    衛珩點頭,“好。我陪你去。什麽時候走?”

    “我們現在就去吧。趕晚上能到,在鎮上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們就能見到母親了。我真是……一刻也等不及。”

    衛珩一點也不覺得楚珺這樣說風就是雨有什麽不好,“好,我們回去收拾東西,現在就走。”

    因為是去皇陵,外加上楚珺是要去看端睿皇後,又要趕時間,不便帶著人。於是衛珩和楚珺兩人兩騎便馳出了平都,直往皇陵而去。

    因端睿皇後先於奉德帝故去,因而將端睿皇後的棺槨先送入皇陵,不封陵寢,以待奉德帝百年後,送來皇陵,與端睿皇後同室安葬。旁人當然是進不得皇陵的,但楚珺是端睿皇後獨女,如今又風頭正盛,誰敢攔她?

    衛珩知道楚珺一定想一個人進入,便沒有跟著。

    楚珺靠著冰冷的石槨坐下來,頭靠在棺蓋上,靜靜地坐下來。坐了好一會兒。

    “母親,我來看你了。十五年了,我才來,您會不會怪我?我想,您一定會笑著摸我的腦袋說‘母親怎麽會怪小珺兒呢’……”

    “母親,孟家倒了,孟黨倒了,孟德輝和孟芷萱都逃不掉的。我沒有用那些見不得人的伎倆,我是光明正大打敗他們的,母親,您的仇我報了,您可以安心了。”

    “母親,您說,不要在敵人麵前哭,我做到了,我從來沒因為孟家哭過,我沒有因為膽怯和失敗哭過,母親,我是不是很堅強?”

    楚珺趴在冰冷的石槨上,有眼淚順著臉龐滑落,流淌在粗糙的石頭上。“母親,現在,我可以、稍微哭這麽一下下吧?”

    楚珺閉上眼睛,可還是有眼淚從眼角溢出。“母親,好久沒人給我吃玫瑰糕了……我聽你的話,再也沒吃過玫瑰糕,他們都不知道,我最喜歡吃玫瑰糕了……”

    “母親!母親……我真的……好想你呀……”

    許久不見楚珺出來,正要進來衛珩回身靠在主室外甬道的石壁上,兩行眼淚從眼角滑落。

    起身時,楚珺摘下衣襟上的手串,放在石槨上,緩緩離開了。

    待楚珺從甬道出來,衛珩發現她從不離身、進去時還佩戴在衣襟上的天河石手串不見了。“是不是落在裏麵了?”

    楚珺釋然一笑,“我把它還給母親了。”見衛珩眼裏有疑惑,楚珺道:“當時我還小,離不開母親,母親就把手串給我。母親走後,這一直是我的念想。我帶著,就像母親還陪著我一樣。如今,以後的路,我可以自己走,不用母親再陪伴。母親可以放心了。”

    衛珩點點頭,沒有再說話。楚珺伸手,欲拉了他走,衛珩卻突然跪下,向棺槨的方向行了大禮。

    楚珺反應過來的時候,衛珩已經起身了。“懿軒,你這是……”

    衛珩握住她伸過來沒收回去的手,笑著道:“我們成婚時,這禮就該行了。拖到現在,已經是不妥了。”

    楚珺嗔了他一聲,“就你禮數多!”

    衛珩也不多辯解,笑著拉了她,兩人一同離開了。

    路上,楚珺見衛珩神色有些不對,一直垂著眼簾,想了想道:“懿軒,這麽久了,我也還未前去拜見過你的母親呢。”她試探著道:“你我都不便常出來,不若,這次一道去吧?”

    衛珩側頭看她,見她眼裏滿是關切,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擔憂,由衷地笑了。“青玥,不用擔心,我沒事。我是想起母親了,但她與端睿皇後不同,我和父親每年都會去看她的。”

    見楚珺神色有些黯黯,衛珩笑道:“放心,一定帶你去見她。你不說,我也不會忘。隻不過這次時間不巧——你忘了後天是什麽日子了?”

    楚珺摸摸腦袋,“好吧……”

    因前日元文謖將冊立禮定在了三日後,楚珺和衛珩今天便要趕回平都的。兩人從皇陵出來後,便打馬趕路。行到中午最熱的時候,實在不能頂著烈日趕路,兩人便找了個小茶棚歇腳,隻待最熱的時候過去再行。

    茶棚的主人是個熱情的老頭。上過茶後,楚珺和衛珩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過了一會兒,兩人茶水見底,來添茶的卻不是剛才那個老頭。

    衛珩本沒有在意,將茶水端起來正欲飲,杯子已經近唇,衛珩端著杯子的手卻猛地停住。他看了一眼茶水,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隨即將茶水暗中吐在袖子裏,咳了兩聲。

    楚珺正要端杯子的手停下來,“怎麽了?可是嗆到了?”

    衛珩不答話,卻咳得更厲害。

    楚珺忙起身去拍衛珩的後背,“怎麽了?這麽一下咳這麽厲害?”

    衛珩趁她湊過來,低聲道:“有埋伏。”

    楚珺一個激靈,不動聲色地更靠近了衛珩一些。

    她傷了右手,騎馬控韁都勉強用著左手。原來的功夫能發揮出來的威力損了七成,刀劍什麽的一律都用不上了,所以這次出來身上根本沒有任何武器。衛珩身上倒是帶了兵刃,可誰知道這次會遇見什麽情況?楚珺一時間又有點怨自己任性,非要獨自趕著來皇陵。

    衛珩緩了口氣,裝作咳得不那麽厲害的樣子,用餘光掃了一眼茶水,低聲道:“假裝中毒。”

    楚珺便明白茶水中有毒。看來這次來的人是想置她於死地,沒有用迷藥,而直接用了毒。她微一點頭,扶了扶額頭,就朝衛珩左手邊緩緩倒下去。

    衛珩順勢用左手攬了她,右手卻移到腰間,也緩緩倒下去。

    楚珺閉著眼靠在衛珩身上,豎起耳朵聽周圍的動靜。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有些細碎的腳步聲遠遠近近地響起。

    外家功夫雖然沒了,內裏的底子還在,來了多少人,功夫如何,楚珺還是聽得出來。知道了這次來的人雖然不少,但功夫一般,原來的自己費點勁也能對付後,楚珺不禁疑慮起來。

    本來以為是二皇姐下的手,但派來的人身手也差了點吧,怪不得要先下毒。難道自己在二皇姐眼裏這麽不頂事?還是自己以前在她麵前裝草包太成功了?

    如果不是二皇姐,那這方法倒像是元引珂一貫用的。然而比起之前幾次,這次派來的人手水平實在是上不了台麵。難道是因為孟黨倒了,暗衛又被褚風拔除得差不多,所以才來了這麽些功夫一般的?

    楚珺還在想著,腳步聲已停在兩人身旁。楚珺感覺衛珩攬著自己的手緊了緊,馬上會意,也牢牢攀住衛珩。

    下一秒,衛珩帶著楚珺飛身而起,楚珺隻看見眼前一道銀光閃過,本來圍在自己周圍的三個人影就倒下了。

    楚珺一落地,就放開衛珩,讓他騰出手對付剩下的人。見著這次來的人功夫一般,楚珺便沒有太緊張,又加上現在的自己不能像上次一樣幫衛珩什麽忙,於是退開三步,站在衛珩身後。

    看起來一切都很順利。待衛珩放倒了所有人,楚珺正要朝他走過去時,忽聽到背後傳來的破空之聲。

    對被刺殺已經有了經驗的楚珺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下意識就想躲開。身體還沒動,眼睛卻又看見了正在自己前麵的衛珩。

    這支箭的角度並不正對自己,而是指向衛珩背後空門。自己閃開當然來得及,這支箭並不會傷到自己,隻是這樣的話,衛珩的後背就完全暴露在利箭之下了。楚珺又想到自己為了以防萬一穿在衣服裏麵的那件皮甲,便直直撲向利箭。

    衛珩聽見身後的動靜已經來不及躲了,但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傳來,他一回頭,就見楚珺扶著胸口跪倒在地上。

    “青玥!”衛珩一個飛身就到了楚珺身邊,看到銀箭正紮在楚珺胸口偏右的位置,大驚失色,“玥玥!這……這……你、別動,我看看……”

    楚珺見衛珩嚇得手都抖了起來,笑笑道:“沒事,我裏麵穿了護甲的。“一邊說著,一邊自己動手,直接將銀箭拔了出來。

    衛珩見楚珺說話氣息平穩,又見那支箭隻前麵不到半寸的長度沾了血,看來隻是傷了一點皮肉,這才覺得心髒重新跳起來,長長舒了口氣,“玥玥,你嚇死我了!”

    楚珺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是有所恃,我敢這麽冒險嗎?”

    正說著話,楚珺突然覺得氣血一陣翻湧,還來不及調息,就吐出一口鮮血。

    衛珩麵色大變,將沾血的銀箭一聞,一下子就慌了,“箭上有毒!”

    毒藥隻是幌子,殺手用來放鬆警惕,箭射向自己保不齊自己能躲開,射向衛珩是摸準了自己不會躲反而會撲上去……對嘛,這才有點刺殺的樣子……暈過去前,楚珺如是想。

    “回京……常清風……”楚珺隻來得及說幾個字,就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