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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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潯陽江頭,紫色荻花在初秋薄霧中晃動。

    蘇幕遮披著長衣站在船頭,看著船撥開薄霧,緩緩進入江水中。

    葉秋荻站在他身旁,小青衣和翟兒正在船上跑來跑去,逗弄著滾滾和白虎。

    蘇幕遮握住小師姐的手,回頭看了一眼翟兒,“蜀地傳來的消息不怎麽好。”

    葉秋荻歎口氣,“翟兒似乎早有預料,方才我見她抱著滾滾發呆了。”

    蘇幕遮不再說話。

    對於兒女而言,家是父母所在的地方。

    前世今生,蘇幕遮都是失去雙親的人。

    他至今記著忽然之間世間再無依靠,無一個地方被稱之為家的滋味。

    “或許那時我討好你,也是怕有一天被趕出藥王穀後再無容身之處。”

    蘇幕遮笑對葉秋荻說,“當時我想,若娶了小師姐,藥王穀不就成我家的了?”

    “好啊你,原來一直在覬覦藥王穀。”

    葉秋荻佯怒,伸手去揪蘇幕遮的耳朵,在身高不及後轉而求其次的去擰他腰間的肉。

    蘇幕遮把她抱在懷裏,讓她動彈不得,“這你就說錯了,我是另有所圖,藥王穀隻不過是摟草打兔子。”

    “我是兔子?”

    “不,秋荻是草。”蘇幕遮指著荻花,“你看我現在就在摟草。”

    葉秋荻拍他一下,“爹爹說過,荻花遍布江湖但平常不為人知,唯有秋風變白時方知它美。”

    “也很少有人知道,荻白正是凋謝時。”蘇幕遮說,“師父為讓你警醒,真是煞費苦心了。”

    葉秋荻道:“我若是草,你是什麽?”

    “磐石。”

    “為何?”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蘇幕遮緩緩念道。

    葉秋荻回憶道:“我似乎在哪兒聽到過。”

    “顧長安。”蘇幕遮提醒她。

    蘇幕遮說的是前世《孔雀東南飛》。

    但今世有個顧長安,不知為何把類似於《山伯和祝英台》和《孔雀東南飛》湊一起了,組成了一步狗血婆媳劇。

    在顧瘋子的戲文之中,居然也有這麽一句,不過是大體相似,具體句子還是有所區別的。

    不然,蘇幕遮就得對他來句“天王蓋地虎了。”

    船離開碼頭後不向東,而是逆流而上向西而去。

    蘇幕遮他們此行的終點不是建康,而是蜀地。

    非蘇幕遮送上門找死,而是作為楚國使臣,接受蜀王李繹的俯首稱臣。

    兵臨城下,為了自保,李繹隻能行此下策。

    一路逆流而上,一路觀花賞景,蘇幕遮這時的心境已然大不同。

    不再有趕往荊州軍大營的匆忙,也不再有千裏江陵一日還的目不暇接。

    正是西風東去,北雁南歸的時節,草木沿著江畔向山上蔓延,由綠到黃,塗上不一樣的色彩。

    一陣秋風吹來,無邊落葉蕭蕭下,落在水中,打著旋兒向東去了。

    行到山間時,秋水澄淨,江邊偶有釣魚人,閑唱山歌伴秋風,說不出的愜意。

    更愜意的是蘇幕遮,整日廝混在兩位美人之間,流連於山川美景之中,隻盼著西蜀永遠不到才好。

    反正著急的是蜀王李繹。

    船過江陵,長江平靜而安詳,斜陽照著低平的金黃色稻田和炊煙處處的茅舍。

    蘇幕遮躺在甲板上,枕在漱玉腿上吃著葡萄飲著酒,葉秋荻坐在船邊垂釣,指望釣上一條不長眼的魚來。

    魚竿下沉,葉秋荻欣喜的提上來,卻又是一空竿,不由得有些氣惱。

    她回頭見蘇幕遮慵懶的模樣,嘟嘴道:“一定是你的魚餌問題。”

    “不怪我,隻怪你。”蘇幕遮起身坐她身旁,“你想啊,魚都沉在水底了,當然釣不到。”

    蘇幕遮在說“沉魚”的典故,葉秋荻聽了喜笑顏開。

    她拍拍蘇幕遮的肩膀,“小蘇子拍馬屁的功力見長啊。”

    “這不叫拍馬屁,這才是。”蘇幕遮手輕拍在小師姐的"qiao tun"上。

    葉秋荻抬手剛要給他點教訓,蘇幕遮已把她往懷裏一拉,然後滾在了甲板上。

    船高江寬,在水中央,又寂無人煙,甲板上隻有他們三人,蘇幕遮於是肆無忌憚。

    他把小師姐壓在身下,伸手探入小師姐衣襟中,撫摸著她的小腹慢慢上移,然後輕吻著她的眼睛、鼻子和嘴。

    有些癢,葉秋荻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蘇幕遮手輕撫在兔丘上,“嚴肅點兒。”

    葉秋荻翻個白眼,剛要取笑蘇幕遮,聽遠處傳來山歌,在江麵之上回蕩。

    “我悲亦何苦,秋江水更深,鯿魚冷難捕。悠悠江上聽歌人,不知我意徒悲辛。”

    小師姐把蘇幕遮的手拍掉。

    蘇幕遮站起來左右瞭望卻不見人。

    葉秋荻把衣服整理好後,指著蘇幕遮視野盡頭之外的長江上遊,“在那兒。”

    斜陽之中,那船隻是一墨點,近了之後,蘇幕遮才看清是一葉扁舟。

    扁舟之上隻有倆人,披著蓑衣的船夫和戴著鬥笠垂釣的老者。

    蘇幕遮的座船是一艘大船,雖不掛旗號,但船一層站著的精裝漢子,中船站著的白衣侍女都顯出它的不凡。

    垂釣的老者向船頂甲板上的蘇幕遮輕輕招手,“這艘船可過不了蝦蟆培。”

    長江西行,一過蝦蟆培,溫順的江水將奔騰起來,再往西更是天險三峽。

    屆時若逆流而上,船夫的操作真是艱苦萬分,即便一艘平底木船,也要六十至七十個纖夫。

    蘇幕遮道:“到時換乘陸路。”

    垂釣老者道:“公子也是到蜀國。”

    蘇幕遮點點頭,“怎麽,先生也是?”

    “墨家弟子百年難得一聚,老夫不去湊湊熱鬧豈不可惜?”

    垂釣老者將一條魚提上來,又把釣鉤甩下去,繼續道:“聽聞王爺在找一把劍?”

    蘇幕遮一怔,首次打量這位垂釣之人。

    天下能認出他者不在少數,猜出他身份者也不在少數,但知道他尋找寒蟬劍的就不多了。

    “不錯,”蘇幕遮點點頭,“不知閣下是?”

    垂釣老者道:“老夫是誰不重要,老夫隻是受人所托,捎給王爺一句話。”

    “什麽話?”

    “寒蟬劍在唐門手中,你自己弄丟的東西,自己找回來。”垂釣老者說。

    “誰讓你捎的話?”

    “你會在蜀國見到她的。”

    “對了。”在船將要錯開時,垂釣老者道:“此去巴蜀風雲際會,王爺切莫小心有人行刺。”

    扁舟緩下來,大船慢慢逆流而上,把垂釣漁夫扔在了身後。

    “奇怪,他是誰?”蘇幕遮很是不解。

    葉秋荻雖不知垂釣老者是誰,卻知讓他捎話的是誰。

    天下能用這種語氣的,也唯有那位了。(WWW.101novel.com)