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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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二月初四早朝,吏部尚書崔史文並工部、戶部兩尚書奏稟雍州傳聞一事,門下省、中書省附議。

    戶部尚書張從道:“陛下,這件事就發生在街上,雍州的百姓都看著呢,太女若不站出來承擔後果,恐無法向百姓交代啊!”

    楚珺目不斜視,“本宮不明白,沒有做過的事,談何承擔後果?”

    工部尚書劉勤道:“太女如何行事,自然沒有臣等置喙的餘地,可那個女子當街向世子哭訴,這件事雍州百姓有目共睹,太女總不會不承認吧?”

    楚珺道:“那女子倒是確有其人,可她上街一哭,說的話就是真的了?劉大人為官多年,就是這麽判斷是非的?”

    劉勤氣急:“臣惶恐,不明白太女這話的意思……莫非,是這個女子在胡言亂語、誣陷殿下了?一個平民女子,無緣無故,誣陷殿下,是活膩了嗎?”

    楚珺忍不住笑出聲:“劉大人,本宮還以為,這件事,在列諸位都心知肚明,”她微微側臉,用餘光掃了劉勤一眼,“現如今,想要構陷本宮的幕後之人還少嗎?”

    見劉勤無言以對,戶部尚書張從趕緊接著道:“劉大人不過就事論事罷了,還請殿下不要怪罪。隻是臣等為殿下憂慮,這件事發生在雍州街頭眾目睽睽之下,現在雍州和平都的百姓都議論紛紛,對殿下的影響極不好,殿下可不能罔顧民意啊。”

    楚珺道:“清者自清,本宮坦坦蕩蕩不怕查。”她向元文謖拱手,“父皇,為了給百姓一個交代,兒臣願配合大理寺調查,望早日真相大白。”

    一直沒出聲的吏部尚書崔史文出列道:“太女殿下坦蕩,臣等自愧。然百姓卻不知殿下坦蕩,都傳言世子罔顧律法、私納外室,殿下派人行凶;眼下就是春闈,殿下身為主考卻德行有虧,如此一來,朝廷恐不能立德於民啊。”

    這廝終於把目的說出來了……楚珺盯著崔史文不回話,半晌,崔史文低下頭去,卻轉向元文謖,“陛下,春闈之重不必多言,絕不可見疑於天下士人學子啊!”

    元文謖頓了一會兒道:“太女何意?”

    楚珺拱手躬身,:“父皇,崔大人所言有理,兒臣暫時蒙受冤屈無妨,萬不能因兒臣之故動搖朝廷。兒臣願辭去春闈主考一職,配合大理寺查清實情。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兒臣願閉於東宮,不參與一切朝政議事。”

    滿朝噤聲。

    太女這個承諾不可謂不重,辭去主考就罷了,閉於東宮不議事,這相當於圈禁啊。太女若不是真清白,焉敢說這種話?

    帝允太女之請,命大理寺詳查始末。

    接著,禮部尚書史遷稟奏,太女乃禮部舉薦,太女蒙冤,禮部願交出主持春闈之權,與太女一同接受清查,以示清白。

    皇帝自然不許,史遷再三奏稟,態度堅定,帝無奈許之,將春闈一應事宜交由吏部,命史遷與崔史文盡快交接,決不能延誤春闈之期。

    聰明人心裏清楚,禮部尚書史遷是太女的人,敢如此,定受了太女的指示。太女不但敢自請圈禁,還敢讓禮部直接退出這次春闈事宜,這樣的坦蕩退讓,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次的事真是幕後有人惡意構陷。同時,皇帝的堅決態度也增加了楚珺的籌碼。

    這日早朝過後,人心的天平暗暗朝楚珺傾斜。

    下朝後,眾臣看向楚珺的目光複雜不一。楚珺不為所動,一派坦蕩。史遷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擔憂,楚珺遠遠衝他搖頭,示意無礙。

    工部、戶部向她發難是意料之中,但連中書門下都上趕著要把這件事推上朝堂……中書令沈翰哪兒都不靠,隻忠於父皇,他附議,應該是單純地認為,身為儲君,自己的品行絕不能出這麽大的瑕疵,必須給出一個交代。而門下省……紀家是見風使舵,趁著元紫琰打壓自己順帶踩一腳呢,還是本身就參與了這件事呢……

    朱茂見楚珺在前麵一個人走著,趕上幾步,上前行禮。“殿下,這次的事……還是由刑部審理穩妥些。”

    楚珺笑笑,“所有人心知肚明,你是本宮的人。讓刑部審,本宮的清白就要變成不清白了。”

    朱茂跟著楚珺慢慢向宮門走著,“臣明白,這樣是授人以柄,可現在殿下的聲名不能出一點岔子,大理寺會不會……”

    楚珺道:“姚合是個聰明人,會秉公處理的。他還是孟黨的時候,都不敢把本宮得罪死,現在更犯不著為了在這件事中還沒露臉的盛安公主,而開罪本宮。”

    朱茂慢慢點頭,“是,臣明白了。”

    兩人一路走著,快到宮門時,楚珺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朱茂見太女突然不說話笑起來,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發現等在宮門口的武國公世子。

    楚珺也沒避諱朱茂,直接迎上去,“等久了吧?今天稍微耽誤了一會兒。”

    衛珩笑著牽起她的手,“沒多久。我估計今天會晚一些,所以遲了點出來。餓了沒?”

    楚珺道:“嗯……你這麽一說,還真有點餓了。”

    “回去就用膳。我出來的時候吩咐過了,準備了你喜歡的繡球乾貝和蟹粉獅子頭。對了,膳房還新做了幾種點心,你回去嚐嚐味兒……”

    楚珺聽了就饞,拉著衛珩就走,“快走快走,回宮用膳。”

    楚珺走了幾步,才想起還有個朱茂被自己丟在後麵,回頭道:“朱大人見笑了。”

    朱茂一揖,“不敢。”他直身笑笑,“殿下和世子快回宮用膳吧,臣告退。”

    楚珺聽出了朱茂話裏的揶揄,笑著擺手道:“行,那本宮先走了。”說完便上了馬車,倒像真的著急回去用膳似的。

    衛珩將車簾放下,翻身上馬,向朱茂一點頭,打馬離開。朱茂忙躬身回禮,送兩人離開。

    此時正是下朝的時間,在楚珺前後都有不少下朝出宮的朝臣。衛珩在宮門口等楚珺的這一幕,許多朝臣都看見了。

    這才傳出雍州那件事,兩人怎麽一點沒受影響、還感情頗好的樣子?

    有人憋不住,湊到朱茂跟前問道:“朱大人,太女與世子……似乎沒有置氣的樣子啊?”

    朱茂看了這人一眼,認出是太常寺卿,淡淡道:“太女與世子一向伉儷情深,王大人這話什麽意思?”

    太常寺卿賠笑道:“朱大人,方才宣政殿的事……”

    一個聲音自後傳來,“王大人,方才在殿中,太女已經說的很清楚,這件事是奸人構陷,王大人此時仍有疑慮,是懷疑太女之言有假?”

    朱茂回頭,見來者是東宮詹事孟藹,向他一拱手。孟藹還了個禮,“朱大人說呢?”

    朱茂道:“孟大人說的正是。”

    太常寺卿暗叫不好,忙道:“是下官糊塗了,二位大人教訓的是。”

    孟藹道:“你我同殿為臣,說什麽教訓,不過是提醒王大人慎言罷了。畢竟有個詞,叫禍從口出。”

    太常寺卿連連應是,匆匆告辭了。

    朱茂掃了一眼,見周圍還有往這兒看的朝臣,便對孟藹道:“孟大人,要我說,這年頭趣事兒真多,不知是誰,用這種有失身份的下作法子,就想往殿下身上潑髒水。”

    孟藹道:“朱大人,我看這更有趣的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事,竟然還有同僚信以為真呢。”

    周圍許多想看熱鬧的大臣聞言,訕訕散去。

    這日楚珺和衛珩感情如舊、並無嫌隙的一幕傳出宮去,很多覺得太女向來親厚溫雅、世子端重磊落,對傳聞本就存疑的人,愈發覺得這件事是有人背後作祟。一時間,傳聞的風向不再一邊倒,而是出現了兩派分歧。

    楚珺聽得知,對衛珩笑道:“嘴長在人身上,二皇姐再怎麽派人散播,終究沒法收買所有人啊。”

    似乎是為了反駁楚珺這日在朝堂上的堅定言論,這幾日平都又悄然傳開另外一件事:武國公世子與太女的早就形同陌路,世子早在外私納妾室,而太女最近也帶了一個極善撫琴、麵容清俊的年輕男子回東宮……

    這個說法傳到東宮,曾鴻等人看陳易的眼神都十分微妙——這個太女的“麵首”,說的該不會就是他吧……

    陳易自然也聽聞了這個說法,來向楚珺請辭,楚珺沒有答應。

    “你現在走,倒像本宮被說中、心虛似的。你不用管那些閑話,本宮會處理。隻委屈你暫時待在東宮不要出去,免得遇到什麽意外。”

    陳易見楚珺態度很堅定,躬身道:“給殿下惹來麻煩,殿下不罪已是大恩,怎敢受殿下一句委屈?殿下放心,草民就在自己的院子裏,哪兒也不去。”

    陳易出去的時候正遇見往進走的衛珩。衛珩的目光銳利冰冷,薄唇抿得筆直。陳易倒沒有露怯,恭敬地向衛珩行禮。衛珩隻看著他不叫起,陳易也不出聲,就那樣跪在地上。半晌,衛珩道:“起來吧。”說完轉身就向裏走。

    陳易緩緩起身,望著衛珩的背影消失在內庭,這才轉身離去。

    題外話

    啊我不會告訴你們其實是我想吃繡球乾貝和蟹粉獅子頭了……

    陳易不是無關緊要的角色,應該有親們能猜到一點他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