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這時，剛才那個被衛珩救了的男子終於看清了楚珺的麵貌，他腦中一陣轟響，幾乎是本能地上前幾步就行禮，“太、太女殿下？”

    突然被人點破身份，楚珺下意識地側頭，卻不想這舉動就是肯定了對方的稱呼。

    登時，熱鬧的街道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楚珺無奈，拍了拍額頭，“大家都起來吧，上元節觀燈，都是圖個熱鬧喜慶，沒那麽多規矩。”

    見眾人都起身，卻還是拘謹，楚珺溫和地道：“大家放鬆玩樂，我隻盼能與眾同樂就好了。你們如此這般，倒是我壞了節日的氣氛了。”

    眾人稍微放鬆了些，但肯定不會像不知道楚珺身份時那麽自在了。楚珺見狀，無奈一笑，正要拉衛珩離開，突然想起那個最先道破自己身份的人，瞥了一眼後，發現有點眼熟。

    那個男子見楚珺看向自己，眼神有些疑惑，忙道：“殿下，小臣在刑部做事……”

    楚珺恍然大悟。自己曾在刑部見過這個差役，還帶著他跑到崔府上，提了崔史文到刑部……“是你啊。”

    差役見楚珺想起來了，露出個實誠的笑容，“嘿嘿，殿下還記得我呐？”

    楚珺點頭，“記得，當時都沒來得及問，你叫什麽名字？”

    差役忙道：“小臣石航，見過太女殿下，見過……世子。”又規規矩矩給楚珺和衛珩行了禮。

    楚珺抬手，“都說了，今兒過節，我也是出來玩的，不講這麽多禮。”

    石航直起身，笑得露出了牙齒，又突然想起什麽，神情有些不安，“殿下，小臣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

    楚珺擺手，“無妨，我們這就回去了。”她將手上提著的燈拎起來，“這不，想要的也已經有了。”

    石航看到那盞燈，頗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殿下想要那盞燈，小臣就不爬上去跟殿下爭了。”

    楚珺笑笑，“凡事都講先來後到，你先去摘的，就算拿到了也是你該得的。更何況……”楚珺笑著望了衛珩一眼，“你不是沒拿到，最後還是我得了嘛。”

    石航摸摸腦袋，“嘿嘿，小臣哪能跟世子比……”

    楚珺看了看他身邊的黃裙少女，“你沒拿到燈，不會生氣吧？”

    直到石航也看過來，少女才反應過來楚珺是在跟她講話，有些受寵若驚，但還是竭力保持鎮定，“回、回殿下，民女不生氣……”

    “哦？為何？”楚珺饒有興致的樣子。

    少女老老實實地答：“石頭人沒傷著就是萬幸了，哪裏還管燈不燈的。花燈年年都有，民女也不是稀罕那燈，不過是稀罕石頭這個人罷了，因是他送的，民女才會連帶著稀罕那物件。”

    這話說的直白，石航的臉都快紅了。

    楚珺沒想到少女是這麽個直率的性子，微一愣，隨即大笑。

    石航更加不好意思，“殿下別聽她胡說……”

    少女把這不好意思的話當真了，似有不滿，“我怎麽胡說了，殿下問話，我怎麽想的便怎麽說了，難道還扯謊騙殿下不成？殿下喜歡世子送的燈，不一樣是喜歡世子這個人？”

    石航覺得這話實在逾矩，拽了那少女一把，“在殿下麵前，你渾說什麽！”

    楚珺看著少女圓圓的臉蛋，覺得分外喜歡，“這不是渾說，是極好的話。”她轉向石航，“這姑娘也極好，你要珍重。”

    石航哪有不應，憨厚地笑著，“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楚珺頷首，“我與世子還有事，先走了，你們好好玩。”說罷，又向眾人擺擺手，一手提著燈，一手拉著衛珩，翩然離去了。

    這一晚見到太女和太女夫君的百姓很多，於是第二日，許多人家都知道了，銅鑼巷子裏石家小子認識太女，石家小子未過門的媳婦兒得了太女一句“極好”的讚。

    這下，石家的門檻都快被前來拜訪的左鄰右舍給踩塌了，有來恭喜石家二老兒子出息了的，有恭喜石家說了個好媳婦的……這是後話，暫且按下不提。

    楚珺知道衛仁就在不遠處跟著，但她也沒喚衛仁駕來馬車，就這麽與衛珩一同在街上走著。經過一個拐角時，楚珺餘光不經意地瞥過街角一個人。

    那是個抱著琴的琴師，仰麵躺著，用鬥笠蓋著臉。現在是正月，這琴師如此躺在街角，實在有些奇怪。但楚珺停下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這個琴師莫名讓她覺得，很像那個人……

    楚珺又看了看那人，熟悉感更甚。她知道那人絕不可能出現在平都，但不知怎的，就是覺得很像……神使鬼差地，楚珺上前幾步，朝他蓋在臉上的鬥笠伸出手。

    衛珩見楚珺停在街角，也不出聲，就在旁邊陪著，楚珺伸出手去掀那人臉上的鬥笠時，他也沒有出手阻攔。他亦看出來這人像誰了，可應該不會吧……

    楚珺揭起鬥笠，大失所望。這是一張與公子讚截然不同的臉。不過也隻是一瞬間的失望——她理智知道陳讚是不可能出現在平都的。

    幾乎在鬥笠掀開同時，那琴師就醒了，還帶著一兩分朦朧的睡意，不明所以地看向楚珺。

    楚珺有些窘然，“抱歉，我認錯人了。”

    那琴師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看清麵前站著的是個年輕好看的姑娘，笑笑道：“無妨，姑娘，可要聽琴？”他將懷裏抱著的琴抬了抬。

    楚珺不由地望向他懷裏抱著的琴。一望之下，楚珺訝然。這琴……竟很像母親留下的那把……

    楚珺掃了一眼周圍，“這兒不是聽琴的地方，先生可願換個去處？”

    琴師笑笑，抱著琴起身，“隻要姑娘給酬勞，去哪兒都行。”

    京郊，衛家溫泉別莊。

    雖是冬日，但暖室裏一池溫泉蕩漾，楚珺身上隻罩著一件紗衣，泡在池子裏，一點也不覺得冷。

    身後傳來腳步聲，楚珺躺在池子邊，眼睛半眯著沒有睜開。

    “聽到有人進來，你倒一點也不慌。”

    楚珺依舊眯著眼，“這兒除了你，誰進得來？再說，你的腳步聲，我還聽不出來麽？”

    衛珩盯著她露在池水外的肩膀。薄薄紗衣下，若隱若現的肩頭小巧圓潤。“玥玥，你還真是……陪你出去看一次燈，你就帶回個男人來……”

    楚珺輕笑一聲，“好酸呐……”她一蹬池壁，滑向另一邊，在轉身靠著對麵的池壁，麵朝著衛珩，目光左右上下地將暖室掃了一番，“除了阿珩，我可沒看見還有別的男人……”

    衛珩眉毛一挑，“你要是在這兒還能看見別的男人，我怕我會忍不住殺人滅口。”

    楚珺一笑，緩緩朝他走過來，立在池邊，仰起頭看他，唇邊噙著笑意，“你不熱麽？”

    衛珩眸色一深。

    她站在池邊，微偏著腦袋，盈盈的雙目注視著他。

    披散的長發被溫泉打濕，幾縷粘在臉側，幾縷繞在頸間，雪白的脖頸纖細修長，肩膀以下掩在池水中，外加上很有暗示意味的那句話……衛珩覺得，自己要是再“不熱”，就不是男人了。

    他解了腰帶，隨手甩在一旁。正要解衣襟上係繩的時候，楚珺突然猛地從水裏躍出來，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使勁一拽。於是，他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被扯進了池子。

    衛珩從池子裏站起來，身上的衣服濕淋淋地貼在身上，頭發也濕噠噠地粘在臉上，耳畔是楚珺幸災樂禍的笑聲。

    “哈哈哈……”

    衛珩見她笑得臉都紅了，眼眸一沉，幾下就將濕淋淋的衣物除了個幹淨，扔到池子邊上去，身上就剩了一條貼身的褻褲，然後赤裸著上身朝楚珺走去。

    楚珺這時候還騰出了點心思琢磨了下，是狀作嬌羞的低頭呢，還是拿出“禍水”的標準迎上去呢？

    然而並沒有那麽多時間讓楚珺仔細想了，衛珩已經走到了楚珺麵前，雙手撐在池沿上，將她圈在身前的位置。“想什麽呢？”

    楚珺幹脆也不瞎琢磨了，直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將他扯得略略低頭，踮腳將唇湊到他耳邊，“在想……怎麽讓你明天起不了床……”

    衛珩失笑，將身子朝她壓過去，“玥玥，這該是為夫想的，你就不要太勞心了……”

    楚珺躺在暖室的軟榻上，衛珩坐在榻邊，正幫她按摩腰背，恰到好處的力道讓楚珺忍不住輕輕哼出聲。

    衛珩的動作突然停下來。楚珺不滿地回頭，就看見衛珩目光深沉地望著自己。“怎麽啦？”

    衛珩坐著，她趴著，衛珩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表情還有點嚴肅，“舒服嗎？”

    嗯？楚珺有些摸不著頭腦，“舒服呀。”

    衛珩表情很是認真，“我不舒服。”

    “啊？”楚珺皺眉，“怎麽了？哪裏不舒服？”說著就要起身。

    衛珩將她的手按在自己身上某個位置，表情依舊嚴肅認真，“這裏不舒服。”

    楚珺：……

    於是太女殿下被光溜溜地包在一件外袍裏，被世子大人從暖室抱進了臥房。而這過程中，世子大人也隻鬆垮垮地穿了一件裏衣，連衣襟都沒有係。

    雖然兩人都宣稱要讓對方“起不了床”，但衛珩畢竟還記得明日是正月十六，開朝的第一日，身為太女兼尚書令，楚珺可不能缺席，所以記著分寸，並沒有折騰到太晚。又加上在楚珺睡著後，他還幫楚珺按了按腰背，第二日起床時，楚珺甚至還覺得有那麽一兩分神清氣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