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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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裏。”
箏打開門走進來的時候, 正聽見謝挽英的問話, 於是便回答了她。李玄清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來的:“你……你……你不是被……?!”然後他衝上去拉住了箏,中途還撞到了一個護士。
“謝天謝地……你終於回來了。”他顯然是想伸手扣住箏的臉,但是還是克製住了。他低下頭去, 低聲道,“對不起。要不是我,你怎麽會被他捉走。”
“不需要道歉。我所做的一切, 全部都是我自己的抉擇。你既然願意為了我而犧牲自己, 那麽我的心願和你是一樣的。”
李玄清怔住了。他甚至用力閉了閉眼睛,然後又用力睜開眼睛,顯然不能相信一向謙和含蓄的箏能說出這樣的話。出現在這種場合, 他沒有戴青玉麵具,他戴的墨鏡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是謝挽英猜測李玄清現在一定是一臉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的表情。
謝挽英又聽到箏說道:“權杖使已經從墨西哥城趕回來了, 她迫切地希望見你。她抓到了被你重傷後逃逸的傑茲貝爾。”
“……真是太好了。”李玄清重重地一擊掌, 引來周圍不少目光, 於是他立刻放低了聲音, “我立刻回分部。”然後他往門口衝了幾步,又忽然停住了。幾秒鍾後, 他轉過身來。他的嘴唇張了張,但是在箏溫和的笑容下, 他還是吞下了滿腹的疑惑, 隻是向他揚起一個笑意, 然後頭也不回地飛奔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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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她的傷勢在醫生和護士們看來極為嚴重, 然而經過了一個上午,她感到疼痛明顯減輕了,大概是麵冷心軟的李玄清對她施了回生心訣。她曾見過李玄清用這個法術把氣若遊絲的箏救回來,但是她不是很明白李玄清是如何在一個充滿了普通人的病房裏釋法的。她想要問問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是箏的表現讓她感到很在意。
他還是原來的樣子。眉目如畫,笑容溫潤如同和煦的春風。整整一夜,他都呆在醫院寸步不離地守在謝挽英的床邊。謝挽英從夢裏醒來,隱約能看見他靠在窗前的身影。他側身靠在落地窗前,長發如同盛季的柳絮一樣被夜風吹起,濃重的夜色融化在了他的眼裏。那人伸出五指,做了幾個抓握的動作,但是除了夜風,也隻有新月寒冷的光芒倒映在他的指尖。
“斯……”
謝挽英的喉嚨滾動了一下,發出的聲音細小而沙啞。然而這樣輕微的聲音卻驚動了窗邊的人。他轉過身來,銀色的月光如同薄紗一樣蓋在他的臉上。他看上去落寞極了。她從來沒有在箏的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如同死水般的沉靜。他看上去就像是……那個人一樣。
他輕聲說道:“我在這裏。”然後輕輕地走回了她的窗前。謝挽英用力眨了眨被淚水模糊的眼睛,然後試探性地向那個長身立在自己麵前的虛影伸出了手,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要說話……。”那個虛影彎下身來,用手指覆上了她的唇,“安心地睡吧。在夢境的世界裏,你將不會受到傷痛。我會保護你,直到永遠。”
多麽像是斯黛拉會說出的話啊!她伸手覆上了他的手,安然地閉上了眼睛。那一夜,盡管身體上感到不適,她睡得很香甜。她做了一個好夢,她是帶著笑容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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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謝挽英的傷勢,醫生們本來不該同意這麽快就把她從醫院放出去,然而兩天後發生了一件大事——加州發生了第二場地震,這次震源是在洛杉磯的帕薩迪納地區。這座可憐的醫院以及其周圍的建築嚴重遭殃。需要繼續接受治療的患者們已經被安排轉換,謝挽英這種勉強可以被放回家療養的自然也就被放回家了。
這場地震導致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聽了課,因此謝挽英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窩在家裏養傷。學者們自然把洛杉磯的地震和之前拉荷亞市的地震聯係在了一起。謝挽英沒有心思去聽那些學者們的爭吵,也不想聽美國當局準備如何安撫民眾們,她隻是每天坐在陽台前。白天看太陽,晚上看星星。
李玄清沒有告訴她關於這些地震的事情。每次她發短信詢問那個“複生的怨靈”的事情,他要麽不回,要麽用幾個字搪塞過去。謝挽英知道金色曙光現在大概忙得不可開交,也有想過去幫忙,但是箏不讓她出門。
從前他一直對自己唯命是從。就算他並不讚成她的行為,他也從來不會忤逆她的意願,而是盡職盡責地負責收拾她留下的爛攤子。後來想想,自己其實挺過分的。也許她不該讓他再為自己忙前忙後了……
因此她沒有因為“被軟禁”的事情和箏爭吵。她知道他是為自己好。他總是想要她不受傷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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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不久,平靜了很久的舊金山灣發生了大海嘯。整個北加州的西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毀。與此同時,與墨西哥接壤的亞利桑那州和得克薩斯周也相繼發生了諸多自然災害。謝挽英聽了一會關於德克薩斯州地震後又發生的多起傷亡慘重的槍擊事件的新聞。她換了個台,那個台放的又是身為某教教徒的某州州長將這些天災歸咎於“神懲罰無神論者,其他宗教信仰者和平權主義者”。又換了一台,放的是某市□□示威團體和市民造成了強烈衝突……
謝挽英舉起遙控器想要再換下一個台,但是她的手被箏按住了。
“挽英小姐。”他柔聲道,“這些讓人心煩的東西還是少看為好。”
“我隻是有些無聊。”謝挽英打了個哈欠,然後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表。現在才上午,她怎麽就又困了呢?這些日子她似乎感到越來越疲倦了,有的時候每天睡12個小時都睡不夠……
“也許您應該遠離這些東西。”箏坐在了她的身邊,替她按下了關機鍵,“美國一直就不是個太平的地方,現在情形變得更危險了。您還是回到中國吧,那裏相對安全一些。”
但是他立刻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因為謝挽英原本困倦渙散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了起來,像是兩把劍紮在他的身上。她看了他一會,不知在思量著什麽。但是過了一會,她便放緩了個目光,又打了個哈欠,然後頭一歪,靠在了男子的肩膀上。她察覺到箏的身體僵了僵。
“我都聽你的。”她的聲音為不可聞,“你是唯一不會傷害我的人……”
不出所料地,她感到和自己貼在一起的那人身體繃得更緊了。若是尋常的箏,一定會當場發誓賭咒,說出許多表忠誠的話,但是如今他卻深吸了好幾口氣,然後低聲道:“……我……我定然不會辜負您。”
“箏。”
“……是,挽英小姐?”
“這些日子以來,我想了許多事情。我曾經以為我喜歡一個人,但是她一次次地背叛我,試圖操縱我。現在想想,我對她的那些幻想都是鏡花水月。她是魔女,是撒旦的使女,她最擅長的就是玩弄人心……我兩次選擇信任她,結果呢?她傷我傷得如此徹底。”
“……”箏沉默了一會,“您說的是。這樣的女人……的確不值得任何人喜歡。”他的聲音很啞。看著他手上隱隱顫動的青筋,謝挽英笑了一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隻有你是唯一不會傷害我的人,從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你就一直守護著我。”謝挽英直起身體,正視著他躲閃的眼睛,“箏,我喜歡你。”
對方石化了。謝挽英忍著強烈的困倦感,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在對方的唇上落下一個吻。她並沒有深入,隻是用唇輕輕摩擦著對方的唇,時不時輕輕啄兩下。但是很快地,她感到自己被對方掐住肩膀按在了沙發上,然後是激烈到令人窒息的吻。謝挽英驚訝極了,但是一想到對方內心此刻大概極為痛苦糾結,頓時心情大好,便非常積極地回應。
下一個瞬間,對方猛地推了她,衝出了房門,落荒而逃。
謝挽英望著洞開的大門,神色複雜。過了半晌,她才輕聲自言自語:“竟然真的是你……我早就該察覺到的。”旋即她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斯黛拉,你和我一樣,總是落在同一個陷阱裏。”
然後她撐著無力的身體站了起來,勉強抱起了琴架上的琴——箏的神識大概是被困在裏麵了——然後抄起自己的佩劍,撚碎了一顆傳送寶石——那是她在斯黛拉不注意的時候私藏起來的。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眼前暈眩了一陣後,在聖杯使和寶劍使震驚的目光下,她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