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章 何為匪
字數:4330 加入書籤
冗裏。
望氏代耕國田的三裏之一。
此裏和集裏、岩裏,又或望氏所在的鄉邑大不同,九畝國田實在太過分散,冗裏裏牆不能全部將國田圈住,故而零零散散得不成模樣,嚴格區分開來,可算是五個小裏,對於殷水流之流的真盜而言,隨時且隨意可衝入其中大肆踐踏。
此時正是黃昏,冗裏炊煙嫋嫋而起,駐紮在冗裏的望氏之卒習以為常的看著前麵呼嘯而至的賊匪。
此處的國田一畝半,裏牆僅以黃土夯實,所起的作用隻能防獸,人脈賊卒一腳便能將這所謂的裏牆踹得四散開去,讓裏牆的存在再沒有一點意義可言。
“可把飧食準備好了?”
大步奔來的賊匪有百多人,一名人脈巔峰賊首領頭,其他賊卒和吾山賊不同,多以人脈為多,那形如虛設的裏牆在他們眼中而言,仿佛高達萬丈,完全不可逾越。
冗裏人不出外,他們不入內。
“好了!”
不用裏麵的望氏卒回應,賊匪們也看到了裏門外的飧食,以及陸續從裏麵出來的隸女們。
冗裏人在一個時辰前便已經在為他們烹製飧食,繼而用簋鬲之器將飧食放入其中,重中之重的是賊匪們讓冗裏人代為煮熟的三等精米。
“回!”
人脈巔峰賊首揮手。
其他賊匪們三三兩兩將簋鬲之器抬起,也不去檢查精米數量是否無誤,為免隸女們跟不上他們的疾奔之速,賊匪們嘻嘻哈哈地將步伐放慢許多,讓這北鄙之地司空見慣的匪民合作顯得和諧無比。
此時是酉時,次日卯時前,匪賊們會將還未去殼的精米和簋鬲之器放回原地,與之一同送回的還有這些隸女,以及有可能留下的子嗣。
匪民雙方一切以裏門為線。
能肆意踐踏這條線的北鄙匪流,以殷水流率領的盜首賊為最,為禍亦最烈,不講絲毫商禮,橫行無忌,殺人如麻,說滅人家全家,就滅人你全家。
次之者是以戎狄之匪,他們屬化外之民,於中國不同,不知禮也。
再次者則是商殷之匪。
這些氏族庶人講究然諾重義,好逞凶鬥狠,一言不合便和人血濺五步,縱是死也以此為榮,因為爭奪武道資源而聚集一處,雖然作惡卻講究規矩。
當然。
前提是鄉裏之民不能把對方真正惹惱了。
比如拒絕支付勞動力,拒絕支付女人,以及拒絕支付糧食供應,尤其是在裏門外戰敗之後,拒不支付的後果尤為嚴重,再講規矩的商殷之匪也會強入裏門,將他們劫道的凶殘作風帶入裏內。
由冗裏裏門處離開,往東走不過五裏來地,便到了一處蔥蔥鬱鬱地林地。
些許薄霧在林裏彌漫,僅有半丈方圓,或分布在崖隙間,或分布荊棘處,若在其中摸到野果,同樣有滋補丹田通脈之力之效。
這種地方不方便開耕,縱是望鄉再貧,也不會有氏族開荒。
賊匪們不占裏而住,棲身之所便是這種所在,賊匪們謂之為離家之人,不入他裏為家,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尤為適合他們而今的身份。
“領旅,飧食來了。”
抬來飧食的賊匪們還未進林,已有人迎了出來,其他賊匪在聚攏成圈,一時沒有散去,圈中被稱之為領師的滿奎隻穿著一條犢鼻褲,上身數道傷痕承托得他如山嶽一般的體型凶悍異常。
拳頭如錐,地脈巔峰的滿奎沒有動用絲毫丹田通脈之力,與他在圈中對拳的匪賊則是一個假脈六重的小頭目。
假脈六重,力道驚人,一拳打中滿奎,必能將他的力道侵入滿奎的五髒六腑。
滿奎若不以脈力護體,必將被對方一拳打死。
圈中拳來拳往,不時有砰地聲響。
全力而出的假脈頭目本應當占盡上風,卻在數次拳頭將臨至滿奎身上時,給滿奎泥鰍般避開,反倒是他身上連連中拳。
圍觀的賊匪們喝彩聲聲,假脈頭目漸有不支,忽地感到手腕一痛,不用去看也知是滿奎以拳化爪。
他敗局已定,眼中卻盡是欽佩和羨慕,可恨他離家為匪以來,縱有精米滋補丹田,也感應不出脈力,無法入門第一重真門境界,唯有期望有朝一日能臻至假脈十重。
砰。
假脈匪賊被甩出丈遠。
滿奎哈哈大笑,讓人將假脈匪賊攙扶起來,見飧食已經搬來,揮手道:“吃完飧食,再來幾個和我打打。”
冗裏隸女中,有幾女姿容出彩,賊卒上前來請示道:“領旅,你今次要不要享用幾個?”
商殷氏族中大宗為上,國人為中,庶宗為下,鄙人為底,隸人是什麽?
他們是人?
滿奎擺擺手,若是氏族淑女,他或許還有些興趣,卻也不會放肆縱歡。
麾下的副手看罷一圈回來,見滿奎已取出精米在吃食,吐出的白霧之氣,足足三五息才散去,坐下奉承道:“領旅的傷勢已快盡複,我們再多幾日,便可以離開望鄉這窮鄉僻壤了。”
一名賊匪頭目持簞而來,人還未至,聲音已到:“莫隻道我們望鄉之貧,冗裏此處的望草,比漬草的效果更佳,隻是北鄙其他八鄉所知者不多,不然北鄙匪盜避入壺口療傷之人會多不勝數,讓我那本家大宗國人日日因盜來賊往而擔驚受怕得夜不能寐。”
此匪是望氏庶宗子弟,名為望本,他如此自誇本鄉,而貶低望氏大宗國人,讓一眾匪首們聞之一陣哈哈大笑。
商殷為匪者,因為根深蒂固的商禮教化,對本家的感情最是複雜難言。
“若非望本提議來此,某這傷勢需得三兩年方能痊愈。”
滿奎接過望本手中遞來的簞,內裏所盛是由崖隙稀霧當中采摘而來的望草熬製而成的藥湯,對丹田的滋補並無多大效果,卻可配合通脈之術療養內外兩傷。
他一口飲盡的時候,旁邊的麾下副手陰測測地道:“北山賊為了赫山之物,背信棄義戳殺將軍,傷我昆仲如此多人,意圖將我們全殲於赫山,可惜他們百密一疏,教我們識破他們的歹毒之計,現在赫山出現血紋精礦的消息給我們傳出,不提北鄙竇氏,便是蜂擁而至的其他匪流,也能教北山賊知道,什麽是獨吞惡果的報應。”
“早於將軍說過北山利不知禮也,他們戎人再是如何會說商殷雅言,也和我們商殷氏族子弟不同,可惜將軍至死不聽我之言,幸得我們殺出重圍將消息外露,教現在的北山賊休想好過半日。”
滿奎恨恨將簞在手中捏成碎片,眼中盡是怨毒的凶光。
“我們避入望鄉多日,赫山的情況全無所知,或許過幾日我們出去壺口之時,半日都不好過的北山賊,有不少潰賊正在往望鄉而來,好教我們將他們全戳殺於壺口之外。”
望本此句戲謔之言一出,眾匪首皆失笑出聲。
兩夥賊匪無意發現的赫山之寶,北山賊而今在北鄙皆知的情況下,若是選擇壯士斷腕也就罷了,若是還想著貪圖一二,一個北山賊人都休想離開赫山之地。
“望鄉六裏,我們隻順路索了望氏四裏之糧,離開之時把集、岩兩裏的糧也帶走。”
“吾山賊已去了此兩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