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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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玉屏在寢殿外站定,一眼瞥見衛珩站在案前作畫,楚珺攀在衛珩的肩膀上,正笑著跟衛珩說什麽。玉屏忙垂下眼,“殿下,世子。”
楚珺抬起頭,手卻還搭在衛珩的肩膀上沒有放下來,“何事?”
玉屏依舊低著頭,“殿下,長寧王府回帖了。”
楚珺頷首,“隻有長寧王府?盛安公主府沒有動靜?”
“回殿下,盛安公主府尚未回帖。”
楚珺輕笑一聲,“二皇姐還真是……這脾氣,也不知道榮安侯能不能受得了。罷了,不回就不回吧,本來就沒想去她府上,遞拜帖也是為了麵上過得去,她既然連麵兒也不要,我也沒用熱臉貼人冷屁股的愛好。”
玉屏是不敢接這話的。倒是衛珩開口道:“如今長寧王與我們關係尚且還和睦,盛安公主就敢與我們撕破臉?”
楚珺笑道:“我瞧榮安侯算是個聰明人,怎麽也不勸勸我這二皇姐?”
衛珩跟著笑:“勸是肯定勸了,可勸不勸得住就不一定了。”
“嗬嗬嗬……說的是。二皇姐強起來,誰的話也聽不進……罷了,盛安公主府就不用去了,明日,我們去長寧王府。”
玉屏見兩人沒有吩咐,正要退下,楚珺突然轉向玉屏:“我想讓你回瑤穀的事……你考慮的如何?”
玉屏心中苦笑。說是考慮,自己有拒絕的餘地嗎?殿下為什麽讓自己離開,自己也能猜到一兩分,非要留下也是平白討人嫌,不如痛痛快快答應了,還能落個體麵。
再者,跟著顏夫人回瑤穀,日子也不會比跟著殿下在平都差。自己覬覦世子,還曾背叛過殿下,殿下隻是不想自己再待著身邊,也不是要送自己去什麽不堪的地方而是瑤穀,說來,殿下應是是仁至義盡了。
玉屏向楚珺一拜道:“回殿下,奴婢考慮好了,願意回瑤穀去。想來殿下在瑤穀的舊居也需要人打理,如果殿下放心,奴婢願意為殿下照看舊居。”
楚珺盯著她看了半晌,緩緩放了點笑意,“不過一處居所罷了,需要什麽看顧。我讓你隨舅母回瑤穀,不是讓你當奴為婢去的,是要你認祖歸宗去的。這麽些年了,我沒忘記你終歸姓顏。”
玉屏一驚,倏然抬頭,“殿下……”
楚珺打斷她,“你父母早逝,舅舅擔心你無人照顧,這才將你帶到我身邊。雖然是我的伴讀,後來又委屈你隨我到這平都當我的侍女,但我一直記得,你的父親雖然是遠房旁支,但也是顏家人。不管你信不信,我心裏拿你當妹妹。如今我已不是剛入京的皇五女了,你也可隨舅母回歸顏家了。你放心,舅舅舅母絕不會因為你是旁支怠慢你。”
玉屏愣在原地,不知說什麽才好。她突然跪倒在地,向著楚珺叩首,“殿下,殿下,奴婢……”
楚珺起身扶她,她不肯起,楚珺用上幾分力氣才將她拽起來,“以後,你就是顏玉屏,不是我的侍女,是我的族妹。”
玉屏聞言,又要跪倒,看見楚珺正看著她的眼神,沒有跪下去,略一想,向她行了一個大家閨秀的萬福禮。
楚珺笑著虛扶了她一下,“這才是顏家的女兒。”
玉屏直身道:“玉屏謝姐姐多年照顧,今後不在姐姐身邊,隻盼望姐姐平安喜樂,萬事順遂。”
楚珺笑著道:“這祝福我愛聽。”她略一頓,“舅母後日就啟程,你便去準備要帶的東西吧。我也給你準備了些東西,等下叫悅棋拿給你。明日翡扇回來了,你跟她道個別吧。”
玉屏行禮謝過才退下,從頭至尾,沒有再往衛珩的方向看一眼。
楚珺望著玉屏離開的背影久久,衛珩看向她道:“雖曾誤入歧途,但能迷途知返。就這份心境,多少人都比不上。”
楚珺道:“放心吧,她會過得很好。說不定,會比我們都好。”
衛珩聞言笑了,“我有什麽不放心的?能讓我不放心的,也就是你罷了。”
楚珺斜逡了他一眼,微微笑了。
第二日,楚珺與衛珩至長寧王府,長寧王親自在府門迎接。楚珺遠遠就看見元引璋身後的翡扇,臉上掛上了微笑,朝著元引璋大步迎上去。
回東宮的路上,楚珺突然想到元引璋方才狀似無意的幾句話。
“……我原先倒不知,翡扇的琴藝這樣好。能將《龍朔操》彈得好,需要的可不僅僅是琴技啊。”
楚珺當時就覺得這話哪裏不對,回的話是“是麽?可惜翡扇在我身邊時事情多,我自己又是個不通琴藝的,竟白白浪費了這麽些機會。”
“五妹這話就不對了,為兄怎麽聽說,五妹雖不善撫琴,聽琴賞琴的水平卻是一流呢?”
楚珺一路上都在琢磨這幾句話。她忍不住問翡扇:“你彈了《龍朔操》給長寧王?”
翡扇神色微變,“是。王爺問我是否會彈這首曲子,我便彈了。”
楚珺眼神一動,“是他提出要你彈的?”
翡扇點頭。
楚珺默然。《龍朔操》是由昭君出塞衍生出的曲子,元引璋讓翡扇彈這曲子,還故意講給自己聽,是什麽用意?暗喻翡扇是被埋沒的昭君,他欲求娶麽?可又為什麽將話題引到自己善聽琴上去?
無數個念頭在楚珺腦海裏閃過,一旁衛珩一直沒出聲。
楚珺突然道:“阿珩,到哪了?”
衛珩掀開車簾看了一眼窗外,“快到望仙門外了。”
楚珺揚聲道:“進宮!去掬靈宮扶鳳殿!”
駕車的衛仁沒有猶豫就應了。
衛珩見楚珺神色不太對,“怎麽了?”
“我也說不清,總覺得有什麽事,但又抓不到一點線索。”楚珺按著額角,“這種無力感真讓人厭煩。”
衛珩拿下她的手,幫她按著太陽穴,一時想到了什麽,“你不會撫琴,我聽說過,隻是,你是真麽不會麽?”
楚珺忍不住笑了,“是真的。這種事沒有做出假象的必要。”
“那如何會聽琴呢?”
“琴藝在顏氏族學中也是必須要學的,但我實在不是那塊料,情況又比較特殊,”楚珺笑了笑,“舅舅估摸著我以後也不需要會撫琴,最多會欣賞就成了,所以……”
衛珩也笑,“說的是。放眼大興,誰敢讓你撫琴來聽?”
楚珺玩笑道:“哎呀,若是阿珩開口,我就是現學都成呢。”
衛珩忍不住笑出聲。
楚珺沒有說到扶鳳殿幹什麽。衛珩也沒問,左右一會兒就知道了。不過,他有些沒想到,楚珺到扶鳳殿,別的都沒碰,隻找到一架古琴帶走了。
留在扶鳳殿的悅琴見衛珩望著親自拭擦著琴身的楚珺,上前幾步,低聲對衛珩道:“這把琴是端睿皇後的遺物。曾被孟氏摔出裂痕,修補過後音色卻不如前了。”
衛珩頷首,“我知道了。”
悅琴看了看表情和煦的衛珩,沒有告訴他,公子讚曾用這把琴奏曲給殿下聽過。
楚珺出來,對悅琴道:“我雖然現在不住扶鳳殿,但畢竟是曾經的居所,如果這裏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京裏多得是有人往我身上扯。你和悅書悅畫一定要把這裏盯緊了。”
悅琴鄭重地行了大禮,“殿下放心。”
回到東宮,楚珺把琴放下,對著琴開始琢磨究竟。
翡扇跟元引璋關係開始複雜了,不是曾經的局外人,有些話便不能問她了。
“殿下請用茶。”
楚珺抬頭,見有人捧上一碗自己慣用的茶,伸手接了,捧茶的人卻沒退下。她也沒喝茶,把茶碗往旁邊一放,“茯苓,有什麽事嗎?”
茯苓原本是在武國公府楚珺與衛珩正房侍候的婢女,兩人搬到東宮後,除了翡扇玉屏和悅棋,茯苓也跟過來了。
茯苓垂首,“回殿下,奴婢確實有所求……”見楚珺不說話,茯苓咬了咬牙,接著道:“奴婢的家人前幾日托人帶話來,說奴婢的母親病了,想見奴婢一麵……”
那就是病的不輕了。楚珺道:“你想讓本宮請太醫?”
茯苓大驚,“不不不,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怎敢做這樣逾矩的事!”
“那……”
“奴婢隻想求殿下給個恩典,允奴婢出宮一日,見見母親……”
楚珺的眉毛微挑的眉毛放鬆下來,“隻是想回家去?”
茯苓連連點頭,“是,是,殿下允奴婢告假一日,就是極大的恩典了!”
楚珺點點頭。本來以為是什麽逾矩的請求,結果隻是出宮看望母親,這倒是為人子女的本分了。
楚珺不是苛責的人,也不至於離了一個婢女就不成了,“如此,你出宮看看倒也是常情,本宮沒什麽不允的。一會兒你跟著翡扇去領腰牌吧。”
茯苓連連謝恩。
楚珺想了想又道:“讓翡扇帶你去包點能用的上的藥材吧。你從國公府跟到東宮,平日也算盡心,再去支五十兩銀子,算是本宮替你母親出的看病的用度。”
茯苓感激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對著楚珺叩了好幾個頭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