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章 隻是近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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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薄西山,淡淡的餘輝照耀在望氏眾院當中。

    比較起集裏、岩裏,望氏主政的鄉邑位於壺口,遠可見太丘之霧,近有臨邑之湖被鑿穿城垣涓涓流淌而過,更有鄙田阡陌圍著國田縱橫數裏,處處可見一鄉之宰的奢侈繁華,尤其是聳立在鄉邑當中的鄉寺,肅穆莊嚴,無人敢去喧嘩,是望氏執掌一鄉的顯著象征。

    和商殷的其他鄉裏氏族一樣,望氏早已把代表著望鄉最高行政機構的鄉寺並入到望氏所在的氏裏當中。

    所謂以氏治鄉,不外如是,原本的鄉寺舊址哪還有人記得歸於何處。

    豎人厘端著果盤,低著頭沿道進入庭院。

    他有戎人血統,雖是低賤不如犬的隸人身份,卻生得一副好姿容,路上所遇的鄙隸之女,見到他無不頻送秋波,其中有些膽大的更會在彼此交錯而過時,故意去問他幾聲,得了他的答複便會喜笑顏開。

    青春少艾愛慕芳華,少有人會例外。

    鄙隸之女含羞帶怯的聲音過後,遠處已有了兵刃相交的聲響。

    豎人厘端著果盤的雙手微緊,愈發地小心翼翼起來,隻是左膛卻控製不住地砰砰直跳,腳步還沒有邁入庭院當中,眼前便已經浮現起對方美不勝收的遠山之景。

    叮叮叮有聲。

    庭院中劍影重重,正有兩個人影在其中較技,邊上圍觀的望氏淑女不時發出喝彩聲聲。

    豎人厘望去一眼,禁不住地神魂顛倒。

    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見到那個高高在上的身影,若她和那些鄙隸之女一般同他說上三言兩語,豎人厘定會因此而徹夜輾轉難眠。

    遠山濃霧在此處看去,便如神女之帶,相襯她的氏族深衣在劍術施展中的衣袂翩躚,讓豎人厘在恍恍惚惚裏,幾乎見著了遠山而至的神女。

    隻是神女不會將渾圓筆直的長腿自深衣當中踢出,更不會讓包裹著嚴嚴實實的凶物顫出讓人麵紅耳赤的曲線。

    豎人厘看得口幹舌燥,忙不跌把眼眸垂下。

    他和她之間的距離實如天塹,縱使她不嫁去岱氏,豎人厘的這一腔非分之想再多也是徒然。

    女約。

    望氏大宗最美之女,鄉宰望川四女一子中的第三女,亦可稱之為叔約。

    “彩!”

    場邊的望氏淑女們拍掌而呼。

    女約耳中得聞喝彩聲,不禁愈發地神采飛揚,手中的望氏之劍在劍術施展當中比之當前更為淩厲幾分,直逼得對手步步招架,再無還手之力。

    “呀!”

    和女約較技之女雖也是望氏大宗之女,身份地位遠不及女約,縱是能勝也要輸,何況本就技不如人,再給女約強攻數輪,哪裏還撐得下去,棄劍認輸道:“不成了,比上次還差些,隻能擋住十七合,當真是氣人。”

    說罷,故作煩惱不已,顯得自己之弱,而突出對方之強,果然捧得女約歡喜不已。

    豎人厘偷偷窺去一眼。

    女約收劍盈盈而立,衣衫略有些淩亂,在薄汗當中深衣貼得緊了,愈發的身段分明,撩人程度遠勝同齡的其他望氏淑女,尤其是那派少女得意風情,直看得豎人厘心神皆醉。

    “以阿妹的如此天資,若是男兒之身,今時今日怕已是人脈百道修為,便是早已入地脈之列,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哪裏還會如現在一般僅僅隻通脈三十八道,實在是令人生憾。”

    “是呀,我們偷偷服用的三等精米也不比阿姊少多少,卻少有人能通脈二十道以上,對於望氏劍術的領悟,更是不及阿姊許多。”

    “此次鄉宰出征岩裏剿匪,大獲全勝回來時,若是惡匪有糧,鄉宰定會將匪糧分賞國人,阿姊屆時去撒嬌討要,鄉宰如此寵溺阿姊,怎會不允,哪怕隻得十粒,以阿姊之資,也能在短短時日內通脈四十。”

    望氏淑女們嘰嘰喳喳地圍著女約,無一不帶著奉承之言,其中便有豎人厘侍奉的主人女原。

    她是望見長女,比女約大上半歲,在望氏淑女當中,姿容並不遜於女約,卻終究是望氏庶宗,身份遠低於此處的其他大宗之女,在女約麵前幾近卑躬屈膝。

    豎人厘端著果盤,和其他的豎人們伺候在旁,聽著眾女說話時,隻盼著女約能望來他這裏一眼。

    ◇

    望邑牆垣外。

    殷水流騎在馬首上,在落日的餘輝裏,率領四百賊卒抵達壺口,集岩兩民的拉稀隊伍尚還遠在後方。

    以望見為首的望奸有一十三人,其他的望氏人脈國人還需要賊殘進一步和他們溝通,此次殷水流並未急於一時在他們身上試驗小丹之效,而是耐心地等著他的下一個目標。

    那便是北鄙匪流。

    這些他眼中的假盜,不通國田耕作之術,和他眼中和望氏假脈國人一樣,若不能為他所用,除了有用於小丹之效的實驗,旁的沒有一點利用價值而言。

    往前揮揮手。

    望見應是,往前幾步,朝著望邑望樓大喝出聲道:“開門!”

    望氏此戰幾乎傾巢而出,留守望邑的可戰之卒不足三百,縱使拒門不開,也擋不住狼牙卒破門而入。何況望樓上的望氏甲卒怎知望見早已叛族,雖然疑惑,卻都是庶宗子弟,怎能忤逆望見。

    邑門大開,真盜入門。

    一名留守的望氏假脈族人剛上前來問話,王刺手中的狼牙棒朝前一掃,當即把這人打得不成人形。

    望見眼角微跳,這在邑門處死得麵目全非的族人是他同母胞弟之子,他把青銅劍從劍鞘裏拔出,麵目猙獰地喊道:“降我主者免死,不從者殺!”

    其他十二名望奸紛紛拔劍相應,隨著望見衝殺而入。

    望樓上的望氏卒不敢相信地望著邑門處的驚變,其中一人下意識地敲響鑼鼓,咚地一聲剛起,殷水流朝上麵瞥去一眼,止住吾山朝望樓上射去的竹矛。

    “讓他敲!”

    盜首卒徐徐而入,望見十三人已在邑路上連殺數人。

    咚!

    咚!

    咚!

    望樓鍾聲響徹邑內。

    殷水流望著遠處落日下的鄉寺,朝身側的冉赴道:“此戰大勝,當以望氏淑女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