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外麵烏雲滾滾，大雨傾盆，不時有雷聲轟鳴傳至。

    女原在後宅多日，早習慣如何伺候將軍早起，她讓仆人把洗漱器具送入房中，便又帶著眾仆退去。

    隻是離去時，眼眸不覺地又落到將軍的墨衣赤足上，和將軍一直顯露在外的雙手一樣，這雙踩在地上的赤足，絕不是一雙中年人，又或是老年人的腳。

    朝食時，女嵐病情早愈，女約不再禁足，私下被分為大婦和小婦的兩女，在眾仆服侍下，在邑喪期內默默用食。

    此次殷水流散席便要出門，女嵐在旁怯怯地道：“將軍，外間雨大，下妾讓……”

    “無妨。”

    殷水流黑袖微拂，人已步入雨中，消失在山石之後。

    鄉囚當中還有最後六個賊人，這是殷水流此次望鄉剿匪以來，最後的一次小丹實驗，測試完畢便會外出壺口。

    除了衛子夫之外，不論是人脈，還是地脈，又或是假脈，能夠一時滋補丹田成功的測試者不過二十三人，在一千多人當中的比例之低，讓殷水流捉摸不到半點準確數據，縱使他此時再迫切需要修複第一道人脈，在如此無數丹田的炸裂當中，也不會拿己身輕試丹效。

    女原在將軍走後，陪著女嵐說了些邑中趣事，待到女嵐略有些倦意，方才辭別出外。

    女約一如以往的沒點生氣，女原歹計已生，便是女約不加理會她，她也會到女約房中去說些姊妹親近，其中自然也會說到一些肥皂厘的近況，道是肥皂厘如何如何為撲火甲首，又是如何如何英姿勃發，不時邀著女約一同去演武場看看，又說道若是看得技癢了，也可下場去比比劍術。

    女約隻是癡癡望外，對女原的這種親熱，連敷衍的興致都欠奉，莫說隻當是耳旁風，便是當真聽進去了，她也快忘了肥皂厘是誰。

    如此多日不成，女原也無半點惱態，在外人麵前，和女約仍如昔日的姊妹模樣。

    今日大雨如注，自然不能和女約說去演武場，女原舉傘走在院中，正想著是否近日就引得肥皂厘入計時，宅門砰地一聲驚響傳來。

    “哪個膽大……”

    那是被人踹門而入的聲響，女原口中的嬌叱方出四字，還不等她把螓首偏過去，眼角的餘光已窺到一道黑影由遠而近。

    四濺而起的雨珠打得木屐濕了裙擺，女原不過是足下微滑，剛看清那人為赤足墨衣，右屐在雨裏滑出尺許，已難控製不跌倒在地。

    狼狽驚呼一聲，眼看著便要跌入泥裏，盈盈一握的腰肢給人一圈，雨傘離開手心，人已在雨中疾退。

    “如此細的腰，當真是少有。”

    女原滿麵羞紅，腰身給人圈著鬆開，不過是數息時間，落足之處已到了簷下廊中。

    她的驚駭盡去，因為輕薄她的人是將軍。

    砰。

    房門給將軍一腳踹開。

    如此冒雨入廊，女原濕了少許，鬢角的雨珠滴落時，纖細的腰肢銜接出讓男人血脈賁張的曲線。

    “將軍……”

    左膛小鹿亂撞，女原大是忸怩難安。

    入宅數月以來，一直沒有完成父親交代的榻上任務，非是她自覺命薄而有心抵觸，而是將軍從未如此向她索取。

    此時房門大開，將軍如此迫不及待，女原心中大慌大驚大怯，想著鬼麵之後或是傷痕縱橫的殘臉，或是鼻歪嘴斜的醜容，心尖尖上竟竄出難言的許多淒哀。

    便在她心生將軍要推她入房中作惡的想法時，砰地一聲，房門又給將軍在內合上了。

    “呀……”

    女原瞪著美眸。

    她能感受得到少許將軍方才陰霾盡去的欣喜情緒，卻不曾想到她能如此避過一劫。

    ◇

    自囚室拿來的陶壺，裏麵還有大半蘊含有小丹之效的肉湯。

    自望鄉剿匪以來，賊烹每日拿大火烹製馬肉，絲絲丹效不散，盡化入鼎湯當中，經過鄉囚當中數千個賊人的測試，殷水流而今隻需細細看去幾眼湯色，便可知辨出幾分湯內丹效。

    鬼臉摘去，麵有歡顏，殷水流在室中猶豫了少許時間，又從儲物綾當中拿出來一枚完整小丹。

    倒計時還有三十一秒，再一次曆練任務來臨，此次世界難度為一。

    從未有一次，殷水流會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進入荒蕪世界。

    小丹測試在此方世界多次試驗無效，他不敢運用於己身，卻可在係統提供的修複空間裏，無所忌憚地去放心嚐試。

    把眼睛合上。

    進入。

    ◇

    “修複我的《劈山棍法》需要多少編號值？”

    “編號值三千五百二十。”

    荒蕪世界的小舟上，殷水流可謂之為爭分奪秒，不等係統先問候他，隨口道出一個問題，便已把肉湯大口灌入腹中。

    係統對他開放的功能當中，鑒定功能在未開放的權限列表裏，而修複功能在他開始使用之後，會使舟上方圓有如前世醫院的急救室，他沒有脫離生命危險，係統這個主治醫生便不會中斷治療。

    這是他拿小丹之效大膽測試己身的依仗。

    “編號六六六六六六，你為什麽就不能擁有一點點道德品質，請問你的節操去了哪裏？不說多的，你隻要那麽一點點素質，你就是一個純粹的人，一個高尚的人，一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

    百道人脈在體內沸騰而起，彼此串聯成網，在人脈小周天的盛景當中，因係統之音而進入那種無以言表的規則之律裏。

    “不講文明禮貌，隨便亂喝人家的東西，編號六六六六六六，請問是哪個缺了死德的人教你的。再有，請問你現在手裏拿的那是什麽？依你現如今的廢渣修為，你拿著這個東西是想要幹嘛？”

    修假《向日秘典》的《撲火》之術時，殷水流的脈感幻象當中，丹田之地可見重重霧氣縈繞，撲火之術築基開脈，結為丹田薪火，隨著修為精進，霧氣漸漸消散，火勢在丹田之地熊熊燃燒，直至凝出一發不可收拾的燎原幻象。

    當日衝擊第二重真門境界失敗，丹田之地撲火火種熄滅，由真《向日秘典》之術在重重廢墟當中鑿開一輪新景。

    《向日秘典》之術在人脈之巔裏化為百道溪流，中心處的厥陰之氣就如泉眼吐水，以一種形如漩渦之勢，催動著溪流在丹田之地當中涓涓流淌。

    補則盛，損則枯。

    主世界的大小法門，莫不如是。

    “果然！”

    肉湯入口，丹效滾滾而落，《向日秘典》之術剛自運轉，厥陰之氣所在的泉眼險些斷口，百道溪流支離破碎。

    殷水流噴血而出，迫切需要治療道：“別叨叨，快些修複我的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