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章 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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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些,其他地方的刺傷,你可要看看?”
倒塌的牆麵裏伸出一隻女人的手,在碎瓦裏掙紮著往前摸索。
那是望鄉眾女中的幸存者。
與這隻皓腕相比,外君的白袖血孔,使人望之不似人手。
殷水流眼簾微垂,眼眶中的血絲更多了些,心中有讓他憎惡非常的痛徹心扉,他緩緩彎腰下去,右手再往前些,便能觸摸到夕照劍的劍柄。
“她如你所願那般死了,還有她與我生的孩子……”
咚。
指尖剛摸到劍柄,夕照劍忽地滾了幾滾,落到旁邊的烏血裏。
“這是我棄劍不用之後,給予她的劍,你便是要為她殺我,也應當要用你的劍。”不見風來,卻見裙角蕩起,顯出外君為裙擺所遮的雙足。
不見履,也不見屐,她是赤足淩空,五趾有明顯的瘀傷,更有許多血跡斑斑。
“我給你這個機會……”
長平短劍自地上躍起,落入到殷水流的右手裏。
這是外君的本我相。
她眼中帶著濃濃的淒然哀傷,卻平靜地以手指膛,向殷水流示意道:“往我這裏刺來,我不會避開。我的《眾生相》因為你棄我而去,致以法門大亂,現在魔障重重,能殺別人,有一日也能殺你,而且這一日不會太久遠……”
殷水流持劍的右手漸漸起了許多哆嗦,就如當日在帳內的種種。
她沒有騙他。
她為他生了兒子,哺乳期的味道瞞不過他。
咚。
長平短劍往前擲去,沿著外君的鬢發沒入倒塌的牆麵裏,殷水流把頭抬起來,仿若凶獸在猙獰欲撲:“你今日若是不殺我,我能殺別人,有一日也能殺你。”
“好啊,我等著與你相殺的那一日。”
外君麵上綻出一絲微笑,這是她與他的約定。
夫妻之約。
眼簾微垂,眼眶裏並無淚珠,她幽幽出聲道:“可知我為何來此?”
殷水流問道:“我兒現在在北鄙,還是在眾生道場?”
“當日我與她說過,若是她能為你去死,那便死也不要回到眾生道場,她在難以忍受的生死十二令裏做到了她當日的誓言。”
“我兒的生辰是何時?”
“我本來一生一世都不打算再與你相見,如此一路飲水而來,赤足踩過無數尖石,算準了她承受不住之期,你與她可以負我,我卻不想讓她太過遭罪,隻是不曾想,見到的卻是她的陵墓。”
“把我兒給我。”
夫妻兩人互不回答對方,待到彼此的目光再度對視在一處,殷水流幾步上前,表情癲狂地抓住她的肩膀。
“你為我所生之子,是我的嫡長子,他會是日後的商殷之王,我要教導他如何成為天下之主,把我的嫡長子給我。”
“我們的兒子叫別離。”
外君的指尖有些顫抖,她摸上殷水流麵頰的那一刻,夫妻兩人無不有如遭雷擊的感覺。
殷水流扯去幾步,手背青筋在血跡裏異常醒目。
殷別離。
她為他生的兒子之名。
“你已經棄我而去,你我夫妻名存實亡,兒子是你的,也不是你的,你若是想要把兒子從我身旁帶走,把我的命也帶走,我在龍首山下,離水河畔的眾生道場等你。”
裙擺遮住赤足,外君徐徐把眼眸合上,左眼有一行淚滑落:“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落淚,此次入世前來北鄙,若是她沒死,我也隻打算與你見一麵,從此之後,你我夫妻形如陌人,你不論是生或死,我都不想聽到有關於你的任何信息。”
沒有說再見,白影已經遠去。
◇
殷水流合眼站在原地。
不知多久,扁為微笑在觀想裏再度完整凝出。
墨石小人斷耳傷手,這段時間汲取殷水流的傷血,還沒有完全恢複如初,殷水流借助扁為微笑的聞道驅散,此時方才得空處理傷口。
“方才聽到了是麽?”
望鄉眾女受打鬥波及,隻死去兩人,女約傷得重些,還在暈厥裏。
殷水流夕照劍刺去,將還麵帶著欣喜的女繡衣使者殺與牆下。
還有未死的岱氏太陰。
可惜沒有一人是岱氏太陰中的權貴,從他們的口中也問不出少陰訣要,殷水流稍稍辨認一二,便一一戳殺在地。
岱豐沒有死在殷水流劍下,也沒有死在外君的飛袖中。
他是給其他的太陰們活生生撞死在地。
殷水流不急不忙從儲物綾裏拿出二等精米滋補內耗,再將以岱豐為首的岱氏太陰權貴們一一撕開衣裳,由內到外仔細找尋他們岱氏的傳承之秘。
如此重中之重的傳承之術,岱氏必有載體,口口相傳的風險性太大。
便是掘地三尺,他也要找出來。
現在岱氏太陰全軍覆沒,大宗莊園裏的岱氏大宗們在狼牙卒麵前不堪一擊,唯一需要顧忌之處,是匯聚在邑中的各方來賓。
需得將他們分而殲之。
◇
有一名女繡衣使者們從昏迷裏醒來時,殷水流正大失所望地從一個岱氏權貴太陰的屍首旁走開。
不論是裏還是外,殷水流細細勘察,不提少陰,便是太陰的載體,他都一無所得。
此時兩湖之耗已經滋補恢複少許。
殷水流往牆麵下的女約身上望去一眼,他在細細搜索結束,準備離去時,向女繡衣使者們吩咐道:“在這裏等我回來,不要逃離此地範圍。”
女使者繡衣顫顫驚驚應過是。
殷水流一路過去,長短兩劍將太陰禁地裏的所有活人全部除去。
把太陰禁地裏的倉門打開,裏麵的二等精米讓殷水流暫緩了一口氣,兩湖之景的消耗殆盡,需要進補的二等精米之多,不是尋常的法門消耗可以比擬。
找到位於東院的密道。
旁邊便是馬廄。
殷水流早在閹仆口裏知道了戰馬數目,他將馬廄當中的十六匹戰馬選擇四匹最是神駿的戰馬以韁繩拖走。
進入密道一看,果然能夠牽馬而行。
出口處是鄉邑東麵的山穀,殷水流辨別方位,向著搶劫過後的三裏拍馬疾馳而去,以一人一馬帶著後麵的三匹戰馬。
被岱豐遷怒叱走的岱填,對於現在的殷水流而言有了新用處。
他需要岱填這個鄉司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