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柳樹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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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聞道,夕死可矣。 .

    陸清河當年勸說魚蓑子改過自新時用的正是這句話,於是魚蓑子由一位浪蕩遊俠兒,成為了仗劍天涯的絕世劍客。

    然而,也是這句話,成為了魚蓑子的絕響。

    終其一生,魚蓑子如他的劍一般,為世人留下了太多故事。

    他不是四大派弟子,也非青丘居士傳人,更不如衣不流行對劍癡狂,但他卻用劍走出自己的精彩。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他的劍成與情,也歸於情。

    太多人的劍是冷的,而他,讓寒如秋水的劍也有了溫情。

    蘇幕遮甚至想,蘇詞若泉下有知,知有如此知己,會浮一大白吧。

    ……

    魚蓑子身死乃大事,轉眼之間即傳遍江湖,也轟動了聚在長江口的江湖客。

    自藥王穀請出“虎撐令”來,長江口就聚集了許多特意趕來赴鳴蜩月之約的江湖客。

    許多人是來看熱鬧的,也有一些人是受過藥王穀恩惠,真心實意想助藥王穀一臂之力。

    當然,來的最多的是藥王穀的弟子。而最被人們所熟悉的,莫過於柳樹皮。

    江湖人常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必有柳樹皮。

    這句話其實不對,應該是江湖有生意的地方必有柳樹皮。

    凡有江湖上流言,諸如青丘居士埋骨之地,越國寶藏等等,引起江湖客群而聚之的,必有柳樹皮的酒肆設在路旁。

    而江湖紛爭,儒林盛會,衣不流行又與旁人比劍的盛會也必然少不了柳樹皮的身影。

    慢慢的,江湖客發現,在這些流言與盛會中,旁人或兩敗俱傷,或看熱鬧勞民傷財,唯有柳樹皮賺的是盆滿缽滿。

    久而久之,有些人不免略有微詞,但這是**裸的嫉妒罷了。

    若真有江湖盛事,而柳樹皮沒來得及趕來,江湖客反而覺的不盡興。

    原因無他,柳樹皮的釀的酒實在是太柔潤,太細膩,太醇厚,太讓人回味悠長了。

    不知有多少江湖客,因柳樹皮的酒而成為知己。也不知有多少江湖客,因柳樹皮的酒而成為醉鬼。

    這一點,看在蘇幕遮麵前提起柳樹皮,他就恨得咬牙直響,便可知一二了。

    柳樹皮還有一絕,即做狗肉,他的狗肉鹵的極爛,肉質清香,入口即化,深得一些人的喜歡。

    柳樹皮自詡為江湖人,但江湖客從來不這麽認為,因為以柳樹皮三腳貓的功夫,隨便一個練家子便能將他打趴下。

    他夫人柳二嫂倒勉強算高手。

    一把斧頭在她手中耍的出神入化,宛若剔骨刀,庖丁解牛刀,一頭牛一刻鍾即可剩下森森白骨,不留一絲碎肉。

    酒肆內牛肉全是出自她的斧頭。那斧頭切的牛肉極薄,若紙厚,放在燈光下,光影可現,是以又被江湖客稱為燈影牛肉,與柳樹皮的酒和狗肉並稱為柳樹皮酒肆三絕。

    柳二嫂長的虎背熊腰,說話沉穩有力,吼起來時酒肆的茅棚也有顫三顫,宛若虎嘯山林。

    但令人奇怪的是,柳樹皮將柳二嫂製的是服服帖帖的。

    有人為此問過柳二嫂,柳二嫂笑答:“他父親是個英雄,他也是個英雄,我敬佩他。”

    英雄?許多人聞言不禁大笑,不信,不屑之意不言自明。

    甚至有狂妄的,會朗聲道:“柳樹皮,你婆娘說你是英雄,你老子也是英雄,是真的?”

    柳樹皮這時便會昂起頭,柳樹皮一般的臉也會舒展開來,“當然是真的。”

    “我看你是狗熊吧。”方才說話的人大笑,不過他很快就會吃到柳二嫂的斧頭。

    柳樹皮原本不叫柳樹皮,而叫劉快活,還有一套家傳的刀法,名為快活刀。

    客棧的人常乘柳二嫂不在時,讓柳樹皮耍一耍他的家傳刀法。

    柳樹皮從不推辭,提起櫃台上的刀即在空地上耍上一番,惹來旁人的哄堂大笑。

    雖被嘲笑,這柳樹皮卻也不惱,反而每有人請他耍一趟時,必然應允,絕不推辭。

    有人好心勸他,柳樹皮卻道:“總有人識得這套刀法,我不能讓它蒙塵。”

    這日晌午,烈日當空,沒半點雲彩,熱不可擋,又有蟬鳴令人聒噪,便是想打盹兒也不成。

    不少江湖客便來柳樹皮的酒肆解暑消遣,又覺無聊,便乘柳二嫂進去收拾牛肉的機會,起哄讓柳樹皮耍上一趟刀法。

    柳樹皮當下應了,提了刀出了茅草搭的草棚,來到掛著酒旗的三棵槐樹下,

    這三棵槐樹尤為茂盛,正好遮住了烈日,而且槐樹一旁便是滔滔江水,是以走到樹蔭下,一股陰涼撲麵而來。

    江湖客端著酒碗來到樹蔭下,見柳樹皮圈一塊地示意旁人莫礙著他後,即蹲一個馬步,將刀橫多胸口,耍了起來。

    “快哉,快哉。”劉快活耍刀時常這般說。

    名副其實,柳樹皮這套家傳的快活刀很快活,甚至有些快活的過頭太過於淩亂了。

    他有許多不必要的動作,有許多在江湖客看來的花招,更有許多讓自己空門大露的招式。

    簡而言之,柳樹皮的快活刀不能稱之為刀法,與農人殺雞攆狗的招式倒更像幾分。

    圍著他的江湖客中,有人已看柳樹皮耍這套刀法不下二十遍了,本是圖一樂,自不會真去欣賞和較真。

    有的江湖客甚至會時不時的用樹枝,瞅準破綻去捅柳樹皮的身子。

    他們這般做,一來顯示自己功夫的高明,在柳樹皮上尋些自信;

    二來,若將柳樹皮絆倒的話,能引起圍觀的人更大聲的笑,這對喜歡出風頭的人來說,無異於一件得意的事。

    這會兒,柳樹皮就跌倒兩次了。他站起來繼續耍,想起後麵一招曾有人從後麵絆倒過他,因此甚為留意。

    但意料中的絆倒並未來,他抬頭,將所有圍著他的人將目光都移到了江麵上。

    原來,大江入海處,由海麵向江麵駛來一艘大船。

    船來的極快,頃刻間由天邊一橫,鋪陳在眾人眼前。

    這大船船尾高聳,較身旁的大槐樹還要高,船上雕梁畫棟,輕紗籠罩,珠光寶氣,船身漆得金碧輝煌,形相華美。

    船行過時,船上簷角的風鈴清脆作響,將風的聲音留了下來。

    等船走近了,他們發現,船上站著許多江湖客,有穿苗人衣物的刀客,亦有一襲長衫,風度翩翩的劍客。

    而在船樓頂的甲板上,站著五六個人。

    有僧,有道,有素衣的書生,還有隱在暗處的黑衣人,他們圍著一男一女。

    那男子一身烏衣,以金絲繡著蟒紋,在陽光下閃閃發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